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安沒想到鬨市裡還有如此僻靜的院子。這個院子和酒樓僅隔著一堵牆,要是走動得通過一扇木門。木門裡側還有小廝看守,一副閒人免進的模樣。
掌櫃:“這裡。”
好安跟著掌櫃左拐右繞最後停在一個栽花小院前。
這個院子比其他地方精致的多,從水池假山的擺放就可窺見一斑。院中有池,引水從假山而下,發出潺潺水聲。流動的水柱散出細密的水汽,沁出絲絲涼意。
掌櫃敲了敲房門,說道:“東家,好安姑娘來了。”
“進來吧。”屋內傳來年輕的聲音。
“請。”掌櫃邊說邊轉身為好安介紹道:“裡麵這位便是東家了。”
一入眼便是一張八仙桌,兩把太師椅,一條案幾,兩個高腳花凳,左右對稱,端莊大氣。
哦,正中間還杵著個年輕人。
“好姑娘請坐。”
好安順著掌櫃的指引落座在巨大的屏風前,和年輕人麵對麵。
掌櫃為二人看茶。
“姑娘的冰粉在萬和書院賣的很好,在下也略有耳聞。”年輕人話說一半頓了頓,像是想起還沒自我介紹,連忙補充道:“在下姓王,單名一個寧字,是王記的少東家。”
名字都忘記介紹,看著像是一個不拘小節之人。
“姓好名安,好記的東家。”好安言簡意賅道,也不介意眼前這個人是少東家而不是東家。
“掌櫃的說過了。”王寧端起茶杯撇著沫道:“好姑娘此番上門不知有何打算?”
王寧開門見山不兜圈子。
“當然是來合作的。”好安瞅見王寧端著茶杯光撇茶水卻不喝,便猜他其實是個不愛喝茶的,於是端出兩份冰粉道:“王老板吃過嗎?”
王老板昨天才吃過,甚至還大誇特誇了一會,但王老板不說。
掌櫃很有眼色,立刻接過冰粉擺到王寧麵前。
“嗯。”王寧先漫不經心地哼了一句,然後嘗了一口:“清涼順滑,不錯。”
“好姑娘的生意正好,怎麼突然想找人合作呢?這不是分利了嘛。”王寧又吸溜了一口,繼續道。
“這得看王老板了。”好安麵上笑嘻嘻,心裡確罵了句老狐狸。
王寧先是讓她覺得自己是個散漫的,其實背地裡給她挖坑。用一句分利來試探她的態度,那她就回她一句廢話。
王寧眼瞼微抬,手裡的扇也停下,雙眼直視好安,問道:“好老板想如何?”
“王老板想如何?”好安不疾不徐地把問題拋了回去:“畢竟是王老板掏錢,我想多聽聽王老板的意見。”
好安把王寧踢回來的路堵死。
王寧掛顏一笑,轉動手腕繼續搖扇,懶懶開口道:“我想啊,我當然是想好老板忍痛割愛。”
“王老板謙謙君子,既然知道痛又怎麼舍得讓小女子割愛呢?”好安漫不經心色道。
王寧:不,他舍得。
王寧剛要開口,又聽好安說道:“再說了,我說的是合作,王老板說的是割愛。其中差彆之大王老板可彆聽錯了會錯了意。”
好安:你個聾子。
好安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湯清爽透亮,入口鮮爽回甘,好茶。”說完,又拿起勺子舀了一點冰粉放在茶裡攪碎,對他說道:“王老板不防試試這樣。”
王寧不語也舀了幾勺放進自己的茶碗裡,淺嘗一口。
嗯?王寧不禁眼前一亮。
他喜歡茶葉的清香,但不愛喝茶。他從小不管喝什麼樣的茶都覺得有股說不出來的苦味。
這次在茶裡加了冰粉,茶味卻沒有被衝淡,不僅壓下了這股苦味,還增添了一份香甜清爽。
“如何?”好安緊盯著王寧的神情變化,見有驚歎從眼底閃過,就知道他十分滿意。
但做生意的人哪能吐露太多想法,吐了還怎麼砍價。
“還行。”王寧放下茶杯,問道:“好姑娘說的合作是如何合作法?”
好安笑了笑:“合作自然是取長補短。我有東西,你有銷路,這不就是最好的合作嗎?”
王寧笑而不答,喝完手裡的茶才張口問道:“若按照好姑娘的意思來能給出什麼樣的價格?”
好安問道:“你可知我在萬和書院一碗賣多少錢?”
“不加料的四文一份,加料的五文一份。”
“所以我還是這個數。”好安豎起四根手指,一副便宜你的模樣道。
“不是,”王寧被好安理所當然的模樣逗笑了:“你自己賣四文,賣給我也四文,我賺什麼錢?”
