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和膽戰心驚的看著謝斯年的臉色忽明忽暗,少年眸中像是在醞釀著滔天的風暴,短短片刻隻剩下了涼薄和淡漠。
她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偷偷摸摸戳了戳謝斯年的胳膊,咽了口唾沫,窩囊地問:“你……你怎麼回事?……臉色不太對……”
謝斯年的表情一下子鬆懈下來,那籠罩著周春和的讓人窒息的壓迫感一下子煙消雲散:“躲好了,一會不論發出什麼聲音都彆出來。”
說著他解開了連接著兩個人的手帕。
周春和大驚失色。
怎麼回事???大腿怎麼要自己跑了???
我靠靠靠靠靠……飯可以亂吃命不能亂丟啊!!!
她慌亂之下也顧不得形象了,一下子撲到謝斯年腰上:“不不不彆彆彆,彆丟下我……彆彆彆我我我吃苦耐勞我可以當牛做馬……我還是很有用處的!!我以後再也不睡覺了我給你們守夜……不不不以後你們的覺讓我來睡……以後你們的水都由我來接,我再也不喝水了水都留給你們……不我以後吐血給你們喝……”
少女怕到毫無形象,抱著他的腿死活不撒手。謝斯年低頭看她,有那麼一瞬間,嘴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如此強烈的,被需要的感覺。
如果說周夏蓮是第一個讓他覺得他很需要的人,那周春和就是第一個給他了那種被需要的感覺。
那些和他一樣身份的獵妖人要麼自視清高,要麼像周夏蓮一樣把他當作弟弟,他們從來不會依靠他,畢竟沒展露出妖力的他在大家眼裡隻是一個普通少年。
所以即使是他聰明有天資,但他也從未在人前展示過。
周春和和其他所有他認識的女孩子都不一樣,雖然他從小到大除了周夏蓮之外也沒機會遇見幾個女孩。
獵妖人嘛,大多數都比較好麵子,很少會有人願意主動低頭求救,可是周春和好像完全不會這樣。
她從不掩飾自己情緒,不管是求饒還是認錯,永遠都是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已經開始滑跪了。
她似乎從不在意彆人的評價,隻要一件事情對她有利,那麼她就會矢誌不渝的做下去。如果一件事會傷害到她,那她也肯定會毫不客氣的迅速抽離。
謝斯年扯下自己的玉佩遞到張牙舞爪的少女手裡,語氣裡難得帶上了安撫的意味:“玉佩上有我的氣息,人偶不會去攻擊的。躲好了,我來解決它。”
愣愣的看著謝斯年又在自己身上貼了好幾道符,周春和才理解了謝斯年的意思。
原來他不是要拋棄自己,而是自己去抗傷害讓她坐收漁翁之利啊。
周春和大大的舒了口氣,這下心也不跳了臉也不紅了,一臉粲然笑意:“好,那你小心。”
說罷牢牢握住謝斯年的玉佩往後撤。
謝斯年正要提醒她趕緊離開,一轉頭發現周春和已經沒影了。
幾十米開外的一棵粗壯大樹後麵,少女遠遠的探出一個腦袋,又很快縮回去:“你加油,斯年勇敢飛,我們永相隨!”
謝斯年:“……”
謝斯年和木偶人打的腥風血雨,周春和在樹後麵津津有味的嗑瓜子。
爽啊,爽!
這種有人衝鋒陷陣而她隻需要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日子最好是能一直過下去。
謝斯年和木偶人打的難舍難分,木偶人被逼入絕境時發出的嘶啞聲音不時傳來,配合著謝斯年長劍砍人的悶聲,倒是還挺和諧。
周春和滿意的聽著木偶人即將下線的動靜,臉上一派安然,不住的點頭表達讚許之色。給她一杯茶,她立刻就能裝一個大B。
嗯……漁歌互答,此樂何及啊。
謝斯年不負眾望的解決了木偶人,陣眼一破,與此同時,那寓煞也立刻煙消雲散。
危機解除了,不管是這邊的還是周夏蓮那邊的。
周春和鬆了一口氣,從一地的瓜子皮中抖抖裙子站起來。
她來到謝斯年身邊,一抬頭就是一張大大的笑臉:“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行……走吧,咱們回去找阿姐。她見到我們平安歸去一定十分開心。”
兩個人回到宅子裡的時候,周夏蓮和裴瑾果然已經平安從壁影裡麵出來了。
見到周春和毫發無傷,周夏蓮這才鬆了口氣。
沒了寓煞凶煞之力的支撐,城中那些木偶人便一道灰飛煙滅了。
蓉城一事這才算是有驚無險的解決,周夏蓮給周知音通了信,叫人把剩下的爛攤子收拾乾淨了之後,休息了片刻便準備繼續往前趕路。
周初和適時的問:“那咱們接下來去哪裡呢?”
