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吃完午飯，趁著好昕還沒上學，好安帶他去好來嬸家。

青磚紅瓦，院圍黃牆。

好來嬸家是村裡數一數二的人家，大兒子是個秀才，在縣裡當差。

“好來嬸。”好安剛扣了一下門，門便緩緩開了。

“門沒關，自己進來吧。”好來嬸爽朗的聲音從屋裡傳來。

好安推門而入，院子裡曬滿了菜乾，好來嬸正在給這些菜翻麵。

“安安和昕昕啊，快坐。”好來嬸進屋到了兩碗糖水。

好安接過糖水，順勢把滿滿一籃子的泡兒遞給好來嬸道：“今早剛摘的，送點給您嘗嘗。”

“你這孩子，留著自己吃呀，送給我乾嘛？”好來嬸看這麼多的果子就知道肯定摘了不短時間。

好安解釋道：“昕昕和我說雲丫頭愛吃，我就拿了些過來。”

雲丫頭是好來嬸的小女兒，七八歲，整天上梁揭瓦了。

好來嬸聽完連連擺手：“她愛吃她自己摘去，剛剛消磨消磨她的勁，這個你和昕昕拿回家自己吃。”

好安笑道：“今早我和田桂一起去摘的，摘了好多，家裡兩張嘴根本吃不完。”

推搡了半天，好來嬸想起雲丫頭最近確實鬨著要吃泡兒，可家裡事情多，她抽不開身，可又不放心雲丫頭和彆人去。

那野丫頭一到山裡就一股腦朝深處鑽，除了她沒人能拉住。想到這好來嬸才收了下來。

好來嬸一邊將果子倒進盆裡，一邊說道：“對了，你今天出孝，你大伯娘來找你麻煩了嗎？”

“沒有啊。”

“你大伯娘沒來找你！”好來嬸有點不敢相信，停下手裡的活，朝好安又確認了一遍。

王翠花什麼人，他們這些鄉親鄰裡可一清二楚。

前幾天還因為她兒子的事情去好安家門口大鬨，今天出孝居然沒了動靜。

“沒啊。”好安說道：“隻有張嬸來找過我。”

“張嬸找你乾嘛？不會讓你給她兒子說媒吧。”

“對，她說我娘收錢了就必須給他兒子介紹姑娘。”

“誰稀罕她那幾破錢。你娘就是心軟，架不住她天天上門，才答應的。這好不容易找了幾個願意相看的人家，結果她倒變卦挑上了。她兒子有人願意嫁都是她家祖墳冒青煙。”好來嬸抖了抖盆，將籃子還給好安：“你彆搭理她，讓一個沒出閣的姑娘說媒，腦子浸豬水缸了。”

“嗯。”好安點點頭。

“你路上也沒看見你大伯娘？”

好安搖搖頭：“沒有。”

“不對勁。”好來嬸眉頭微皺，過去的經驗告訴她很不對勁。

好安喝了口糖水，說道：“我被堂哥推了一下，又挨了她一鞋底，說不定她躲著我呢。”

“不可能。石頭成精，你大伯娘也不會轉性。”好來嬸一口否定，毫不猶豫地說道：“你是不知道，你要是知道就絕對不會這麼想。”

“我家地和你大伯娘家挨在一起，前幾個月收冬小麥，我不小心踩到她家地裡的秸稈，追著我罵了五六天，不知道的以為我偷了她家麥子。”

“你大伯家鄰居路過你大伯家菜園子不小心踩到她家兩片爛菜葉，你大伯娘盯著人家要賠償，最後人家賠了一把菜才消停。”

“更彆說好方了，那可是他眼珠子。”

“好方去彆人家吃飯，把人家碗摔碎了，你大伯娘不僅不賠禮道歉，反而追著人家要錢，說他家碗不結實把她兒子嚇著了。還有一次，好方偷彆人家的果子，吃壞肚子。你大伯娘坐在人家門口撒潑不僅要錢，還要砍人家的樹。”

……

王翠花的事跡，好來嬸能說上三天三夜。

“好方被罵，你大伯娘上門撒潑。好方打人，你大伯娘上門要錢，這種事情多著呢。現在你家就你和昕昕倆人，你覺得你大伯娘能放過你？”好來嬸甩了甩菜乾，一副你要小心的神情：“現在不找你說不定後麵憋著什麼壞呢。”

好安聽得是目瞪口呆，連連點頭。

“唉，對了。我昨天還想跟你說個事，但今天又怎麼也想不起來。”好來嬸拍了拍大腿，總覺得自己忘了一件重要事情。

“不急，等您想起來告訴我也來得及。”

好安今日不僅是來真心感謝好來嬸，還想問點事。

“好來嬸，有個事情想向你打聽一下。你知道村裡誰家賣小雞崽嗎？我想養幾隻雞。”

好昕還小，要長身體。現在每天吃肉有點奢侈，但是努力努力每天吃個雞蛋還是能滿足的，再說吃不完的雞蛋可以拿去買。

養雞就是一本萬利。

“你家院子大，確實是適合養雞。”好來嬸想了想道：“最近村裡好像沒聽說誰家母雞抱仔，但縣裡我知道一家有。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帶你過去。”

好安大喜，本以為要多等幾日沒想到現下就有。她還沒去過縣裡呢，這次剛好可以逛逛，便迫不及待地回道：“我這幾日都有空。”

