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泡兒易爛,放不了多久,但好安還是摘了滿滿兩籃子的泡兒。
好來嬸把她背回來,幫她找大夫,還照顧了她一天。
救命的恩情難還,但不能不表示感謝。
家裡沒什麼拿的出手的東西。正好好昕說好來嬸的小女兒雲丫頭喜歡吃泡兒,她打算等好昕放學,一起把一籃子泡兒送給好來嬸。還有一籃子她準備做成果醬。
好安將泡兒洗乾淨,去掉綠蒂,充分瀝乾水分。
家裡沒有白糖,好安便用了紅糖。
果醬裡還應該放些檸檬汁,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賣的,但目前好家村是沒有的。
沒關係,足量的糖就是最好的防腐劑。
剛好家裡的紅糖不多,罐子還有蓋子。好安索性全部用掉,將紅糖罐子放開水裡煮十分鐘,消毒殺菌。
泡兒和紅糖一起熬煮,泡兒很快開始出水,變得黑紅。等到果醬逐漸厚到凝固,便熬好了。
好安擔心罐子的密封性不夠又在蓋子邊緣加了層布。
這樣的果醬保存到冬天沒問題。
“姐姐,我回來啦。”剛到中午,好昕便回家了。
“你們上學隻上半天嗎?”
“不是,吃過午飯還要去的。”
“學堂不包飯?”好安急匆匆的跑出廚房,她以為好昕要在學堂呆一整天,所以午飯還沒做。
“包飯是什麼?”
“就是中午在學堂吃。”
好昕搖搖頭:“學堂就在村裡,離大家都很近。”
“完了,我還沒做飯。”她把學堂當成現代的學校了,以為都有食堂,默認中午在學校吃:“你等一會,我現在就去做。”
好安正要進屋,門突然響了。
這個時間點會是誰?
現在接近午飯,大家一般不會走鄰串戶。
好安透過門縫,往外瞧了瞧,見敲門的是個陌生的嬸子。
她不認識。
好安招來好昕,小聲問道:“昕昕你認識她嗎?”
好昕都沒往外看,隻聽聲音便點點頭道:“是張嬸。”
門外的嬸子五大三粗,不僅一臉凶相,神色還不快。
好安不敢相信,她和自家有往來。因為按照鄰裡口中的描述,她娘性子軟和,遇到不好的事情能避則避,是個絕不招惹事情,也不招惹人的人。
好安戳了戳好昕,問道:“她經常來嗎?”
好昕想了想,說道:“不算經常,但隻要娘親帶姑娘回來,張嬸和他兒子就會來我們家。”
好安唰一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問道:“隻要我們家有姑娘,她就來?”
好昕點頭道:“是的,每次都來。”
好安追問:“然後那些姑娘呢?”
好昕搖搖頭,如實回答:“不知道。每次娘親都讓我進屋或者出去玩。”
好安:“那你後來見過那些姑娘嗎?”
好昕繼續搖頭:“她們隻來家裡一次,沒來過第二次。”
好安深吸一口氣。
姑娘、隻來一次。
我的天,她娘不會是個人販子吧!
好安越想越覺得對,她翻過家裡,家裡有個錢匣子,裡有一個大銀錠子,純靠種地根本攢不下這麼多錢,而且銀錠子下麵還壓了一本名冊。她剛開始沒在意,現在想想那應該就是人口販賣的名錄了,而門外的張嬸就是同夥。
她不想開門,張嬸一看就不好惹。
此刻門外的張嬸有些不耐煩,把門敲得咚咚響:“安安開門,我知道你在家。”
院門劇烈的晃動,細碎的木屑飄然落下。
好安相信,如果自己不開門,這位張嬸一定能把門敲裂。
“來了,張嬸。”好安一邊應承,一邊指使好昕進屋。
門剛開,張嬸便擺出臉色:“怎麼這麼長時間?”
“剛剛在屋裡,沒聽見。”好安趕緊搬來一條長凳放在院子裡,攔住想要進屋的張嬸:“這,您請坐。”
“坐這聊也行。”張嬸也不在意,喇腿坐下。
好安從屋裡拿了點炒貨,放在院子裡的小桌上:“花生瓜子,您隨意。”
張嬸看好安態度不錯,說話聲微微降了降。
“我來也沒彆的事情,就是來問問什麼時候再帶姑娘給我看看,之前那幾個我想想都不太行。”張嬸抓起一把花生握在手裡,微微一用力,一下捏碎四五個花生殼,然後漫不經心地從裡麵挑出花生粒,再一口塞進嘴裡。
“我,這……”
“之前說好一個月最少一個……”張嬸嘴裡嚼著花生粒,也不妨礙她突突突的說活,反而越說越帶勁,根本不給好安插話的機會:“這一年浪費了。十二個月啊,這我就不計較了,但從這個月開始,你要趕緊物色起來,不能再耽擱了。”
“嬸子,喝水。”好安抬手到了一碗水送到張嬸手中,趁著她喝水的間隙,忙說道:“您也知道我娘也不在了,這個要不咱就算了吧。”
張嬸這話一聽來了脾氣,水也不喝了,把碗扔到一邊,說道:“算什麼算,我錢都付了。你這個月必須給我找到一姑娘,帶來給我看看。”
好安心裡罵人,但礙於張嬸一個頂她四個的體格,隻能賠著笑:“可這事我也不熟啊。”
張嬸疑惑道:“你有啥不熟的,你之前不還和你娘提過兩個姑娘嗎?”
