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蓁蓁是被痛醒的，她渾身都痛，尤其是頭。

被成年男性猛踹頭部是很危險的，如果不是對方的支撐腿還有傷，導致沒辦法更好的用力，賀蓁蓁被暴怒之下踹死也有可能。她隻記得從耳朵和口鼻中流出好多血，在垃圾箱裡彙聚成一灘，然後先前燒烤攤那個流浪少年扒著箱邊問她死沒有？

現在看來是沒死，不過眼前的狀況卻大大出乎了賀蓁蓁的預料之外。

“聽他們說你是仙姑？”一個精瘦的滿臉匪氣的男人抓住賀蓁蓁的頭發，對她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長刀、皮甲……賀蓁蓁立刻猜到了眼前的人是當兵的，她掃了一眼，這群人有八個，個個都穿著皮靴子，還不是一般的小兵。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馬嘶，還有人叫罵之語。

哨探！

或者說‘夜不收’。軍隊中有專門刺探軍情的小隊，能夠深入敵境進行偵察活動，這批人少而精良，往往有馬，夜晚也不歸營，所以又稱夜不收。

“說話呀！”對方抓著賀蓁蓁的頭發甩動她的腦袋，讓賀蓁蓁的頭更加昏痛了。

“說什麼？”賀蓁蓁問。

對方笑了起來，在場的幾個人紛紛圍上來，這些人年齡都差不多，沒有特彆老的也沒有特彆小的，雖然衣衫襤褸，不過那是相對於電視劇來說，就這個社會環境而言，他們還是穿得相當有派頭。

“這些人確實很奇怪，”一個兩鬢頭發非常茂盛的男人說，他正愛惜地擦拭著自己的腰刀，上麵還有不少血漬，“我觀察了一天，按理說這些跑上山來的窮酸不會有什麼好東西，但他們還真有很多我見都沒見過的玩意，你看這個！”

男人拿出一個小東西遞給抓著賀蓁蓁的人，對方接過仔細摩挲了幾下，然後把東西懟到賀蓁蓁眼前，問：“這是什麼玩意？”

賀蓁蓁掃了一眼打火機，冷淡道：“小仙取火之物。”

“不老實是不是？”鬢發蓬鬆的哨兵順手把他的腰刀架在賀蓁蓁脖子上，“真要有神仙，你們還用躲在山裡？”

“神仙不讓我下山。”

“嗬……老子問你，這些東西是哪來的？”為首的哨探從懷裡摸出一顆紅豔豔的璀璨奪目的‘寶石’，周圍人的呼吸一粗，即使不是第一次看到，依舊難以抑製貪婪。

“仙人棄之不用之物。”

“再放屁老子剮了你！”男人暴怒，一巴掌把賀蓁蓁扇倒在地，“我不管這些東西你們從哪裡偷來的，我隻問一句……還有嗎？”

臉上火辣辣的疼，賀蓁蓁毫不懷疑，如果現在有鏡子，她應該能看到自己的臉已經腫起來了。

“快說，敢撒謊馬上下了你的胳膊！”

染血的刀鋒橫在眼前，說不怕是假的，但同時賀蓁蓁也感到一種極度的疲憊：“當然在仙界……啊！”

“真以為爺們跟你鬨著玩呢！”

“仙姑！”一旁有人驚慌地呼喊，賀蓁蓁看了一眼是周家寡婦。

“你們彆傷害仙姑，”周寡婦哭喊著說，“仙姑沒撒謊，剛上山來我們什麼都沒有，是仙姑去仙界取來了神燈、神火還有吃的喝的，那些寶石仙姑一點都不在意，一旦下了山寶……”

“你們要多少？”賀蓁蓁忽然開口打斷了周寡婦的話。

為首者一把將賀蓁蓁從地上抓起來，跟提起來一隻雞崽一樣輕鬆。

“老子全要！”

賀蓁蓁笑了起來，一張嘴血就流了下來，染得牙齒鮮紅：“仙界的寶石太多了，仙人們都看不上到處亂扔，你想全要我也拿不回來……我沒撒謊，都到了這個地步，撒謊有什麼意義呢，如果真有什麼寶藏藏著不給，你一刀把我捅死，我又能得到什麼？他手上拿的那個東西……”賀蓁蓁用下巴點點打火機，“那種材料沒見過吧，凡世中根本沒有，可仙人隻是拿來當取火的外殼，那個紅色的鍵使勁按下去就有火。”

“老盤子你試試。”為首的哨探道。

那個外號叫老盤子的哨探把腰刀彆在腰帶上，一隻手抓著打火機一隻手虛擋著，輕輕一按一股漂亮的火焰飛出，差點舔著他的胡子。

“黑子哥，這玩意真不錯，怕值不少錢了！”老盤子驚喜萬分，連忙把打火機塞進了衣服裡。

“還有那些布，你們看見了嗎？”

