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熊孩子(1 / 1)

“陸元珍,你在嗎?”

這聲音聽起來歲數不大,還很是耳熟。

陸元珍愣怔了片刻後,想到了某個可能性,眉頭便先皺了起來。

門外的聲音卻很是不依不撓,大有不開門便不離開的架勢:“陸元珍!我有看到彆人從你家裡出來,你騙不了我的。快開門啊!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講……”

陸元珍歎了口氣,心裡不免慶幸繡合巷的住戶不多,加之建房用的都是實在的磚牆,不然她怕是剛來沒多久就要因為擾民而激起民憤了。

她站在原地猶豫片刻,還是過去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人,正是昨日阻攔了馬車的蘇克勇。

“你怎麼追到這裡來了?”

陸元珍的話毫不掩飾對他的排斥,可蘇克勇卻全然沒有知難而退的意思,甚至趁著陸元珍開門的間隙,小身板像遊蛇般閃身鑽了進去。

“!”

陸元珍驚詫地回頭,卻見那蘇克勇叉著腰站在院子中央,很是神氣地說道。

“哈!讓我進來了吧!你要是不同意我的要求,我就賴在這裡不走了!”

陸元珍迄今為止還沒在這時代撞上這般厚顏無恥還引以為榮的熊孩子,頭疼之餘不得不拿出了麵對小孩的絕招:“你爹娘呢?”

蘇克勇堅守陣地:“快說你幫不幫!”

兩相正僵持著,就聽到大門外一驚詫的聲音響起:“元珍,這是怎麼了?”

陸元珍回頭一看,卻是衛香嵐帶著點心串門來了,她的眼睛還腫著,一看便知道昨晚沒睡好。

衛香嵐經過昨晚同衛秋安的不愉快,在家裡坐不住,乾脆便跑來找元珍了,沒成想會見到個陌生的小孩氣焰囂張地站在院子中央。

“他是誰啊?”

衛香嵐被陸元珍讓了進來,難掩好奇地追問道。

陸元珍很是心累地回道:“不過是個找我幫忙的小鬼頭。”

蘇克勇:“誰是小鬼頭了?你才是小鬼頭!”

陸元珍轉頭看著他,微微挑眉。

蘇克勇囂張的氣焰在這意味不明的眼神注視下瞬間被撲滅了。

他嘟著嘴自個兒嘟囔了兩聲,迅速低頭道:“……對不起,我就是小鬼頭。”

衛香嵐看得納罕,又見這小鬼一掃先前的張狂,低聲下氣地哀求道:“求求你了,就幫幫我吧。我有錢的。”

這小孩能屈能伸,還真是個人才。

衛香嵐:“他要你幫他做什麼?”

陸元珍揉了揉眉心:“他讓我給他繡一副畫。”

蘇克勇當即搶答道:“那可不是一副簡單的畫!”

見陸元珍的眼神瞥了過來,又連忙補充道:“當然。你可是魁首,對你來說,肯定是易如反掌。”

衛香嵐見他一個小孩卻強撐著一副大人模樣,不免有些忍俊不禁:“你到底要讓元珍繡些什麼?”

蘇克勇下意識看向陸元珍,見她對衛香嵐的問話並無反感,這才老實回答道:“是我娘的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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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刻鐘後,衛香嵐淚眼汪汪地看著陸元珍:“元珍,要不我們幫幫他吧。他還這麼小就沒了娘,隻是想通過繡畫……”

後頭的話哽咽得說不下去。

陸元珍無奈地看了眼多愁善感的衛香嵐,又看向扁著嘴裝作難過模樣,實則用那雙眼睛滴溜溜打量著她的蘇克勇,隻覺得熬夜的副作用即使在今早充足的睡眠下也沒能抵消。

她歎了口氣:“行吧。我幫你。”

話音剛落,便聽前一刻還泫然欲泣的家夥一掃難過的模樣,高興地跳了起來:“好誒!我就知道!”

衛香嵐眼裡還包著淚,愣怔地看著這精神奕奕的孩子撒歡似的往外跑:“馬凡!陸元珍答應我了!”

陸元珍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這可真是個人精。”

衛香嵐呆愣地看著隨力道在半空中晃動的空蕩大門:“他,不會吧?剛剛那些話,說他娘在他小時候身故了,他父親常年不在家什麼的,都是唬人的嗎?”

陸元珍:“這倒不至於。或許正是因為父母的缺席,這才一副大人的做派。”

蘇克勇沒過一會兒便又跑了回來,想來隻是去巷尾同時刻跟隨著他的馬夫報告這個好消息。

一進門,蘇克勇便直截了當地問道:“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幫我繡畫?”

陸元珍好整以暇地領著衛香嵐坐下,正在泡茶,聽到這話,倒是沒有糊弄的意思。

“你說要繡你母親的畫像,既如此,可有你滿意的畫影能供我參考?”

