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禮物(1 / 1)

日頭漸漸轉暖,沒了來時晨間的凜冽,回程時幾人乾脆棄了車,漫步在金雀街上。

“對於接替李氏成為瓊州任上的兵馬總督一事,侯爺…有何想法?”

其實一開始,白鈺冷隻是想快速解決危機,將這個重要的位置換上自家陣營的人選,因而忽略了夜家雖然是武將世家,可夜景瀾並沒有繼承他父親衣缽,是一個肩不能挑擔水不能抗的文弱書生的事實。

如今她隻能寄希望於,靜初國師說得都是真的,醒來的夜景瀾身上真的賦予了老侯爺的魂魄,不然……

夜景瀾輕鬆道:“沒什麼意見,悉聽夫人尊便啊!兵馬總督…正二品大員,陛下給我升官我豈有不樂意的道理?”

白鈺冷遲疑片刻,正色道:“侯爺可能有所不知瓊州之險惡,李之遠性貪,但不可否認他在用兵之上確實十分老辣、陰毒,這也是他初任之時,瓊州境內的叛亂緩解的緣故。”

夜景瀾凝神聽著,沒有吱聲。

“瓊州位於大瑜的最南端,離東溟島很近。崇明年間島上發生內亂,從那時起許多夜萊人和蓬伽人就冒著性命危險,渡海來到大瑜境內。自從,他們就分為兩派占據了瓊州的部分地方。”

手爐已經失去了餘溫,夜景瀾把爐子丟給阿辛,自己揣起袖子來。

“夫人說得我自然有所耳聞,”夜景瀾又開始回憶課本知識,“這蓬伽人信奉‘狼性文化’,常常盤山而踞,性情狠毒,十分凶悍。他們千裡迢迢,冒著掉進海裡喂魚的風險來大瑜討生活,怎麼說也會兩手功夫。”

說罷夜景瀾拿出自己的手,攤開看了看,白皙,骨節分明,但這不是一雙能夠揮舞動大刀的手,不是“會挽雕弓如滿月”的手。

他知道白鈺冷的言外之意是,怕他這病秧子對付不了那群匪徒,隻好嗤笑一聲,自嘲道:“不過夫人放心,‘船到橋頭自然直’,你侯爺我總是會有辦法對付他們的!”

……

夜景瀾“四兩撥千斤”的功夫白鈺冷這兩天已經領略了夠,她實在是看不透他的章法。他好像什麼都知道,又什麼都不知道,以至於夜侯用如數家珍的語氣說起蓬伽人文化的時候,白鈺冷吃了一驚,讓她的擔心顯得很是多餘。

那雙自信篤定的眼浮著飄忽不定的雲霧,灑滿了琢磨不透的謊言。

不過我為什麼要擔心他?

白鈺冷回過了神,她不過是需要一把趁手的好刀,而夜景瀾如今最符合她的需要,屬於一拍即合的狀態。不管他是覺得對自己愧疚也好,還是有自己的目的也罷,能幫到她就是夥伴。

萬一出了什麼事……

算了,白鈺冷把腦子裡雜亂的思緒全部趕了出去,想多了也沒用,命數到了就是到了,她連自己的命都不怎麼在乎,更何況是這個貌合神離的夫君呢?

雖然她看出夜景瀾醒了之後一直在討好她,不過那也算不得什麼。也許…是想升官吧?那到時候在陛下麵前多幫他美言幾句好了。

【叮!係統檢測到攻略對象的好感值有所上升,由負七十上升為負三十。請宿主繼續努力,再接再厲!】

夜景瀾內心暗喜:果然夫人很吃這一套,攻略起來也不是很難嘛!

016還是不忘給他潑冷水:“彆嘗到點甜頭就得意忘形,事實就是,數值上升得再多還是個負數。”

“嘖,不解風情的家夥,”夜景瀾揚眉,“等著吧,要是哥一下子晉級成功離開,你就隻剩下想念的份兒了。”

……

幸好016已經被創習慣了,十分有職業精神地提醒道:“我有責任告訴一下該宿主,第一,你離完成第一個目標還有一百三十分的距離,第二,你馬上就要去瓊州了,那樣會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攻略對象,還談何攻略?”

我靠,剛剛跟喻太後鬥得太歡,居然忽略了這個重要事實。

夜景瀾扶額苦笑:“哎,看來這段時間得加倍努力一下…我記得,原主是在上元節大婚的,這麼說來,他倆結婚紀念日豈不是快到了?”

016像個著急的紅娘:“不是他倆,現在是你倆!麻煩你能不能有點嚴肅對待任務的精神?”

“哦對我倆我倆,真是的這有什麼區彆?”夜景瀾頭大,“結婚紀念日一般要做些什麼,我沒結過婚我不知道啊!”

……

夜景瀾“嘖”了一聲:“016要不,我直接讓她告訴我想要什麼得了,猜來猜去的多麻煩!”

“等一下!哪有你這樣的?”這屆宿主真難帶,016還是被迫扮演起了“狗頭軍師”,“禮物之所以能給人驚喜,就是因為讓人意想不到,你跑去直接問人家還有什麼意思,難道你夫人不能自己買嗎?”

嘶也是,白鈺冷要什麼沒有…我去,她連相好都有了!睡了一覺把這茬都忘乾淨了!

不行,一定得送一個超凡脫俗的紀念日禮物,指定把那小子比下去!

