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卡(1 / 1)

將笙歌 咂酒 3761 字 1個月前

兩個小家夥最喜歡這個大姐,天天板著手指頭算她出嫁的日子,越近一日,人越萎靡一些。

臨大婚三日前,崔嬤嬤終於功成身退,離開程府時,專門去拜會了程夫人,自請了大婚當日內禮之職。

有皇帝的乳母嬤嬤做內禮官,那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體麵,安氏自然喜悅應下。

離婚儀還有兩日,程語笙最後一次試穿禮服,安氏仍有些細微處不滿意,帶著人反複商議如何修改,注定忙得分身乏術。

一輛馬車巳時緩緩從程府側門駛出,車轅上坐著的,是三娘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頭,名喚星畫。

強打起十二分精神,好不易才將守門的小廝糊弄過去,她脫力了一般靠在車柱上,緩了兩口氣才回身探入簾內。

“成了!”眼睛亮亮的,滿是劫後重生般的興奮。她自小跟在三娘子身邊服侍,還是破天荒頭一回扯謊出府,車內還帶著三位大神。

程念元手中的帕子都絞成了繩,聞得星畫傳喜,整個人才如她方才一般,脫力靠在了車壁上。

另兩個明顯比她鎮定多了,他們沒用過這種堂而皇之的法子偷溜出府,但鑽過狗洞,匿過菜車,已有了十分豐富的經驗,此次反而一點不緊張,亢奮多些。

“陳二兄在哪裡與我們彙合?”程玉傑像屁股上長了刺,半會兒都坐不住,頭一拱,就要去掀車簾。

程念元忙抱腰把他攔下,車剛出門,若是掀簾被過往進出的奴仆看到,豈不是一下就會被捉回去!

“祖宗,你安生些吧!”十分後悔聽了他的攛掇,聯係二郎,讓他帶他們去偷窺謝燃。程念元心中犯悔,可人已經約了,門也出了,此時回去也晚了。

她這輩子,做夢都沒敢這麼放浪過!、

魂不守身,她繼續絞起了帕子,馬車慢悠悠的繞出小巷,到了入大路的當口,陳二騎著馬在此等候,車剛停穩就迫不及待的上前喚人。

“念元妹妹……”

那日放燈節,他守了半天,結果突發意外沒見到人,正連續幾夜抓心撓肝的難受。

沒想到喜從天降,他的念元竟主動傳來了書信!雖不是專程來看他的,可那又何妨,能跟她徹頭徹尾的待一整天,讓他看啥他都樂意!

聽到他聲音就紅了滿臉,念元將車簾小小的掀開半闕,聲音軟軟的叫了聲:“陳二兄……”

輕咂了聲,對她的喚不太滿意,但笑還是掩不住,隻聽她的聲兒,嘴就要忍不住咧開了。他強忍住,故作正經的哎了聲,哎完又覺得自己太嚴肅了,放軟聲音又哎了下。

“走吧,我打聽了,謝燃今日要去近郊靶場,那裡恰好人不多,你們見起來也方便。”

程念元打退堂鼓:“此行還是不妥……”

生怕三姐反悔,程玉傑一躍,半個身子恨不得掛在窗上。“陳二兄,三姐若不去了,你帶我們去!”

程玉安又怕又想去,獨自糾結了會兒,也跟著湊到窗前,露了半張臉表決心。

心上人不去,還要帶上這兩個搗蛋鬼,陳二哪裡肯乾,對小四的叫囂理也不理,直對著念元安撫。“無事,就算被人撞見,我帶著你們同去近郊遊玩,又有何不妥?”

“可是母親那邊……”即是要出府,也得母親同意。

“她老人家張羅語笙的婚事已忙不勝忙,待歸府時,我再去找她賠罪,夫人定不會怪罪的。”

聞此稍感心安,程念元終於有了笑樣:“還是二兄穩妥周到。”

哎呀!被這麼一誇可是心花怒放!陳二笑露了牙,扶了扶紗帽,忙道應該。

程雲亭方從宮內複命歸來,寧西此行順利,他的差幾日前已辦完,心裡念著妹妹出嫁,遂舔著臉將餘事交給謝家兄長,自己先行一步,回宮給聖上報喜。

怎能不知他初要嫁妹的心情,崇帝口頭讚揚了番,命他先歸家休息,待整隊賑災人馬回京再行封賞。

剛走到昉間岔路,就瞧見陳二鬼鬼祟祟的騎馬在這處來回溜達,他躲在拐角茶棚裡不動聲色,果然,沒一會兒就守來了大魚,家裡這幾小隻,結著伴鬨偷逃。

“好啊你,陳子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攛掇我程府小輩無令私出!”