原本他們就是漫無目的的往前走,哪裡有需要就在哪裡停留一陣。現在蓉城的事情解決了,一時間還真像是失了方向。
周夏蓮道:“傅公子要尋找‘補天石’,正好我們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要做,不如就隨傅公子一起去尋找補天石吧,這樣也好沿路斬妖除魔。”
看來在周春和和謝斯年不在的時候,周夏蓮已經保持著警惕之心問了傅懷玉出現在這裡是為了什麼了。
周春和心下了然,小說裡也差不多是這麼寫的,她放下心來,道:“也好。那傅懷玉,接下來咱們要去哪兒呢?”
傅懷玉從懷中掏出一個羅盤狀的東西,撥弄了一下上麵的指針,解釋道:“這叫‘靈司南’,是專門用來尋補天石的。”
說完之後,稍稍等了兩秒,靈司南的指針指向了北邊。
傅懷玉抬起頭,看著眾人溫聲道:“既然如此,就要麻煩諸位與我一同前往了。”
大家簡單休整了一下便隨著靈司南一道往北走。出了蓉城一路北上,還沒走太久,天色就慢慢黑了下來。
此時還是夏季,天長夜短,饒是如此也抵不過幾個人一路折騰。
因為他們走的路偏,方圓十幾裡都不曾有人家,便隻好隨意的宿在林子裡麵。
周春和挑了棵粗壯的梧桐樹,小心翼翼地從包袱裡麵拿出一件襖裙鋪好,滋滋潤潤的抱著包袱準備休息。
謝斯年則躺在周春和頭上一條粗壯的樹枝上,嘴裡叼著一根狗尾巴草,一條腿蜷縮著,另一條腿自然垂下來,在夜色裡晃晃蕩蕩的。
他枕在自己的雙臂上,馬尾垂下來,兩縷劉海被風吹的有些淩亂,正出神的望著天上的一輪明月。
今晚輪到裴瑾守夜,是以其他人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雖然獵妖人風餐露宿已經成習慣,身體素質也比普通人好很多,哪怕是一夜沒睡也沒什麼,但周夏蓮還是擔心裴瑾受不了,便守在他身邊,想著到時候也可以與他換換崗。
傅懷玉則坐在了周春和身邊,在周春和抬頭就能看見的地方。
周春和小心翼翼地整理好了自己的簡易鋪蓋,然後便美滋滋的躺下了。一抬頭就能看見斜上方睡在樹枝上的謝斯年。
周春和翻了個身,皺著眉將那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衣少年趕出視線之外。
夜裡有風吹著,氣溫就低了很多。周春和睡相不好,睡到半夜便踢開了蓋在身上的夾襖,果不其然被凍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想撈衣服,一轉頭就發現睡在自己身邊的那抹白色身影消失了。
周春和腦子迷迷瞪瞪的有些轉不過彎來,愣神了半分鐘才反應過來傅懷玉不見了。
這個念頭一出現,周春和立刻清醒了很多。
傅懷玉不見了??
她騰的一下坐起來,心裡一瞬間湧上很多不太好的畫麵。
難道是有什麼怪物趁他們睡覺把傅懷玉擄走了?
那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在這裡豈不是很危險?
周春和連忙四處查看,並沒有看到打鬥的痕跡,自己的東西也都好好的在這裡,再一回頭,周夏蓮和裴瑾兩人正呢喃細語。她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了。
周夏蓮和裴瑾還好端端的在這兒呢,那肯定沒出什麼事。
她稍稍一抬頭,雖然在夜色裡看不清少年有沒有睡著,但周春和看見了謝斯年垂下來的馬尾,心裡不禁安定了些。還好還好,熟悉的人差不多還都在這,周春和心裡立刻湧上如回家般舒坦的感覺。
她起身將夾襖拿回來,卻沒有繼續睡,而是穿上鞋子,三步兩步來到了周夏蓮身邊:“阿姐?”
周夏蓮連忙回頭:“怎麼了?是不是想去小解?阿姐陪著你……”
周春和晃了晃周夏蓮的胳膊:“不是不是,阿姐,那位傅公子人呢?”
周夏蓮指了一個方向道:“他去那邊接水了。怎麼了,怎麼忽然醒了?”
周春和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把夾襖蹬開了,然後就被凍醒了……不妨事的,反正我也睡不著了,正好去看看傅公子有沒有接完水,若是沒有我也可以幫幫忙,便不打擾阿姐和裴哥哥了。”
說著就要走,卻被周夏蓮拉住了,她不放心的囑咐道:“莫要走太遠,有危險第一個叫我。”
周春和應了好幾聲,周夏蓮又給她整了整睡皺的衣服,這才目送她離開。
周春和沒走太遠,很快就在一個小湖便看見了傅懷玉。
他身邊放著兩個水壺,卻沒有在接水,看著有些出神的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麵,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