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自作多情(1 / 1)

衛香嵐那腫起來的眼皮還沒消,配上那副憂鬱的模樣,還真有幾分楚楚可憐。

衛香嵐歎氣:“我太沒用了。”

這話說完,不等陸元珍開解,又將昨晚的事情說了。

“……我哥還從來沒有對我這麼凶過,想來真的是我太讓他失望了。”

衛香嵐將話倒乾淨後,抬起胳膊粗魯地抹了一把眼睛,心裡卻好受了不少。

陸元珍安靜地聽著,見她的話告一段落後,便將倒好的茶水往她那頭推了推。

衛香嵐拿起來一口氣喝了,又神色忐忑地觀察著陸元珍的臉色。

“元珍,我哥哥並不是不喜歡你,可能是我撮合太多次了,惹了他厭煩……”

陸元珍聽了,卻不準備將昨晚的事情向衛香嵐解釋清楚。

衛秋安的態度多少有幾分遷怒的意味,想來昨晚她的話無意間戳破了他的臉麵,可她這會兒才知道衛香嵐背地裡做出的‘努力’,還需要將衛香嵐這時候的反思加深才好,免得為她的關係網增加不必要的糊塗賬。

“哎,原來你並沒有將我的話記在心裡。”

陸元珍低著頭,目光落在腳邊。

衛香嵐登時錯愕地看著她:“什、什麼話?”

陸元珍抬眸瞥了她一眼,憂鬱的聲音繼續說道。

“原來你真的忘了。我明明跟你說過,我同衛大哥是不可能的。沒想到你還在撮合我與衛大哥。還好衛大哥並未對我有意,否則又該如何收場。”

衛香嵐似乎這會兒才理解陸元珍的意思:“你,啊……”

的確,她雖然總是同大哥吵架,可心裡自然是先入為主地覺得自家的大哥千般好,但這並不代表所有人都會喜歡她哥……

想到這裡,衛香嵐登時臊紅了臉。

她先前還以為元珍是不好意思,沒想到從頭到尾都是她自作多情,還迷糊了這麼久。

陸元珍見她終於醒過味來,又擔心她鑽了牛角尖,開解道:“感情的事情誰都說不清楚。你看夏玲瓏那般精明的人,還那麼討厭你我,卻也控製不住自己喜歡上你哥。而我不喜歡衛大哥,卻並不代表著衛大哥不好,你可明白?”

衛香嵐連連點頭,燒紅了臉說道:“我知道的!是我之前太自作多情,想太多了!”

陸元珍見衛香嵐真的明白了,倒是並不擔心她惱羞成怒,畢竟自己會與她深交的原因之一,便是衛香嵐心思單純,更不失善良的本性。

陸元珍笑著給她又倒了杯茶降降臊紅的臉色,將話題從這令衛香嵐尷尬的地方轉移到彆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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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家鏢局裡,範雷聽了林城和吳喜的回稟,臉色算不得好看。

林城和吳喜互相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林城主動開口道:“大哥,會不會是我們兄弟幾個做錯了什麼?這才惹了陸娘子不喜呢?”

當初陸元珍通過衛秋安這條線引上門時,範家鏢局不說歡天喜地,至少也是滿心歡喜的。

畢竟‘陸元珍’這三個字,在錦繡會之後便成了個活招牌,多少雙眼睛正盯著她,隻要做成這一單,後頭的單子便不用愁了。

另一方麵,經過那日的交談和部署,範雷也看出陸元珍本人是個行事乾脆利落,卻又不缺同情心的人,對闖入家中的竊賊都能叮囑他們抬一手,那身為她手下的人,待遇自然也差不到哪裡去。

可這護院的事情,怎麼與衛秋安的說法有所出入?難不成他們昨晚當真做錯了什麼?

範雷沉吟半天,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但對著麵前一眾求解的目光,他卻不能露出端倪來。

“咳,先散了吧。回頭我登門同陸娘子商榷,這事不需要你們擔心,該乾嘛乾嘛去!”

老大發了話,下頭的人就算再好奇,也隻能先散了。

“會不會是你昨天手勁沒個控製,把哪一個的手給撅了?”

“放屁!你特麼才把人撅了呢!再說了,那都是賊,撅了就撅了。”

“嘿!我說李四,這話就不對了。陸娘子心善,指不定聽到那賊叫得淒慘,對我們的印象變壞了呢!”

