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1)

關係到宋幼禾的生存問題。她覺得有必要弄清原主和李慳究竟有什麼矛盾,以及李慳那日究竟向她承諾了什麼事情。

疑問在她心頭盤旋了幾日,某日終於忍不住跟蓮草傾吐出來。

蓮草對真相同樣毫不知情,隻是聽她說李慳提到孩子的話題時,神色中多了幾分微妙。

宋幼禾對微表情敏感,見她臉色有異,當即追問緣由。不想素來耿直的小丫頭卻支支吾吾,話語遮掩。但禁不住她百般催問,猶豫了半天,才開口說出隱情。

李慳的第二性征對外隱瞞,早年又久曆沙場,經曆大大小小數十餘次戰役,軍功顯赫,驃勇異常。許多人便下意識以為他是乾元,無數王孫貴族紛紛想將自家待字閣中的坤澤許配給他,都被一一拒絕。

對外他隻說,山河未定,無以家為。但宋幼禾聽明白了,李慳選擇的這條路,意味著他不可能如同尋常坤澤那般屈居人下,生兒育女。

再者,原本按照當朝律法,不同社會等級之間禁止通婚。

雖說原主已經破格免除了奴籍,又入府當了偏房小妾。但先前的身世遭遇擺在那裡,免不了落人口舌。

宋幼禾雖然不通人情世故,這會也意識到,蓮草在提點她,跟能和李慳生兒育女的概率微乎其微。

而究其根本,還是因為社會地位天差地彆。

不能有孩子她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在宋幼禾的時代,社會上流行不婚不育的觀念,生育率極低,宋幼禾本人也是丁克一族。

但到了這個世界,大家顯然都不這麼想。古人注重子嗣,社會鐵律便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沒有孩子,就是犯了七出之罪,愧對天地,愧對宗族,愧對父母。

宋幼禾接受的都是現代教育,對人跟人之間的等級觀念根本不敏感。如今被蓮草這麼一點,才突然覺得頭大。

府裡眾人雖然明麵上都奉她為夫人,但估計心裡也都冷眼瞧著,依她的身份地位,又不是傾世容姿,不太可能讓將軍甘心生兒育女。

一旦門當戶對的正房夫人進門,失寵就是早晚的事。

李慳看上去對原主淡淡,並不像有什麼深情厚意的模樣,他又身居高位,想讓這種人為她生孩子,恐怕比登天還難。

旁人不知,宋幼禾卻對日後將軍府真正的女主人卻是知根知底的。福寧公主百裡如晦才是李慳的命定之人。

可百裡如晦前期性格跋扈,後來為愛才甘心做小伏低。宋幼禾一想到她在不久的將來會住進將軍府,與自己棲於一片屋簷下……光是想想就讓人發愁。

到那時她的日子定然會難過不少。

福寧公主一來,以她對李慳偏執強占的愛意,肯定要先拿宋幼禾開刀。但宋幼禾既無堅強的後盾又無李慳的寵愛,到那時不出所料絕對下場很慘。

年輕時被公主欺壓。到年老了沒有後代,又會被人上人的子嗣欺負。

剛有點起色的重開人生又陷入一個死循環。

宋幼禾不自覺打了個哆嗦。原先她以為,隻要老實本分,遵守規則,不說過上奢侈的生活,至少在異世能夠平安活下去。

但她忽略了原書本來的情節發展。

這就好比打遊戲,新手任務的通關條件是在將軍府生存下來。但她是個零氪的菜鳥玩家,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陷入卡關的境地。

唯一的安慰則是府裡目前還沒有女主人,勉強有幾天自在日子。

人權卡...人權卡在哪裡...

先前她還覺得這種等級森嚴的社會幼荷已經能稱得上命好。但而今看來,社會的底層無論在任何時期都不會有太大指望。沒有依靠的後半生,仍不免了孤獨淒苦的命運。

所以或許幼荷同她弟弟的深厚感情,其實也是另一種不得已的寄托。

李慳那日說會多來陪她,不知是客套的敷衍,還是可憐她無依無靠。

蓮草見她愁眉不展,以為宋幼禾還在為子嗣的事情耿耿於懷。於是安慰道,將軍府如今隻有她一位女眷,想來也不是沒有機會。

宋幼禾歎了口氣,她從來不信彆人給她畫的大餅。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想回自己的家,但魂飛異世,無法歸去。