————

夫婦二人回到院子後,歡笙給他們奉上茶,點上香爐,屋內雲煙嫋嫋,一片祥和,竟是久違的溫馨。

阿辛一臉欣慰,侯爺夫人已經很久沒有如此親近了,侯爺真是苦儘甘來啊!

其實白鈺冷本來一回府就想去處理公文的,結果夜侯應是拉著她回北院,說是要商量什麼要事,然而夜景瀾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半天,她硬是沒聽出“正事”是什麼。

兵馬總督調任,約見胡可秦,禮佛盛典開銷,還要提前準備好明天上朝堂應對的話術……想到一堆折子還沒寫,白鈺冷焦躁頓生,直言道:“侯爺拉著我來,究竟是想做什麼?”

她可不像夜侯這麼閒,天天悠哉悠哉的,一點沒有乾大事的氣魄。

夜景瀾內心也很焦躁,他本是想回屋安生睡個回籠覺,結果一想到這次不跟白鈺冷套近乎,問出點她喜歡什麼,下次更不好製造機會了,這才不著四六地閒扯了半天。

這時,歡笙突然來報:“侯爺夫人,夜小公子回來了。”

夜景瀾福至心靈地找補:“對對,我正想跟夫人詢問景隆的事!你看這不剛巧回來了?”

……

白鈺冷懶得戳破他,吩咐歡笙喚夜景隆來院裡。

夜景瀾吹著茶湯的熱氣,悠悠道:“這劫後餘生,母子倆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敘會兒話,順帶著罵下我們這對狼心狗肺的夫婦?”

白鈺冷擰眉,冷哼一聲:“要是沒有我在陛下麵前的恩典,夜景隆還能囫圇個回來?侯爺真得好好管管你的繼母和弟弟!”

夜景瀾笑著糾正她:“他們不隻是我的繼母和弟弟,也是你的婆母和小叔子。我知道你不想跟他們扯上關係,隻不過咱們現在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不想救也得救啊!”

“我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倒是不用侯爺來教我做人。”

隻是一想到他們母子倆闖出如此大禍而絲毫不自知,還有人給他們兜底,白鈺冷就覺得不可理喻。

過了一會兒,夜景隆耷拉著腦袋,不情不願地跨進了門。

夜景隆年紀尚輕,但體格倒是不小,舉止間透露著稚嫩和莽氣。他跟馮氏的眉眼很是相似,然而麵容俊朗得多。

他一見到夜景瀾頓時如同青天白日見了鬼,臉色煞白地詫異道:“哥你怎麼活過來了?”

活得氣色還怪好的!

夜景瀾一聽差點把茶水噴出來,這家夥當反派也太沒天賦了,簡直就把“就是我害得你寫在臉上”的那種炮灰先卒。

他佯裝生氣,聲音冷肅:“怎麼,真的不把我這個大哥放在眼裡了?弟弟,你以為你和母親在底下的小動作,我和你嫂子真的不知道?就你們這個智商跑去太後手底下做事,不是作死嗎?”

夜景隆一臉困惑:“智商是什麼意思…而且這跟太後有什麼關係?”

夜景瀾語塞:“這不是重點!夜景隆你難道不知道自己這次為什麼會被陛下扣在宮裡嗎?”

夜景隆突然被扣,本就又驚又怕,被夜景瀾這麼一吼,頓時滿心委屈,怒道:“那姓李的把鄒家少爺弄死了,關我什麼事?我怎麼知道自己被扣下是因為什麼?我還以為是嫂子惹了陛下不快拿我出氣呢!”

聞言,夜景瀾和白鈺冷麵麵相覷,眼神裡滿是疑慮:原來夜景隆對馮氏投靠太後一事毫無知覺?

白鈺冷沉聲道:“景隆,那天在醉月軒究竟發生了什麼?你跟我們詳細描述一下。”

夜景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還不忘吩咐人,“先給我弄杯茶來!”

花翎拿了茶水來,夜景隆在椅上坐下,仰頭一飲而儘,杯子重重落在桌上發出“嘭”的一聲。

“那晚,我和鄒旭正在包間喝酒,我興致高喝的多,沒兩盅就有點上頭了,說了些什麼話我也不甚記得。鄒旭那家夥一向愛炫耀自己懂得多,我也沒認真聽,隻想著一會兒能見到藍甯兒姑娘,可興奮了,所以我就借機提出先去看看花船,近水樓台先得月嘛!”

夜景隆陷入了回憶:“可不知怎的,本來應該在船上待著的甯兒姑娘,讓咱們路上就給碰見了,還點名說在藍風亭要見鄒公子。鄒旭那家夥自然喜笑顏開,跟著就去了。我不甘心,就在後麵偷偷跟著。”

“然後我就看到暴怒的李家公子也來了藍風亭,衝過來就是一拳。我當時都懵了,尋思這鄒旭也沒得罪他呀!我就那樣愣在了那裡。鄒旭受不了在姑娘麵前丟了麵子,就跟他扭打起來。姓李的本就長得粗壯,又是盛怒狀態,竟直接拿起一旁的金玉瓷器,照著他腦袋就砸了下去。”

說到這裡,夜景隆似乎有些心有餘悸,“半人高的瓶子啊!就這麼…碎開了,那血,就這麼噴了出來,嘩嘩地順著腦袋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