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利益(1 / 1)

在寧亭鈺左右為難之際,守在外頭的朱勝突然高聲喊道。

“穆少爺和鄧少爺來啦!”

寧亭鈺當即從自己的思緒之中拉扯了回來,朝麵前的男人隨意地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又拿起了一旁的書冊,盯著上頭生硬的字體瞧。

“亭鈺,如今看來穆姨還真是給嗣慶找了個好妹妹。”

一進門,鄧子約便調笑道。

穆嗣慶聽到這話還是那副平淡的模樣,對他的話也沒有任何反駁或附和的意思。

反倒是寧亭鈺對這妹妹一詞很是敏感,一下子便抬起頭來。

嗣慶可並沒有妹妹,唯一稱得上這個名頭的,也隻有穆姨近來認了乾親的陸元珍了。

“咳,怎麼這麼說?”

寧亭鈺儘量想表達出內裡的無所謂,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紙張的邊緣,但全副精神還是忍不住落在了好友身上。

鄧子約不免有些意外:“你不知道嗎?陸娘子昨日專門去穆家拜訪了,還帶了不少禮,還專門給你準備了一份,對吧?”

穆嗣慶瞥了眼看熱鬨不嫌事大的鄧子約。

其實陸娘子昨日到訪的確是帶了不少禮品,還另外給他和母親準備了近似的禮物,但穆嗣慶知曉這不過是看在了他母親的份上,可他並不是個喜歡反複解釋的人,自覺這話並沒有太大的問題,便點頭回道。

“嗯,一條玉帶。”

寧亭鈺聽到這話,愣怔了好一會兒,眼裡有震驚,也有不敢置信後遺留下來的傷痛。

鄧子約見寧亭鈺忽然僵在那裡,不免滿腹疑團地看向穆嗣慶,但穆嗣慶看上去壓根都沒有察覺到寧亭鈺的異樣,甚至開始將話題轉移到近來鋪子的營收上了。

“這兩日鋪子的生意已經穩定了……”

鄧子約硬是將湧到喉嚨上的話給咽下去了,直到兩人退出了房間,鄧子約才將人給攔住了。

“我不在的這段日子,可是出了什麼事?”

穆嗣慶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鄧子約:“那半點有趣的,不一樣的事情也沒有嗎?”

穆嗣慶:“沒有。”

鄧子約在好友的遲鈍和自己的多疑間選擇相信前者。

寧亭鈺必然有什麼事情瞞著他們,隻是這事會同穆嗣慶近來新認的乾妹妹有關嗎?

可這兩人細究起來,甚至都沒有正式見過麵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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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林家的事情多多少少產生了些許負麵的情緒,但到底沒有對陸元珍的工作造成多少影響和阻礙。

畢竟比這還焦頭爛額的情況陸元珍見多了,這種掌控著決定權的事情實在不能對她造成傷害。

陸元珍如往常般踩著點離開寧霄繡莊,還答應懷杏,明日會給她帶早食過來,兩人說笑著分開。

懷杏依依不舍地目送陸元珍的身影走遠,剛轉身,便再次在同一個位置見到了寧亭鈺。

兩人隔著一段距離,加上一群奴仆正圍攏在東家身邊,懷杏並不能看清楚對方的表情,不過片刻的功夫,懷杏便見到東家轉身離開,背影與上次相比,說不出的落寞和難過。

懷杏倒是不認為自己入了東家的青眼。

繡莊裡的奴仆成百,能在東家前頭露臉的人卻屈指可數,懷杏便不在這群人之列,連見一麵都難,哪裡還能讓東家瞧見她的能力。

既如此,難不成東家是來送陸娘子離開的?

這念頭一蹦出來,懷杏便難以將其再摁出去了。

陸娘子能力超群,東家想表示重視也是正常的,隻是為什麼總隔著那麼遠看著?

懷杏想不明白。

陸元珍更不清楚自己還有這麼一位‘目送者’。

因著守在大門前的林大嫂,陸元珍實在不想浪費時間同她扯皮,便繞了一段路,往後門走去。

“東家,衛娘子來了。”

吳喜和湯書巧分彆守著前後門,此刻見到陸元珍,立刻上前回稟道。

陸元珍聽到這話,倒是並不意外。

衛香嵐畢竟是晚輩,怕是很難明目張膽地違背林家長輩的意思,隻是這次的到訪多少是代表她自己的態度,多少是受旁人驅使,卻是打了個問號。

陸元珍當即邁步去了見客的屋子,果然見到衛香嵐坐立不安地在屋子裡來回踱步,一見到她,臉上的焦躁不安登時被笑意所代替,但不過眨眼的功夫,那笑意又被心虛和愧疚給取代了。

“元珍,你今日還好嗎?”

陸元珍笑道:“我有飯吃又有屋住,哪裡就不好了?倒是你,怎麼反倒像是嚇得不輕?”