棲宿於將軍府不是長久之策。得想想辦法,為自己找個出路才行。

萬一實在沒有法子,大不了就跑路。天大地大,肯定有她容身的地方。

但在這之前,總得先學會一門傍身的技藝。乾苦力活隻能吃年輕飯,但有一門手藝,以後不論處境如何,至少在這個時代有口飯吃。

於是她又開始認命地死磕起眼前的針線活。

蓮草建議她若一開始把控不了複雜的圖案,可以先挑選一些簡單的樣式練手。

在小丫頭的引導之下,宋幼禾打算先學著繡手帕,再一步步上手複雜的圖案。

手帕隻有小小一方,想不到看起來容易真正動手卻困難不小。選擇布料,繡線以及繡工都各有門道,一旦針腳錯了又要挑線重做,一整日下來進度緩慢。

宋幼禾本來是一個沒什麼耐性的人,但為了賺錢,也為了打發時間,居然也在這日日繁複的針線活裡按下心來,一點一點進行著這瑣碎的細活。

加之蓮草在旁指導,磨了三日,才繡好了人生第一張手帕。

她望著自己的“傑作”,心中升起一陣滿足。雖然這方手帕針腳扭扭巴巴,不甚平整。但好歹朝著小目標邁出了第一步。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放在現代,宋幼禾說不定會發朋友圈來展示自己並不完美的成果。可在這裡慶祝的方式十分單薄。但她沉浸在滿足感裡,正無處發泄,於是一鼓作氣,打算繡第二條帕子。

蓮草見她歡喜,就提議給將軍繡製一方手帕,聊表心意。

提到李慳,聽聞他近日時常不在府內。宋幼禾已經有小段時間沒見到他。

宋幼禾本想等待他下次過來見她時,順便問問他上次口頭承諾之事。但他公務纏身,久等不至,倒讓她在這段時間多了其他發現。

這些日子蓮草又同她說了許多往事。從隻言片語的講述中,讓她得以拚湊出原主幼荷的真實性格。

不是原書中一筆帶過的“心機”“善妒”“蛇蠍心腸”,而是一個完完整整的堅強女人。

儘管出身低微,她卻身如蒲草,活的艱難卻堅韌。小小年紀被賣身為奴,卻能不計前嫌補貼家用,在父母離世後含辛茹苦為弟弟攢錢。

此外,她並非宋幼禾所想的那般,對李慳毫無情意。相反,她同這城內每一個思春的少女一樣戀慕著年輕有為的大將軍,但因為身份的天壤之彆卻緘口不言。

即使誤打誤撞進了門,成了心儀之人的小妾,也隻是把愛慕埋在心底,大多數時候兢兢業業恪守著本分。

所以在外人看來,她性格木訥,老氣橫秋,不擅邀寵。

比如,即使費心費力地做了羹湯,遇上李慳在書房議事,也不敢冒昧進去打擾。

她隻會傻傻站在屋外廊下候著男人出來。待到熱湯徹底冷了,又端回自己住處倒掉。

李慳在時更是憋不出幾句好話。連用心縫製數月的新衣手帕也不敢送給心上人,隻說這些粗布玩意上不得台麵。

出於自卑,幼荷不曾將微密的心思暴露在他麵前,這也成了一生的遺憾。

宋幼禾為原主感到惋惜。一輩子那麼短,像她們這樣的短命之人,對過往都有著數不清的遺憾。

她曾經最大的遺憾莫過於支離的病體。而原主謹小慎微,身世坎坷苦辛,有情也難以言說。

如今宋幼禾占據了她的身子,可幼荷的殘魂,大抵是真的香消玉殞了。

她曾在屋子的衣櫃裡翻出了許多東西,有厚厚一疊用上好綢緞做成的男式的布靴和新衣,都是原主為李慳縫製的。

他決不缺這些物什,隻是如今斯人已逝,衣櫃的空間又另有用處。宋幼禾自不願意保管這些舊物,便打定主意找個時間給李慳,也是替原身向他表明心意。

要是李慳嫌棄,那些東西也可變賣。再不成,也可送去給苦讀的弟弟和他的一眾同窗。

聽蓮草說幼荷生前還有一兩好友時常來往。有一位同為奴隸的女子早她好幾年被贖了身,如今也在一位顯赫的皇親國戚府上當妾。

隻是聽說王公府上的小世子的待她不好,近幾年也不許她隨意出來走動了,兩人便斷了聯係。

這些時日宋幼禾縫針線的手藝練著練著慢慢變好了許多,不僅新做了幾方手帕,還照著圖案的描線歪歪扭扭往上麵繡出幾隻兔子。之後又自己摸索著開始縫小孩子的虎頭鞋。

在這裡的生活就是這樣,閒的無聊,又要為日後做打算,所以什麼都要自己學著會一點。

等了幾日才終於聽到李慳回府的消息。隻不過他依舊公務繁忙,宋幼禾差小廝向他身邊服侍的人打聽,說是現在邊關告急,朝廷內閣正在緊急商量對策。

她拿不定主意什麼時候去找他,隻能擇日不如撞日,於是下廚做了湯,拎上食盒來到了主院中。

府內目前隻有她一位女眷,外麵守著的士衛都是熟臉,也並沒有阻攔。因此很順利到了書房門口。

求見的禮儀她不大熟練,扣了扣門上的銅環,試探著朝屋裡喊了一聲。卻無人應答。

她又靠在門上聽了一會兒,發現裡麵毫無動靜,以為沒人,便想直接推門進去。誰知還沒等她動作,門忽而開了。

宋幼禾原本離門極近,一瞬猝不及防,差點與裡麵的人撞了滿懷。

一抬頭,李慳正站在身前,麵色陰晴不定。

而宋幼禾的腦袋幾乎快要貼到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