“什麼布？”哨探問。

“黑子哥，她說的是這個吧。”一人拿來一些噴繪和寫真海報，那些都被賀七爺等人拿去覆蓋在樹屋裡當防水材料了。

“對，就是這些，你們展開看看，如果不是仙界的東西，怎麼可能有這麼真實的人影？”

哨探們聞言將廣告布打開，著實被後世高精打印震撼了一回。

“這……這是波斯的女人嗎？”

“是藍眼睛的……”

“我能往返仙界與人間，代價是不能走出這座大山，所以這些仙界的東西，無論多麼精美多麼寶貴對我來說都沒什麼意義，但是你們不同……”賀蓁蓁笑道，“你們有人有刀，遠不是這些走不出大山的老弱病殘可比較的，隻要你們肯保證我的安全，我們完全可以達成交易。寶石、琉璃仙界多不勝數，對我沒用，你們卻能拿去換錢。”

哨探們對視一會，還是覺得荒謬。

“每夜我都可以去往仙界，入夜就能見分曉，天亮的時候我會帶來你們想要的東西，到時候你們就明白了。留我一命到明天不算什麼很難辦成的事情吧？”

這些哨探沒問什麼——既然有寶物在手為什麼不讓人下山換東西的傻話。他們和強盜沒什麼區彆，燒殺搶掠的事乾得很順手，自然也知道銷贓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就山上這群人，被他們一個照麵全部拿下，帶著寶貝下山也隻有送死一條路。

“那就先留你一命，如果你敢撒謊……”

“我不會撒謊的，”賀蓁蓁說，“你要多少財寶都可以，但我要這些人的命，他們都是我的人。”

哨探頭子冷笑一聲，把玩著手裡那顆材質詭異的寶石，心裡不知道再想什麼。

“死了的已經救不回來了，不過好在我小弟是個心善的，他讓我們彆妄造殺孽，嗬嗬……還有些人活著，你要是真能拿來東西，我們也叫你仙姑，要是拿不來，就一起去閻王殿吧！”

江小歪正在煮麵，白水煮開甩一把乾麵，再加點菜葉子和一點鹽，撈上來就是一頓。味道相當難吃，勝在便宜。

老舊破爛又肮臟的房子裡散發出難聞的氣味，但他已經習慣了，端著煮好的麵出了廚房，走到客廳一看，嚇得手一抖差點把麵灑了。

“你……你是人是鬼啊！”

“是人。”賀蓁蓁疲憊不堪的回道，她環顧四周一圈後把目光落在江小歪身上，“謝謝你救了我。”

“你走路沒聲啊？”江小歪放下碗，探頭看了一下，院門沒鎖保持著半開的模樣，心裡有些狐疑但也沒多想，“昨天晚上你被打得夠嗆，流了不少血還暈過去了，我好心把你帶回來，轉個身的功夫人就不見了，你跑哪去了？”

賀蓁蓁沒回答他的問題，隻是看著這個破爛的鄉下院子出神。

撿破爛的人的家總是很容易就能被人分辨出來，滿院子堆積的雜物，各種有用的沒用的或許會有用的雞零狗碎填充滿了整個房子。家具毫無審美價值，全是東拚西湊而來。還有很難聞的氣味，陳舊的、油膩的、腐敗的……但賀蓁蓁卻從這個亂七八糟的地方看到了很多有用的東西。

江小歪拿著筷子吃麵，一邊還在打量賀蓁蓁，見她一直不說話，想了很久，忍不住問：“你也沒有家嗎？”

賀蓁蓁有些詫異的看著他。

“一看你就沒人要，”江小歪快速扒拉了幾口麵，吐出來的話惡毒又尖銳，“瘦巴巴沒力氣，還是個女孩，如果有人要你，你也不會到我這裡來。”

“能給我些東西嗎？”

“什麼？”江小歪不明所以地皺起眉，“你彆訛上我了，好心沒好報嗎？”

賀蓁蓁指著一個地方問。那是一麵掛滿了各種’裝飾‘的牆麵，上麵什麼都有，各種海報、不值錢的廢棄首飾東倒西歪的瓶瓶罐罐。

“你想乾嘛？這些都是我的寶貝。”

江小歪的神情很認真，讓賀蓁蓁有些意外：“這些不都是垃圾嗎？”

“是垃圾又咋了，我喜歡就是寶貝。”

賀蓁蓁明白了，她換了套說辭：“我也很喜歡，能賣一些給我嗎？求你了。”

江小歪真覺得眼前這個小丫頭太古怪，但鑒於他自己也不是什麼善於交際的正常人，硬是把這場對話推動了下去。

“你想要什麼？”

賀蓁蓁認真看了一會，選中了一包七彩鐳射亮片，這種一般是diy材料，很廉價但很閃，閃就夠了。江小歪還有一盤子樣式繁多的玻璃彈珠，如果不是在這裡看到，賀蓁蓁都快忘記小時候還玩過這東西了，這玩意也很好。最後經過商討，江小歪同意用五塊錢買他十顆玻璃彈珠、一包鐳射亮片、一盒子異形美甲鑽，還捎帶一套老式透明玻璃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