幾個漢子嗓門大,脾氣又急,一路爭吵著出了屋子。

範雷揉了揉眉心,倒也沒有在屋子裡多待,轉頭便出了門,在路上買了幾份宣德樓的糕點,提著去了繡合巷。

剛到巷子口,範雷便敏銳地察覺到投放在他身上的視線,他迅速回頭張望,卻隻看到三三兩兩的行人與沿街兜售物件的小販,並未找到那窺探視線的來源。

他沒有在外頭多做逗留,抬步走到陸元珍宅子前敲響了門。

大門過了片刻才打開,陸元珍出現在門後,另有一個眼熟的小姑娘探頭出現她身後,好奇地打量著他。

“額,陸娘子可是有客人?那範某改日再來,這糕點是宣德樓的招牌,還請陸娘子賞臉收下。”

陸元珍見範雷這幅做派,顯然是有話要說。

雖說她不準備聘用範鏢局的人作護院,卻不代表著要與之交惡,因而隻是略作遲疑,陸元珍便將門打開了。

“不打緊。範大哥請進。”陸元珍說完,見範雷看向她身後的衛香嵐,便朝衛香嵐叮囑道,“你先回屋裡等我吧。”

衛香嵐知曉她有正事,沒有多做追問,點頭便先往裡走了。

陸元珍等衛香嵐的身影轉入屋內,這才引著範雷進了側室。

桌上的茶壺和點心還沒來得及收拾,昨日陸元珍雖說將夏玲瓏關在這裡,卻沒有真要折磨她的意思。

窗戶大敞著,想來那就是夏玲瓏逃出去的出口了。

陸元珍上前要換茶水,卻被範雷攔住了。

“陸娘子不必忙了。範某隻是有個問題想請陸娘子解惑,另外,還有個擔憂要告知陸娘子。”

範雷說完,不等陸元珍追問,便一板一眼地回道。

“昨日慌亂,沒找到機會同您分說。昨夜另有一夥人候在巷子外,都是練家子。兄弟幾個還以為遇到了硬茬,因著陸娘子提前知會過,那歹人未動手前不能驚擾了,便未曾與其交手。不成想,昨夜那群歹人中卻未見那幾個練家子。我們護送那群宵小時,似乎還有人遠遠地跟了我們一路。”

陸元珍聽著這話,不免覺得意外。

練家子?

夏家已是窮弩之末,沒錢沒權更沒人身負武藝,昨日的布局想來就是他們的極限了。

難不成還有彆人盯上了她?為的是什麼?

陸元珍思索著抬眼,正好撞上範雷觀察的視線,心裡登時為這說法蒙上一層猜疑的霧靄。

但她轉念一想,昨夜範雷堅持讓人送她歸家,或許不隻是為了讓那兩人占了護院的名額,更是與此事有關。

“勞煩範大哥特意前來知會我,不知我又能為範大哥解開什麼困惑?”

範雷撓了撓鼻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並未多做遲疑,便說道。

“不是什麼大事,隻是這鏢局都是群粗野莽夫,範某也未曾讀過書,行為粗鄙,想問問陸娘子,昨日鏢局做事可還令您滿意?要是有不妥當之處,還請陸娘子直言不諱。”說到這裡,範雷朝陸元珍規矩地抱拳,“範某在此先謝過陸娘子了。”

陸元珍見他這般,連忙側身避過:“範大哥言重了。昨日多虧了諸位兄弟,並沒有什麼不妥當之處。”

範雷放下手,搖了搖頭:“陸娘子不必客套。買賣不成仁義在,範某管著這偌大的鏢局,總有做不對做不好的地方。我此次前來,為的隻是陸娘子的一句良言,絕不會因此而心生忿恨,少不得還要多謝陸娘子的贈言。”

聽到這裡,陸元珍哪裡還不清楚範雷此次登門拜訪的目的。

看來如她所料,衛秋安的確是將護院的事情一五一十都透露給了範雷,甚至可能直白地先幫她將事情定下了,這才引得範雷因為前後信息的不一致而找上門來。

陸元珍看著範雷片刻,歎了口氣:“既然範大哥將話說到這裡了,我也不同您繞彎子了。”

“範大哥手下的人千般好,卻不是我所需要的人。在我這裡,隻需要聽從我一個人便足夠了。”

範雷聽到這話,當即錯愕地睜大了眼睛,想來已經理解了陸元珍的意思。

他再次撓了撓鼻尖,迅速調整了自己的表情:“哎,這事怪我……”

後頭的話,範雷沒有說完,但這件事追根溯源的確是因他而起。

衛家大郎是讀書人,先前範家鏢局護送他上都城趕考時,便意識到他與旁的讀書人並無不同,對外人較為冷淡,態度有些倨傲。

這次為了陸元珍的事情,衛秋安竟難得對他們這群外人露出熱情的模樣,後頭還專門找他,想跟隨他們一同蹲守宅子。

這前後的對比和殷勤的程度,讓範雷下意識認為他兩是一對的,還將這想法同下頭的人通了氣。

啊……

往事不堪回首。

這不僅僅是犯了東家禁忌,更無形中誤了東家的名節。

範雷自覺沒有臉麵再待下去了,朝陸元珍結結實實地抱拳致歉:“我回去後會同兄弟們說清楚。這都是我的不該。往後陸娘子要是有事需要幫忙,還請直言,我定會出手相助。”

“哎,實在抱歉。我這便回去了。”

範雷邊說邊朝外走去。

自個兒犯了錯還找上門來,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才深刻地感覺到這鑽入骨縫裡的尷尬和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