“話不能這麼講,”好安搖搖頭,指了指冰粉上小料和一旁的茶水,笑吟吟道:“這,這不都是錢嗎?”
“這能……”王寧話未說完便被好安打斷。
“再說我在攤子上用竹碗裝的和您在店裡用陶碗瓷碟再配上不同鮮花瓜果、石蜜甜醬的東西能一個價嗎?”好安勾起嘴角,眼底閃過一絲狡黠。
王寧語塞,他發現這姑娘有做奸商的潛質。
“我之前來過王記,上次的甜點飲子和這次來的還是一模一樣。”好安見王寧沒把她攆出去就知道他還是心動的,便又刺激刺激了他,說道:“王記的菜道道精美,其他幾家根本無法比擬。但要是再加上我的冰粉,王記就是萬和縣當之無愧的第一酒樓。”
好安說的不無道理。
“你讓我靜靜。”王寧支吾了半天隻說了五個字。說完就繞道了屏風後。
好安莞爾一笑,她知道屏風後麵還有一個人,畢竟少東家和東家還是差了一個字。
不過片刻的功夫,王寧就靜完出來了。
“如何?”好安將發絲捋到耳後,麵帶微笑地看著王寧。
“這個方子隻有你有嗎?”王寧神色認真,完全不見之前的吊兒郎當。
嗯,重點問題。
“王老板走南闖北,可在其他地方見過這個?”好安反問道。
好安和沈寧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如果我賣了,你還會賣嗎?”
“隻會在我好記的攤子上賣,一天一桶。”
換言之,隻要王記有能力,她可不管王家賣到哪去。
好安從不準備給王記獨家,至少現在不會。一桶冰粉是小,可通過一桶冰粉她可以看出其他很多的東西。
顧客的消費能力、顧客的口味喜好,這些都遠比一桶冰粉值錢的多。
“一碗四文,好老板你摸摸心口說這個價格合適嘛。酒樓裡吃飯的不隻有達官貴人,還有很多普通人。你四文一碗已經賣了許久,定價了。我這邊忽然提價豈不遭人唾罵。”王寧說道。
“額——”好安麵露猶豫,最後擺出一副再三思慮的姿態說道:“王老板說的不無道理。要不我就按桶賣給您?”
“一桶能有多少碗?”
“一桶能有十五斤。我按照一桶一百五十文的價格給你如何。”好安眉頭緊皺,做出一副舍不得的模樣。
“這個價格能不能再……”王寧話未說完,好安便連連擺手,說道:“一桶能裝四五十碗,劃下來一碗才三文錢。我整整讓了一文錢的利,不能再低了。”
王寧見好安一副要逃的模樣便應了這個價格。
“你一天能提供幾桶?”
“你想要幾桶?”好安問道。
“剛開始可能要五桶,後麵看情況增減。”
好安點點頭表示理解,追問道:“冬天你們要嗎?”
王寧低頭想了想道:“冬天先不要,隻要夏秋。”
“沒問題,春冬天要了後麵再說吧。”
“行,那就這麼定了。”王寧“刷”一聲合起扇子,拿起筆墨開始起草契書。
“看看這樣寫可行?”
好安接過一字一句的看了一遍,見重要內容都寫上了便點頭同意了。
“那現在去趟衙門吧。”王寧迫不及待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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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衙門出來,好安得了整整一貫的定金,她掂了掂滿當當的荷包,嘴角的笑意是壓都壓不住。
“之前不是準備明年再找這些酒樓大戶合作的嗎?怎麼提前了?”謝宗林站在好安身後問道。
謝宗林跟著好安家吃飯,一個月下來早就沒了當初的瘦骨嶙峋,臉上胳膊上明顯有肉了,身高都串了幾回。
“之前是這麼準備的,但是我前幾日看上的一個鋪麵快要到期了,而且原本的租戶不續租。那個鋪子地理位置好,鋪麵敞亮,地下還能存冰。”好安滿心歡喜道:“我得抓緊籌錢拿下!”
“你在縣裡不是有鋪子嗎?為什麼不用自家的鋪子?”謝宗林不解道。
“我家的鋪子不適合。”好安掃了一眼四周,說道:“你看這一片,一套房值多少錢。你再看我家鋪子那一片,一套房值多少錢。”
萬和縣論人口,南邊和西邊最多,房子一個挨著一個,巷子一條接一條,抬頭一線天,轉角撞到人,處處逼仄。論財富權力,什麼府誰家院的都在東邊和北邊,家家戶戶最少都有一個寬敞的院子。
“鋪子周圍的房價最能反應附近居民的消費水平。我以後要開的甜品鋪,專賣一些大家都沒見過吃過的東西,定價低不下來。與其在普通人身上搜刮,不如去薅富人的羊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