衛香嵐聽到她的調笑,心一下子就放下去了,當即歪坐在扶手椅上,很是沒勁地歎氣道:“彆說了。我昨天見你回來,真是嚇死了,還以為會有場硬仗要打。”

“好在你還是你,他們都奈何不了你。”

衛香嵐說到這裡,很是感同身受地晃了晃腦袋,臉上多了幾分竊喜。

陸元珍坐在她身旁,見狀說道:“這可說不定。你這會兒不是來了嗎?怎麼?他們又有話要讓你帶?”

衛香嵐皺了皺臉:“你怎麼知道?”

“其實是林秀才昨晚很不好,聽說隻差一口氣釣著了。林夫人今日去了我家,同我母親說了好久的話……”

“嗯……。其實我不想來的,隻是我覺得有幾句話說得還算在理。我怕我誤了你的事,還是讓你自己做決定比較好。”

陸元珍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我娘說了,這件事情他們做得不地道,怕你怪罪了她。不過呢,我娘說她會插手這事,是有兩個原因。其一呢,林秀才雖然病重,卻是被他自己折騰的。我娘就去見過林秀才,她覺得林秀才還是能救的。”

陸元珍有些想笑。

她敢肯定,平秋遐的話必然沒有這麼直白,隻是那些圓滑的話經過衛香嵐的嘴,便帶了幾分俏皮味。

陸元珍實在難以想象這話用平秋遐那矜持的形象說出來的模樣。

“其二呢,林秀才雖然隻是個秀才,可官大一級壓死人,同平頭百姓相比,這身份還是討喜的。而且,你知道林夫人她娘以前是做什麼的嗎?”

衛香嵐說到這裡,故意壓低了嗓音,用手遮住了嘴巴,做出說悄悄話的模樣。

陸元珍配合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衛香嵐麵上有幾分激動:“她以前是弘玉翁主府上的嬤嬤!”

陸元珍聽到這名字,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這熟悉感來自哪裡。

弘玉翁主正是幾年前在伶雅城開府,並在五年前錦繡會複賽上擔任裁判的重要人物。

“我娘就是因為這層關係才想著讓你和他們搭上線。你是不知道,那林家如今的財富都是林夫人她娘帶來的。雖說她因為年事已高,幾年前就從翁主府上放出來頤養天年,可她與弘玉翁主之間的情分還在。不少人都還在走她的路子呢。”

衛香嵐說完,話鋒一轉:“不過,林家的事情的確是說不準。我看那林夫人挺善解人意的,可那林老爺卻眼高於頂,很是瞧不起人,說話又衝。我擔心他之後不認賬。”

“說句不好聽的,林秀才能不能活還真不好說。要是他真的死了,林老爺卻將他的死怨在你辦事不儘力上可怎麼辦?”

衛香嵐皺著眉頭,想來這兩天沒少被這件事情折磨。

陸元珍想了想:“你說的都有道理。”

利益和風險總是並行的。

陸元珍對舞弊走關係倒沒什麼想法,隻求彆被針對便很是慶幸了。

她對錦繡會初賽的事情複盤了幾次。

那些個明裡暗裡的爭鋒雖說並未實際地落在陸元珍身上,卻也實實在在地影響了她的未來。

雖然陸元珍身為被無辜牽連的人,隻覺得看那些爭鋒如同霧裡看花,並不能知曉詳情,可大概也能知曉方縣令對她作品的維護。

可其中有多少是因為她作品的出眾,多少又是為了同旁人爭持,陸元珍看不明白,恐怕也沒機會看明白了。

陸元珍正思索著,卻聽門被敲響,湯書巧的聲音傳來。

“東家,早上那婦人又來了。”

湯書巧沒說完的話哽在了喉嚨裡。

那婦人哭得實在是淒慘。

湯書巧本想著驅趕她,沒成想最後反而不落忍,答應為她最後通稟一次。

衛香嵐聽到這話,第一反應去看陸元珍,卻見陸元珍走神了幾秒,站起身來。

“要不要同我一塊去見見?”

衛香嵐當即起身。

兩人結伴出了門,陸元珍有些好奇地看了幾眼湯書巧發紅的眼眶,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問。

大門外候著的正是林大嫂,她應當中途離開了陸宅門口,此刻發髻換了,妝容變了,籃子也沒帶。

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所有的精神氣,這會兒眼裡還有幾分濕意,麵上帶著濃重的悲愴。

“陸娘子,我那侄子怕是真要不成了……。你就當讓他臨死前再見那女郎一眼,也好讓他安心去……”

林大嫂兩句話說得斷斷續續,幾度因為哽咽而說不下去。

陸元珍不禁對林秀才的現狀有了些許悲觀的認知:“我近來時間緊缺,一副繡畫少說也要花上十來日的功夫,怕是……”趕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