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於,真不至於。
他還真沒病到挖趙國宗室祖墳的地步。
秦倬帶人進屋,屏退左右,看著趙梔走到書案前,大大咧咧坐下,撩起衣角仔細擦拭著重劍的劍身。
趙梔,西大農學院在讀博士。按理來說一個工科一個農學,兩人是八竿子也打不著一起,但偏偏,兩個人的導師是整個西大出了名的不對付。
具體原因知情人士都諱莫至深。秦倬趙梔入門晚,自然也不知道兩個年過古稀的老頭子為什麼天天互相陰陽怪氣,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導師拉過去,滔滔不絕地炫耀三個小時。
最終兩師門齊聚辦公室,聽著兩位老教授互相攻擊,有學生去拉架,兩位老教授立馬調轉槍頭怒罵師門不幸……
哦,那個被兩個導師聯手怒噴的倒黴蛋就是秦倬。
被罵完後,秦倬導師又非常自然跳過話題開始誇讚自己今年收了個好苗子。
哦,那個被誇的好苗子也是秦倬。
當時趙梔的導師臉就黑了,左顧右盼一會,推了推自己身旁的新弟子,讓她給大家表演個節目。
新弟子生無可戀,磨磨蹭蹭地站在書桌前,把裝滿文件的實木桌子一整個抬了起來。
!!!
全場目瞪口呆,秦倬導師盯了對方很久,沉默了一下,轉頭再次跳過話題和死對頭比論文發表量。
隻留下秦倬和對麵力能扛鼎的趙梔大眼瞪小眼。
但這隻是一個開始。
同時收了學生的兩位老教授順其自然地將老一輩的爭鬥延續到弟子身上,秦倬和趙梔被迫相互內卷,一來一回之間也熟悉起來。
直到秦倬溺水後穿越,兩人竟是在兩千多年前再次相遇。
隻能說命運真的很奇妙。
“不過我確實沒想到,你竟然能堅持這麼多天。”滿意地把光可鑒人的劍身充當鏡子照了照,趙梔抬眼,懶洋洋地托著下巴:“我還以為趕過來隻能見過秦悼太子的頭顱呢。”
“……不會吧,趙國那些人連個全屍都不給我留嗎?”秦倬鬱悶,隨地坐下,又忽然感覺到有哪裡不太對勁:“等等,為什麼你知道我在魏國?再等等,之前那不是托夢?”
見對方終於抓住重點,趙梔這才古怪一笑:“我還在打賭你什麼時候能反應過來。既然如此——”
“那就亮個相吧——係統君!”
!!!
趙梔突然雙手舉起一個抖袖,從寬袖裡摔出一隻跌跌撞撞的長毛三花彩狸幼崽。幼貓被突然抖落出來,整個身子晃了一晃,險險站穩,仰著個腦殼看向秦倬。
“……”
秦倬和三花小貓麵麵相覷。
被稱為係統的小貓不自然地眨了眨眼,低頭看了一會桌板,這才抬頭看著自己綁定的另一個倒黴蛋,口出人言:
“宿主你好,我是你的係統,以後請多多指教。”
“……”秦倬詭異地看著桌上小小的一團貓球,調出自己之前看到的係統麵板,幽幽開口:“我可能不太好。”
“穿越什麼的我也不問。現在我隻有一個問題,”秦倬伸手將係統貓戳到,看著小貓團茫然地撲騰幾下,繼續問:“為什麼我隻有一個係統任務麵板?”
意念點了點麵板上顯示已完成的兩個任務,以及空蕩蕩的積分餘額,秦倬將目光轉回係統貓貓身上,等待對方的回答。
“……”
“這個我可以回答。”趙梔從頭到尾摸了一把三花係統貓,反手露出掌心的一顆大豆:“因為係統商城在我這。”
???
秦倬從對方手裡接過這顆大豆。
這是一顆非常飽滿的黃豆,圓潤的線條顯得格外完美。
大豆,即菽,是戰國時期平民的主食之一。戰國時期大豆的形態已經和現代社會的沒有太大差彆了,二者唯一的差彆是在產量上。
先秦時期,受限於耕作水平與大豆品種,大豆的畝產約為一百二十斤左右。但經過兩千多年的馴化,加上精耕細作的發展,現代社會的大豆畝產可達四百多斤。
而現在趙梔拿出來的這一顆大豆,應該不是從戰國某個田地裡順手薅的。
秦倬抬頭,詢問地看了對方一眼。
“西農七號。”趙梔把係統貓拎到兩人中間:“理論畝產四百斤,當然放在現在肯定會少一些。抗灰斑病、枯黃萎病等等一係列優點我就不多說了,我們學院的得意作品。”
“當然,花了一百積分才換來五斤。”
“……”秦倬捧著這一顆小小的黃豆,看了很久也看不出個所以然,歎了口氣:“我不懂這些,你看著辦吧。”
“但是,我還有一個問題——”
小心翼翼將這顆珍貴的大豆種子放在青銅托盤,秦倬這才抬頭,譴責地看向對麵的一人一統:“你那一百積分不會是我做任務攢的吧?”
