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解(1 / 1)

將笙歌 咂酒 3870 字 1個月前

向來言出必行,程語笙挽起袖子就要去抓鴨,湖中兩隻胖鴨,每日吃飽睡睡飽吃,從沒被人抓過,早已不怕人,養成了悠閒自在飯來張口的習慣。猛見她過來,還以為有飯,不但不躲,還上趕著遊得近了些。

上去就薅住鴨翅欲往上拎,程語笙暗想,這鴨子可真重,肯定油水足,要多烤些時候才不膩人。謝燃哭笑不得的將人攔住,再三表明自己隻是見鴨子墩胖可愛,才多看了兩眼,並不是想吃它。

程語笙訕訕,惋惜的把鴨子放回湖中。胖鴨經此一嚇,搖著圓臀快速遊走,七魂失了六個半,良久再不敢靠岸。

想討好不成,程語笙一時失落更重,覺著眼前這人跟自己完全沒一點相同。口腹之欲乃萬欲之首,謝燃此人連此欲也不享受,著實是無趣得很。

她見他勉強的將香囊掛於腰間,為讓他好受些,善良道:“鴛鴦雖不是我繡,但裡麵的香塊是我親手做的。”

謝燃再道謝。他平時基本不帶這些,對香也不是很懂,淺嗅了下,清新怡人,並不甜膩,誠讚:“香氣淡雅,我很喜歡。”

好歹是親手準備的禮,未表珍重,他又補充:“下次直接送香餅也可。”

程語笙點頭。做香餅子不難也不費時間,他要是喜歡,她可以做。

實則剛從正堂出來就想致歉,但兩人還不熟稔難以開口,謝燃回想起方才母親的當眾刁難,起身朝程語笙鄭重抱拳:“院落修葺一事,令娘子為難,謝某未阻住母親,實對不住。”

真心不在意。程語笙起身想攔他大禮,手快碰到他袖又覺不妥,縮回,隻隔空虛抬了下。

“郎君多慮了,自古婆母與兒媳關係就是門學問,我雖木訥,亦有心苦學,日後你不必左右為難,當是我進習的,我自不退縮,定虛心納受,將關係理順整妥,不叫你費心。”

一番話說得極有擔當,謝燃聽後不知為何,卻微感失落。

她意已明,不用他嗬護照顧,自己便可應對,似是對他全無依賴之心。這點與他過往認識的,為數不多的女娘皆不同。

自小他長在祖母身邊,日受教導,就懂得一件事。女娘體不如男,受限頗多,無法如男子一般自由於世,身不由己,他身為兒郎應護之敬之,即使無法左右世人,但最起碼能做好自身,儘己所能。

未求娶前他就知她不同尋常,有廣闊誌向,未想,她不隻是說說,生活各處都篤定踐行。

一時,顯得他可有可無,婚後,怕亦是如此。

驕傲如他,從未經曆過這樣的挫敗。原先,不論在何等場合,他皆佼佼,屬下信服,長輩稱讚,就連流言那般刺耳,也俱是將他架於高處懼怕畏避。

被人忽視的這般徹底,尚屬首次。

悶悶的坐回原位,他思忖著是哪裡出了問題,不由定神。

“你到底為何想娶我?”見他發呆,望入他眼,她憶及那日雨幕中,他絕情冷漠的一幕,與現在麵前的他截然不同。

那長寧公主,似水做成的人兒,打扮莊重下亦掩不住青春嬌媚,他兩年前事出有因結恨於她,再之前呢?就對她的深情絲毫不動心嗎?

於情愛之事當真是一知半解,她潛心求問,不想不明不白就與他成了婚。

謝燃沉吟,眸色如湖。

娶她的念頭不過一時興起,她人前人後兩幅麵孔,讓他有想一探究竟的欲望。另,她熟掌製器技藝,握於他手,順可用,逆可斬,好處大於壞處。再者,調和程謝兩家關係,於北伐大計要重,娶誰都是娶,但不是誰都能同時滿足以上三點。

“我與聖上感情篤厚,自要為聖上分憂。”知此緣由可能會傷她,仍如是說。謝燃靜觀她神色,與前麵三點比起來,這理由已是較好接受的了。

身為女娘,婚姻何等重要,哪怕她再堅韌獨立,心底,怕還是想尋一愛她的良人共度餘生吧!

可他不愛她,她待他至今仍算真誠,他不願欺她。

料想中的失望和彷徨皆未出現,對麵女娘眼睛一亮,不似方才沉悶,整個人似被灌注了全新生氣兒,瞬時鮮活了過來。

“太好了!”就怕從他嘴裡聽到什麼情愛言論,程語笙衷心高興。“你不喜我,我亦不喜你,咱們搭夥過日子,井水不犯河水好不好?”