“那就後日，剛好你好叔也有空，讓他給我們趕車。”

好安甜甜地笑道：“好，那我先謝過好來嬸了。”

時間不早了，下午好昕還要上學，好安便起身告辭了。

好來嬸看著好安精氣十足的模樣，發自內心的開心。

大夥都擔心好安以後的日子怎麼過，這不人家現在也把日子支棱起來了。而且這精神氣可比一年前好多了呢。

第二天，好安一早便開始規劃院子裡的空地。

家裡馬上有雞了，要趕緊搭一個雞棚。她後麵還準備在家裡辟出一塊菜地，所以雞窩不能太大。

昨天采果子時她看到好山上有很多竹子，田桂說這些都是野生野長的，誰要用都能去砍。

山裡的竹子多粗的都有，好安是第一次養雞，不打算養多，先買個七八隻，夠她和好昕每天吃個蛋，偶爾殺一隻就行，便隻砍了幾根手腕粗的。

手腕粗的竹子算細的，好安用刀繞著竹子砍上一圈就倒了，再用刀背打枝，削去頂端不能用的，一根竹子還有好長。

這些都算輕鬆，隻要可能花力氣就能解決，把竹子扛回院子後難題來了。

兩根竹子之間她要怎麼固定呢？

榫卯結構她是略知一二，可是要怎麼在竹子上鑽孔呢？

好安在家裡翻了一圈都沒找到合適的工具。

日頭越升越高，眼看就要中午。

好安連忙放下手裡研究半天都沒研究明白的竹子，去水井邊上洗手。

廚房裡菜種類少得可憐，隻有豇豆和青菜，鮮肉也沒有，倒是有幾塊鹹肉。

好安取了一拳頭大的鹹肉切成丁，又把豇豆抄一下水也切成丁。她準備做鹹肉菜飯，家裡是鐵鍋土灶，這樣做出來的鹹肉菜飯還有黃燦燦的鍋巴。

豬油在鍋裡化開，好安利落的把鹹肉丁和蔥薑倒入鍋裡，都還沒開始炒香氣就冒了出來。

不說這一年，就她來的這幾天，天天吃素。空氣中的肉香不僅讓她肚子咕咕直叫，還讓她兩眼發綠。

好安翻炒幾下，把鹹肉煸出油脂就放入豇豆，這下不止鹹肉，連豇豆都變得亮晶晶的。

濃鬱的菜香傳出窗戶，隔壁同樣正在做飯的劉三嫂嗅了嗅鼻子：“誰家做飯這麼香？”說完，又不舍的多吸了幾口。

劉三嫂的小兒子也聞到了這個味道，噠噠跑到廚房，抱著她娘的的小腿哼唧道：“娘，有肉味。我也想吃肉。”

“今天沒肉吃。。”劉三嫂毫不留情的打斷小兒子的撒嬌。

“不嘛——”劉三嫂小兒子見吃不到肉便開始在地上打滾。

好安這邊還不知道因為她的鹹肉菜飯，一頓男女混合雙打即將上演。

她拿出今早出門時提前泡好的米，瀝乾水倒進鍋裡和鹹肉豇豆多炒了一會，見炒得差不多了加開水煮。

這個時候就可以嘗鹹淡了，好安調好味道等水煮得半乾便蓋上蓋子把火調成最小。

她算了算時間，等好安回來，就差不多就能吃飯了。

於是好安又回到院子和竹子死磕。

她原本計劃先搭個棚子，然後在棚子裡放個梯子一樣的架子，這樣雞就可以一層一層的落在上麵，能省不少的空間。

可現在看來她能把棚子搭起來就謝天謝地了。

好安找來家裡最小巧的刀具，把刀鋒的一個尖尖抵在竹子上轉呀轉。結果轉了半天竹子就破了個皮。

不可能一定有其他辦法。

好昕還沒到家就聞見濃濃的飯香，米飯的清香中帶著肉的鹹香。

不知道是誰家做的飯，好昕摸了摸自己癟癟的小肚子，突然有點羨慕能吃到這個飯的人，但隨即又想了想，姐姐自從病好了以後整個人都精神了很多，飯什麼的好像也不是那麼令人羨慕了。

好昕一進院子便看見姐姐蹲在院子裡，拿著一個竹椅翻來覆去地看，邊看還邊念叨，“這是怎麼鑿出來的啊。”

“姐姐是準備做什麼嗎？”好昕滿心歡喜地跑過去，看看自己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好昕回來了呀。”好安把椅子放下，站起身。

“嘶——”久蹲讓人眼前發黑，好安雙手支著膝蓋說道：“準備搭個雞棚養雞。這樣我們就有雞蛋吃啦。”

“我要幫姐姐搭雞棚！”好昕放下背包就準備乾活。

“先吃飯。”好安拉過好昕的手放在盆裡洗了洗：“飯前便後要洗手，記住了嗎？”

“記住了。”

好昕走進廚房才發現原來路上的飯香是從自家飄出來的。

“哇。”驚歎的小嘴能塞下一整個雞蛋。

“嘗一嘗姐姐的手藝。”好安盛了一碗鹹肉菜飯，還撬下一塊金黃的鍋巴蓋在飯上。

“好吃。”好昕還沒吃就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複。

有這麼捧場的弟弟，好安忍不住笑道：“好吃就多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