被這猛喝唬了一跳,差點從馬背上掉下來。陳淵尬笑著迎程元亭打馬而來,乾笑了幾聲才回話:“容時你哪裡的話,咱早晚不是一家人,你怎忍心如此嚇我……”

被他惡心的汗毛直立,程雲亭執馬鞭掀開車簾,裡麵三隻神色各異的蜷縮在車內一角,就連平日裡咋呼喧鬨的程玉傑也不敢出聲。

家裡父親母親口頭待他雖嚴厲,總說請家法跪祠堂的,可從未動過真章。他這個大兄就不同了,上次他弄斷了他的寶貝弓箭,真被他用斷弓追著,猛抽了幾下的,晚上嬤嬤脫了衣服查看,見他背上青紫,都掉了眼淚。

“程玉傑,是不是你的主意?”

“不是不是!”眼睛左右閃著想推脫,程玉傑看了看麵色煞白的三姐,又看了眼紅欲哭的五妹,終是沒能忍心,一咬牙反口:“是我的主意!我就想細探探那謝燃是不是好人,大姐馬上要成婚了,我們都擔憂的很!”

忙跟著玉傑之話點頭,念元低聲道:“我們也知道這樣不合規矩,可大姐的婚事太過倉促,咱家與謝家原就無甚往來,這樣突然結親,我們實在是擔心,這才出此下策……”

玉安也悄聲應:“就是就是……”

三個人沒了方才剛出行成功的意氣風發,瞬時全萎靡了。

程雲亭垂眸思量了片刻:“也罷!我今日無事,同你們一起去會會謝燃……”

光看能看出什麼來,測男兒的性子,他有的是法子。偏頭在陳二耳邊嘀咕了幾句,他先一步策馬前去安排,讓陳二護送著他們慢慢朝近郊行。

後日就要成婚,這兩日瑣碎之事極多,謝燃被齊乘風架著,臉上一百個不情願。“我真有事!”

“就一會兒……”齊乘風今兒起了個大早,不顧臉麵直衝進謝燃屋裡,好說歹說將人請了出來。

他幾日前在一波斯商人那裡買了把好弓,據說是當年草原霸主阿爾曼曾用過的,連帶的倒鉤重箭亦極是少見,他花了大價錢,磨了兩天才全數購下。

他在京中紈絝出了名,除了他們幾個好友是武將外,其餘皆是喜文之人。方淮最近在宮中重新布防,根本出不了宮,顧城試過了又臂力不夠,拉不開此弓,他這不是沒辦法,才去擾他!

“你就拉下試試,我瞧著你臂力比方淮還要大些!”求人辦事哪有不貼心回饋的道理,他神秘兮兮貼他耳道:“你馬上成婚了,晚上我特意安排了好節目!咱拉完弓,就去熱鬨熱鬨!”

謝燃皺眉,一把將他臉推開。“我才不去。”

“嘖嘖!你看你……”糖一般又粘過來。“西域來的絕色舞女!第一場獻舞我就給你包下了!夠意思不?”

“你這麼閒,不如多練練臂力……”一把弓還要勞煩他來拉。

“此弓可是非同凡響,我尋了好幾個家丁壯漢都未拉開……”見他不再掙脫要走,齊乘風興致勃勃的介紹起來。

近郊靶場人少景幽,周圍環竹林幾許,可遮擋烈陽,側旁還伴有馬場、擊鞠場,中間以山澗流水相隔,即是盛夏也不悶熱。

天然的竹林恰是最好的遮擋,陳二安頓馬車在林中稍後,自己則縱馬入廄,命人在靶場後隱秘之處尋好了座位,才複折回林中領人。

他與他的念元妹妹好不易能出門同遊,待會兒觀完謝燃後,他將小家夥們扔給程雲亭,自己帶著念元走馬也好,習箭也好,能獨處一會兒是一會兒。

“念元……”剛將人安頓好,他望向乖巧的人兒,滿心柔情。“一會兒咱們……”

“噓!彆說話!有人來了!”程玉傑上去就將聒噪之人的嘴捂了,坐席太低他看不清下麵,索性央陳家大哥將他和玉安一人一邊抱高起來。

陳淵一手舉一個孩子,內心憋悶如江河入海,洪洪奔湧。

靶場中,來了幾個少年子弟,看穿著富貴逼人,卻是臉生,想來是商賈之子。

一來就占了三位,輪番射箭較量。其中一個高壯些的射了會兒就嫌無趣,惡笑著提議,將其中一穿著樸素瘦弱的少年推去靶邊,頂果而立,眾人輪番試射,誰能射中紅果,就能贏得五金彩頭。

瘦弱少年掙紮不從,另幾個就將他團團圍住,你一拳我一掌的,專挑腰背,這樣不易被人看出的地方下手。

從他們剛進,就開始留心注意。謝燃令齊乘風退開,猛地提氣兒一拉,齊郎君口中的寶弓就咯吱咯吱著發出響聲,緊跟著弓身上的紅漆就起了裂紋。

迅速收手,謝燃翻過弓身查看,從蹀躞後側拔出枚匕首,順著紅漆開裂處,用刀尖一點點將漆麵撥開。

“你這是把陳年斷弓修補後又重新上了漆,木是柘木,弦是犛牛筋,東西是好東西,可惜年頭太長了,又曾斷過,已不宜再開,強力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