臉色倏沉,謝燃繃著臉沒應聲。

腦中不知怎的又回想起她主動約見方淮一事,他緊抿唇角,胸口隱有火氣上騰。

“你放心……”準備茶點的婢女們姍姍而至,她頓住了話,待她們退至榭外才壓低聲音:“若是你另有喜歡的女娘,直與我說,儘可納進府來。”

已幻想著沒人管沒人愛的清閒日子,程語笙沒留心謝燃變化的神色,繼續念叨:“我隻求一點,婚後可能還要你幫忙,去央求你母親。”

“我想求隨時能出府之權……”上次方淮答應她,可帶她去軍營參觀,她很是想去!

話至,終發現謝燃不佳的臉色,程語笙辯白:“我不亂跑,就逛逛書鋪,會會友人。”

謝燃冷臉起身,問:“何處更衣?”

略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程語笙點了綠盈,命她領路同去。

兩人出了水榭步出一段,身後,縹緲的人聲若有似無傳進耳中。

有人問:“郎君應了嗎?”

程語笙重歎:“我看他臉色不好,怕是不同意。”

“那咱們應方統領之事……”

走得遠了,後麵的話無法聽聞。

謝燃落於身側的手緊攥成拳,這下知道她為何大度又為何定要出府了!原來是為了去見方淮!

水榭內。程語笙沮喪的擺弄著茶盞,對晴鳥道:“待日後我與他關係再親近些時,我再問問吧……”

初次獨處,他們對彼此都了解不深,她想說服,都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待未來,她總有能幫得上他的時候,屆時,再順口提及不遲。

晴鳥很是失望。去禁軍的營地參觀,不隻是娘子,她也躍躍欲試。跟著娘子習武後,她對各類製敵招式和兵器亦興趣濃厚,一聽能親入軍營看看,她興奮得好幾晚都沒睡好覺。

“要不,咱過兩日偷溜出去……”這是她跟了娘子後,經常乾的事,最初還緊張,現在已習以為常。

“不妥。”既定了婚就得顧忌著男方臉麵,私會外男,不管是何緣由,都大大的不妥。

被好奇心衝昏了頭,晴鳥跪下請罪。好奴仆應該在主子行差踏錯時勸慰阻攔,而她竟反其道而行之,拱著主子行錯事,著實不應該。

程語笙亦覺她此舉不對,但看在她快速知錯的份上,不予計較,隻道:“下不為例。”

如廁方出,既有小廝候於門外,傳話程大人想與他單獨敘話。

正好不想回去麵對程語笙,謝燃遣了綠盈回去,自己則跟著小廝轉步向書房而去。

幾轉幾回,終是繞出了剛才所在的園林,來到一處院落外。小廝引著謝燃繞過院中奇石,停在門外。

“郎君請入內稍後,家主片刻後就來。”

點了點頭,卻未入室內。謝燃負手在廊階上等候,引路的小廝剛出了門去,一側院牆外,就哐的一聲巨響,不一會兒,兩個圓腦袋從圍牆上探出。

“四兄,我害怕!”聲音糯糯的帶著哭腔,粉色包頭旁,一隻小手攀上牆頭青瓦,顫抖著摸索了半天,才扣到一處縫隙,趕忙緊緊抓住。

“怕什麼,不怕!我先過去,然後在下麵接你!”藍色包頭很有主意,勁兒好似也更足些,手腳並用,眨眼就騎上了牆頭。

坐在牆頭上往下一看,天哪!那麼老高!四郎程玉傑有些腿抖,低頭對掛在牆邊的妹妹說:“你要不也上來,咱們一起……”

兩小童是雙胞胎,兄長比妹妹僅大幾息,可妹妹自小卻對這個兄長很是信任。

朝四兄伸出小手,她答應道:“好!那你抓著我的手,拉我一把!”

兩隻小短腿緊緊夾著牆瓦,將上半身趴伏下來,空出雙手去拉妹妹,玉傑使出吃奶的勁兒一咬牙,妹妹也跟著一起坐上了牆頭。

低頭一看,這邊比方才那邊高出了一大截,玉安怕得抱著牆瓦不敢起身,眼眶一紅,金豆豆說下就下。

“啊!太高了!我害怕!”

他們能爬上來是推翻了牆邊的空缸,有物可踩才得以成事。牆這邊就不同了,空無一物,青磚看起來又堅硬無比,兩小隻一下犯了難,坐在牆上,都不敢跳。

“彆哭!你不想看謝閻王了?”

早倚在柱後看了半天熱鬨,謝燃淺笑,聽聞兩人是為了看自己才冒的險,笑意更深。

抽抽涕涕,玉安怕的不敢往下看,隻能將臉抵在瓦上。“嗚嗚……我…我想看……”

母親今日不讓他們出院,他們早上跑去央求三姐,未想三姐及笄待嫁也不出院會客,掉頭又想去尋二姐,結果被嬤嬤們半路截住,未能成行。

好不易等到正午,嬤嬤們去廚房取飯,他們又想折支開了婢女,時間緊迫,此時不跑就再無機會了。

可院門被警惕婢女上了鎖,他們鑽不出來。對頭琢磨了半天,隻能兵行險招,踩缸登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