在謝斯年四歲的時候,家裡遇到旱災,成片成片的莊稼旱死在地裡,村裡的人難以維持生計,幾乎全都離開村子去外麵尋求活路。
除了謝斯年之外,他家裡還有兩個剛出生不久的弟弟,一家五口人在這樣的艱難世道裡實在是難以生存,於是謝斯年的父母在逃難的那一日拋下了謝斯年,隻帶著他的兩個弟弟離開了。
等謝斯年在家中醒來時,家裡值錢的東西被一掃而空,隻剩下空蕩蕩的破敗屋子,甚至連他身上蓋的被子都被拿走了。
家裡一點點食物都沒有,謝斯年的父母甚至不曾給他留下最後一頓飯。
這是謝斯年第一次被人拋棄。
那時的謝斯年還隻是個孩子,連大人都沒辦法在這種環境之下養活自己,更彆說是一個孩子了。所以那段日子他過的無比艱難,樹皮、草根,所有能果腹的東西他都試了,可是最後依然日漸消瘦下去。
就這樣過了一年,這一年裡,謝斯年經曆了饑餓、病痛、衣不蔽體,經曆了被人欺騙,經曆了被其他人仗著自己身強體壯從他手裡搶食物,還經曆了毆打,猜疑和無數的謾罵。
這時候的謝斯年已經奄奄一息,不需要彆人再做什麼,他自己便已經很難再活下去。
可是事情很快就出現了轉機。
在他五歲的時候,一個一直戴著麵具的人找到了他,麵具人不僅不嫌棄他,而且還給他食物和水,給他在父母哪兒從未得到過的關心和善意。
於是謝斯年心裡的陰翳被陽光驅散了,他被拋棄了太久,所以隻需要一點微不足道的暖意就可以輕易的融化他故作堅強的堅冰。
他毫無防備的跟著麵具人一起離開,這時候的他不會想到自己將要從一個深淵踏入另一個深淵。
麵具人將他帶到一所大宅子裡麵,他給謝斯年換了新衣服,還幫他收拾了嶄新的被褥。但除了第一天之外,從那以後謝斯年再也沒見過這個麵具人。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凶神惡煞的老頭和每天的謾罵和毆打。
那時候的謝斯年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可是看書的周春和卻知道,謝斯年這是被騙去當了“實驗品”。
書中描寫那麵具人裝出慈祥的模樣到處誘拐那些無家可歸的小孩,拿他們來做實驗,每日強行給他們灌注從妖怪身上抽出來的妖力……這個過程是難以想象的痛苦,更是身體和心裡上的雙重折磨。因為一旦被灌注妖力,那麼下場隻有兩個,一是承受不住凶猛的妖力爆體而亡,二是……融合妖怪的妖力,最終成為一個不人不鬼的怪物。
麵具人做這些,隻是想實驗如果才能“不勞而獲”,將妖怪身上的妖力順利過渡到人的身上,可以直接為人所用。
這種事情自然不會輕易成功,否則這個世界早就被打亂了。和謝斯年一起的一共有三十幾個小孩,最後隻剩下了謝斯年自己。
謝斯年親眼目睹了一個又一個他熟悉的麵孔死在他麵前,甚至就連那個對他很好的小男孩也倒在了他的腳邊。
小男孩是自殺的,謝斯年還記得那天天光明媚,管事的說他們可以休息一天。謝斯年正為這來之不易的一天感到開心,雀躍的問小男孩想去哪裡玩時,一轉頭發現小男孩嘴邊流出血來。
他胸口還插著一柄小刀,這刀子謝斯年很熟悉,是他親自磨好送給小男孩的,想讓他有個東西防身。
可他不會想到這把刀子成了送走男孩的東西。
謝斯年還記得男孩倒在他懷裡的時候,一雙眼睛溫柔的看著他,他和謝斯年道歉,說對不起啊,他說過要一直陪在謝斯年身邊,可他真的受不了了。他做不到了,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瘋掉。與其被妖力逼死,不是自己提前一步自殺,也好不用再忍受那些煎熬。
這是謝斯年第二次被人拋下。
從那以後,身邊的小夥伴一個接著一個死亡,隻有謝斯年承受住了日複一日輸送進他體內的,那無與倫比的妖力。
但他雖然天資極佳,也不就是說這些妖力對他沒有一點影響。妖力原本就和人體相斥,更何況他作為獵妖人內力本就有靈力。
妖力和靈力在體內互相衝撞,稍稍失去平衡,那麼就會引發異常暴亂。
他常常會失去控製,連自己都沒辦法好好控製自己,一旦過多的使用妖力,導致靈力妖力失衡,就仿佛會被妖怪同化,成為一個沒有神智的怪物,隻知殺戮,不知情感為何物。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他十二歲,在此之前,他一直是被當作培養皿,到十二歲的那日,麵具人終於再次出現。但這次他是來拿自己的成果的。卻沒想到被找準時機的謝斯年衝破阻礙逃了出去。
此後謝斯年過了幾個月的流亡日子,雖然麵具人一直派人尋找,但謝斯年喬裝打扮的技術太好,他們始終沒再找到他。
再後來就是,謝斯年被周夏蓮偶然間撿到,將人帶去了巫山穀。
也就是在巫山穀裡,謝斯年才真真正正感受到了來自他人存粹的善意。周夏蓮和巫山穀壓製住了他體內的暴戾,起碼讓他沒有再失控過,表麵上看起像是一個正常的少年。
謝斯年的故事一直讓周春和唏噓不已,但也讓她忍不住感歎。
少年第一次被人溫暖,肯定會一輩子牢牢記住。這種感情不論之後再怎麼有人關心他對他釋放善意,他肯定也不會輕易忘掉……這就讓周春和的攻略之路難上加難了。
不過也沒關係,周春和在心裡安慰自己,畢竟她也不是隻有這一個攻略對象,也不是非他不可。
相比之下傅懷玉看起來還是比他好攻略一點的嘛,實在不行她就去專注攻略傅懷玉算了。
周春和這些自暴自棄的想著,一抬頭看見了謝斯年猩紅的眼眶……等等!周春和心裡一緊,謝斯年不會要暴走吧?