蘇克勇沒有多做猶豫便點了頭:“正是有副我母親的畫影被毀了,所以才想讓你繡出來。”

“我有看到你的比賽,那隻鳥就跟真的一樣,你肯定也能將我娘繡出來。”

陸元珍算是看出來,這小子是在提前給她戴高帽呢。

陸元珍:“你母親早已逝世,我隻能根據畫像作參考。不過,要是你隻是想拿到一個同畫像一模一樣的繡畫,這我倒是可以先向你保證沒有問題。”

蘇克勇誇張地鬆了口氣:“這就夠了。我這就回家去拿!”

蘇克勇說完,又是坐也坐不住地往外跑。

衛香嵐到這時似乎也察覺到同一個小孩子做生意的不靠譜:“元珍,他到底是哪家的孩子啊?”

陸元珍倒是沒有瞞她的意思,將自己知道的情況告知給她。

“蘇慶?”沒成想聽到這個名字,衛香嵐反應卻很激烈。“那不就是林大嫂說的那個後爹嗎?”

陸元珍聽到林大嫂這名字,便知曉又有八卦在漫天飛了。

陸元珍:“什麼後爹?”

衛香嵐:“這個嘛,我也是聽林大嫂說的。這蘇慶繼弦後,便常常忽略這亡妻的孩子。我印象比較深刻的是,那孩子發了燒,卻等到快死了才被人發現。大夫說再晚些,腦子便要被燒壞了。我還聽說,那孩子正是因為被區彆對待,竟揚言要掐死後娘的孩子……”

陸元珍聽了一肚子的八卦。

雖說知曉這傳言總是有添油加醋的地方,但大抵還是對這蘇克勇一家子有了一定的認識。

她想了想,在蘇克勇領著馬夫再次登門時,便問道:“你雇我這件事,你家裡人知曉嗎?”

蘇克勇聽到這問題,眉頭便皺了起來,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後頭的馬夫一扯袖子憋了回去,過了片刻才肯定地說道:“他們都知道,而且,我請你用的都是我自己的錢,跟他們沒關係。”

陸元珍聽他這話,又哪裡猜不到他在說謊。

“你不用擔心!隻是一幅繡畫而已!”蘇克勇雖說性子毛躁又有幾分傲氣,可對旁人的情緒卻很是敏感,似乎意識到陸元珍看穿了他的謊言,怕她反悔,便立刻將懷裡的錦囊摸了出來。

“喏!這都是我自己攢下來的錢,一共五十二兩。還有這個,”蘇克勇又在各個兜裡掏了掏,摸出一小塊碎銀和十來個銅板來,放在桌上往陸元珍的方向推,“都在這裡了!”

衛香嵐在這時終於忍不住開了口:“你家人真的知道你的打算嗎?可彆將繡畫做成後,又說是我們教唆你,騙你的錢,到時候工錢和名聲都毀了。”

蘇克勇連連擺手:“不會的!他們都不管我的!”

兩人正大眼瞪小眼地僵持著,卻聽陸元珍打斷道:“先將包袱打開,我看看再說。”

蘇克勇當即心裡有了底,連聲催促那馬凡將包袱打開。

那畫影隻簡陋地鑲在一暗褐色的木框內,木框的邊緣顏色不一,裡頭映照著女人畫像的紙張已經變脆發黃,邊緣有暈染臟汙的痕跡,想來是臟水潑了上去,將下半身給模糊掉了。

好在那女人的大致神韻還在,正低頭含笑,做出拈花的動作。

雖說水墨畫更講究韻味,但不得不說,這幅畫的確是將畫中女人的溫婉可人展現得淋漓儘致。

陸元珍將畫影放下,在三人緊盯的視線下,伸手撥了撥桌上的銀子,將那塊碎銀捏了起來:“我過兩日還需要去寧霄繡莊作活,並為錦繡會作準備,時間不夠。我可以將這畫影做成小幅繡畫,也可以繡在荷包一類貼身的物件上,你自己選。”

“可要是需要大幅的繡品,我恐怕就不能勝任了。”

陸元珍說著,就要將那一小塊銀子放回去。

蘇克勇聽到這裡,剛扯開的笑顏又被緊張所代替,連忙伸手去擋她要往桌上放的手:“可以!可以!我就要一個小幅的就夠了。您還是幫我做成繡畫吧,我給它好好收起來。”

陸元珍點了點頭,又說了大致的交貨時間,另外又細細詢問了他的住處,便讓他拿東西回去了。

等蘇克勇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宅子,衛香嵐便泄了氣:“我是不是又給你惹麻煩了?”

衛香嵐隻感覺那令她痛苦的無力感再次襲上心頭。

她好像隻會給身邊的人惹麻煩,連哥哥都開始厭煩她了,怕是連對她最好的元珍都要被她惹煩了。

她可真沒用。

可衛香嵐臆想之中的嗬斥並沒有到來,陸元珍見到她這幅喪氣的模樣,卻是一笑:“怎麼了?你這不是在幫我攬生意嗎?我這會兒在外租房,正愁沒處開源呢。”

“說起來,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