“……”
“……”
“不會吧?還真是?”看見一人一貓兩臉心虛,秦倬震驚,點點戳戳終於不知從哪點出來係統麵板的賬務明細,上麵赫然有兩條流水。
【花費一百積分購買萬能解毒劑(一折優惠)】
【花費二百積分購買大豆種子(黃農七號)】
“我這積分都還沒捂熱乎……”秦倬看著空蕩蕩的餘額,仰天長歎:“彼蒼天矣,我難道是很大的冤大頭嗎?”
趙梔難得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隨後又很快恢複理直氣壯:“我不是給你兌解毒劑了嗎?不然你墳頭草都得三米高了……”
“那後邊呢?”
“那是我的工資。”趙梔揚了揚眉,把重劍拍在桌案上,頷首示意:“作為秦太子保鏢的工資。”
“……”行吧,那他確實沒話說了。
秦倬盯了眼對方的重劍,沒再吭聲。
趙梔作為保鏢是肯定合格的。畢竟趙梔天生神力,還自幼跟隨家中老人學武,打遍全國同年齡段無敵手。
然後大學專業選了農學。
差點把家裡等著孫女繼承武館的老爺子氣進醫院。
所以說,有趙梔在身邊至少秦倬不用擔心趙使破罐子破摔派人來刺殺自己。
“所以你到底乾嘛了?”趙梔一想起自己昨晚的經曆就鬱悶。
被係統投放到戰國時期,距離魏國國都八百裡遠,她生怕自己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同鄉老朋友英年早逝,緊趕慢趕終於趕到大梁。
剛坐門口打算歇口氣,一個蒙麵刺客便趁夜深摸過來,見被發現不等趙梔說話便舉刀而向。
她能怎麼辦?那就打唄。
結果死了一個又來一個,死了一個又來一個。
好家夥,要不是旁邊堆的幾具屍體,趙梔真的差點以為自己陷入了循環。
最後第十個刺客摸來,趙梔終於放棄殺人滅口,打服了對方便讓他把門口打掃乾淨,再回去告訴主家乾脆派軍隊來算了。
所幸對麵主家,也就是趙國使臣見秦太子府中有武藝如此高超之人,且不欲挑釁大梁城治安,也就放棄了刺殺。
趙梔這才得以休息。隻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趙國出使的趙勝和藺相如也不是如此魯莽之人,怎麼會像是破防一樣連夜出動這麼多刺客前來?
再是天大的理由,也沒必要這麼急吧……
還是有必要的。
聽完秦倬講述前幾日的傾情表演,趙梔腦中一片空白。
“所以你抱著藺相如高喊救命?”
“……勉強也能這麼說。”
“你還對著藺相如指桑罵槐陰陽怪氣?”
“……對。”
“……你怎麼敢的……”趙梔雙手顫抖,顫顫巍巍地抱住桌子的小貓仔,全然不顧對方拚命的掙紮:“那可是藺相如,敢請秦王擊缶的藺相如啊!”
“你是真不怕他一劍戳死你!”
“不至於吧……”秦倬訕訕,但還是在趙梔的怒目下正了正色解釋道:
“大庭廣眾之下,不乏有魏國官吏屬臣,藺相如又怎麼會在這種情況公然刺殺秦太子呢?”
說著,秦倬抿了口茶湯,狡黠一笑:“況且,孤隻是一個遭人暗害驚懼之下求助藺公的受害者啊!”
“……”有你趙國是真的隻能服氣。
趙梔歎了口氣,在心裡為平原君與藺公默哀,而後皺眉思索:“這不是長久之計,咱們還是得想辦法離開魏國。”
“雖說秦魏聯盟,但這種聯盟是很脆弱的。魏王左右搖擺不定,秦太子名聲不顯,威懾力不如平原君與藺公,長此以往,恐怕不用趙使出手,魏王就會殺你。”
聽完趙梔的分析,秦倬放下手中的茶杯,沉吟片刻搖了搖頭:
“暫時不能離開。”
“?”趙梔擰起了眉,很快猜到對方的想法:“你是顧慮身為秦太子無故離魏歸秦?這確實是個問題。”
原本秦悼太子為爭取魏國支持自請入魏,若是這麼回去,恐怕秦昭襄王會心生不悅。
所以——
“把屎盆子扣給趙國?”
“……什麼叫扣給趙國?”秦倬不滿抗議:“他趙使不本來就是要刺殺秦太子嗎?秦太子都死過一次了難道換個人就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好吧,那就是把趙使的行為宣揚出去,然後再離開魏國。”趙梔一錘定音:“你打算怎麼做?”
“唔,這個還不著急……”
與對方達成共識,秦倬也終於放下心頭的一件大事,理了理衣領跽坐於窗邊,看著外麵灑掃的仆人,微微一笑。
“首先,我打算辯儘天下名士。”
“辯儘天下名士?!”趙梔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