彆啊彆啊……他暴走了,那自己豈不是很容易被傷及無辜??
不過好在看樣子現在的謝斯年還能控製住自己,他拿出幾張符,迅速在符紙上麵畫了幾個符號,然後一甩手,符紙便如同一支支箭矢“嗖”的飛向木偶人。
周春和鬆了口氣,還好還好,看樣子謝斯年沒打算用妖力。
就是嘛,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尷尬,若是被人知道他一個獵妖人體內竟然充斥著妖力,那麼肯定又會掀起一場滔天巨浪。所以在此之前,他從未展露出這一麵,隻一直用符咒捉拿怪物。
他身體被灌注了太多妖力,這種蠻橫的力量占據著他的身體,讓他在修靈一事上很難再有突破。所以除非是他使用妖力,否則他的靈力止步不前,看起來就如同稍有天資的獵妖人那樣隻有微弱的獵妖天賦。
這也就是為什麼巫山穀的眾人都把他當作普通少年看待。
除了看過原文的周春和,沒人知道這個看似青春無辜的少年背後有著多麼暴烈的能量。
謝斯年寫的符咒隻能暫時拖住木偶人,並不能讓它灰飛煙滅。這木偶人畢竟是高階寓煞做出來的,自然不會如此輕易就被解決。
木偶人和謝斯年纏鬥了一會,一時間竟然還分不出勝負。
周春和不僅咋舌,謝斯年僅用不擅長的靈力便可如此,若是一旦使用妖力,不知那力量將會是多麼的可怖。
謝斯年的耐心很快告罄,他有些不耐煩的“嘖”了一聲,停住了手。
周春和悚然一驚,謝斯年難道要開大了?
現在看來謝斯年確實準備直接用暴力解決,畢竟他心係周夏蓮,自然沒耐心等下去。周春和想要阻止,因為書中描寫的謝斯年就是死於無法控製的妖力,如果現在頻繁的使用,隻會導致他的加速死亡。但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怎麼才能阻止……按照劇情的發展,現在她應該還不知道謝斯年身上有妖力這件事,如果她直接開口讓謝斯年彆用妖力,彆說謝斯年肯定懷疑她,就連她自己都找不出合適的借口為自己解釋。
可要是不說……要是不說的話,謝斯年會失控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現在她身邊除了謝斯年之外空無一人,如果到時候謝斯年發起狂來,她很有可能被殃及池魚。
周春和額頭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正焦灼之時,卻見謝斯年的動作忽然停住了。
周春和不明所以,抬頭看去,才知道原來是自己綁住謝斯年的手帕輕輕拉了謝斯年一下,拉住了少年前進一步的動作。
小小的手帕其實並沒有多麼大的力量,以謝斯年的力量來說,隻消輕輕一扯便可以扯開,可是他低頭看著那枚手帕時,卻無端有些發愣。
手帕的另一端綁住的是少女纖細的手腕,他順著手帕望向了女孩的手腕,幾乎是下意識的想到了女孩偷偷摸摸綁上這枚手帕的模樣。
那時候的她會是怎樣一種心情?謝斯年想象不到,但他知道起碼她在那一刻,是真心想要依賴自己的。
如果現在謝斯年衝破束縛使用妖力……那這個女孩又要怎麼辦呢?他也明白自己很有可能失控,如果到時候傷到了周春和……就算是不傷到她,如果她看到了自己這絕對不能被外人看見的一幕,他又該如何自處?
殺掉她麼?還是……
即將臨界的情緒在一瞬間被按下了暫停鍵,謝斯年像是一瞬間恢複了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