好安呆住,難道她也是同夥!
“嬸啊。”好安咳了咳嗓子,臉上露出一副為你擔憂的神情,說道:“你也知道我上次自從磕了腦袋整個人就有點不對勁,有時候迷迷糊糊的,說話嘴上也沒個把,做事也沒譜。”
好安邊說還邊揉了揉頭。她想暗示自己不靠譜,可能會把事情泄露出去,讓張嬸放棄,誰想張嬸卻說道:“你眼睛咋了,進灰了?”
好安愣住,手無奈地從頭滑到眼睛:“啊,是有點。”
“你是想說村裡人說你傻了吧,”張嬸拉過好安的手,一副反客為主的態度:“我來之前還擔心,現在看……”
“沒錯。”好安連忙反手握住張嬸,激動地說道:“村裡人說的沒錯,我腦子磕壞了。”
張嬸不信,打量了一番:“我看你不是挺正常的嗎?”
好安掩麵故作悲傷:“偶爾清醒罷了,所以我看這個……”
“那就清醒的時候趕緊張羅。”張嬸插道。
好安沒轍,見彎彎繞繞的說不明白,隻好直接說道:“嬸,我不準備乾這行,不好。”
“有啥不好?”張嬸頓了頓,恍然大悟道:“也是,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是不大好。”
這是未出閣的問題嗎,這是違法啊!
“那你找到姑娘了就偷偷和嬸子說,你帶去嬸子家。不行,還得是你家,直接去我家不好。”
好安驚住,忍不住說出心聲:“偷偷?難道你們以前還光明正大?”
“也不算光明正大,這種事還是要遮掩一點。我們以後更遮掩一點就行。”張嬸吐了口瓜子皮,說道:“這多好的活,你動動嘴皮子把姑娘帶來就行。你家沒了大人,以後幾年都要靠你撐著,這多少也能賺點是不是。”
好安往外挪了挪,避開張嬸伸出的手,堅決說道:“不行。乾這個我良心過不去。”
“哎,你這兔崽子說什麼呢?”張嬸猛地站起,顫著手指向好安說道:“給王家說的時候就美滋滋的,給我就良心過不去。好安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什麼,她們還有同夥!
“我告訴你好安,你娘既然收了我的錢,就必須辦事。我給二十天的時間,趕緊給我找個姑娘帶來,不然……”張嬸氣呼呼地插腰,眼睛四處瞄。好安一看張嬸這架勢就猜到她想摔東西泄憤,於是連忙拿過桌上的碗藏在身後。
張嬸怎麼能放過自己摔東西,立威風的機會,一把奪過好安手裡的碗,“啪”一聲扔在地上,手指著好安,惡狠狠道:“不然你給我等著。”說完推門而去。
田桂正好來還籃子,還沒進門就看見張嬸臉色鐵青的從好安家出來。
“安安,你得罪張嬸了?”
好安看向田桂,這種醃臢事她不知如何開口,隻能長歎一聲道:“算是吧。”
“對了,你了解張嬸嗎?”好安撿起碎碗,隨口問道。
“了解啊,隔壁村的大土匪,和我們村的王翠花齊名。”田桂把籃子遞給好安,抓起剩下的花生瓜子挨著坐下:“王翠花就是你大伯娘。”
“王翠花我知道。”
“張嬸是不是又讓你給她介紹姑娘了。”
“你知道?”正要回屋的好安停下腳步,不可置信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知道啊,你娘之前介紹了多少姑娘都沒成。再說了誰家好姑娘願意嫁到她家?”田桂眼底閃過鄙夷。
“嫁到她家?”好安愣住,隨即激動地坐回板凳,連忙問道:“你是說,我娘給張嬸介紹姑娘是說媒?”
“對啊。不然介紹姑娘乾嘛?”田桂往好安身邊挪了挪:“你不知道,張嬸的兒子和張嬸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十幾歲的人,臉根老樹根似的,又醜又厚。還笨的要死,就認識她娘和蘿卜白菜。走路上還喜歡會莫名其妙的打人。”
田桂見好安麵露驚色,一把摟住她,勸慰道:“你擔心啥,張嬸看上誰都不會看上你。她兒子可是她的大寶貝。她可不敢拿來讓你克。你就放十二個心。”
“放心,放心。”
不是人販子就好,好安長舒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