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祠堂睡了一晚上的感覺真的不太好,腰酸背痛,裴沫剛從地上爬起來,下一秒小斯推門而入。
“二小姐,早些用膳吧。”
裴沫倒是有些意外地挑眉,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她居然能在跪完祠堂的第二天用上早膳,更彆提昨日她才將人裴瑜打了。
如今用膳,隻有兩個意思。
要麼就是裴家人忍受不了了,決定“送”她去死。
要麼就是裴家人喜歡她這種簡單粗暴的態度。
第一種比較正常,若是第二種的話……
等她慢慢晃悠到前廳的時候,才發現所有人都在,且麵色不虞。
尤其是裴夫人,一個勁給裴瑜夾菜,放任裴沫站在一旁不管。
裴沫顧自坐下,還沒坐熱乎,裴尚書將筷箸拍在桌麵,語氣嚴厲,喝道:“家規呢?”
裴沫撐著下巴,倒是沒有被嚇倒:“難說,畢竟您也知道,我生來無父無母。”
她這一句可不謂大膽,裴尚書吹胡子瞪眼,指著她將怒罵,還是裴母扯了扯他。
裴尚書咽下這口氣,拿起下人送過來的新筷箸,不再搭理裴沫。
裴沫到是有些好笑。
一家子人,不待見她,偏偏還喊她來用膳,這不是賤得慌嗎。
裴沫雖然坐下了,但是那些下人也是看主子眼色的狗,沒有人給她送餐具。
裴沫站起繞著桌子轉了兩圈,最後停在裴瑜身後,目光直勾勾地看著她。
裴瑜原本趾高氣昂,不把她放眼裡的進食一頓,正好有一塊沒有剔除乾淨魚刺的魚肉送進嘴中。
“咳,咳咳,咳……”裴瑜掐著自己的脖頸,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看著就要厥過去了,吞了兩口菜,才勉強把刺咽下去。
“太不小心了。”裴沫感歎,然後居高臨下,對著坐著的人露出一個不壞好意的笑容。
“既然這麼危險,那麼就——”
“都彆吃了。”
她說得輕飄飄,但是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廳堂中的桌被掀了。
瓷碗碟子碎了一地,裴夫人直接愣在原地,從小的教養讓她沒有遇到過這種市井婦人才會使用的手段。
裴尚書整張臉都黑了,畢竟大部分菜肴全都撒在他的衣袍上,此時猛然站起來,大聲喝道:“孽女!你要乾什麼?!”
裴沫聳肩,拍了拍裴瑜的肩膀,裴瑜被拍的一哆嗦。
“這麼危險,我是在保護你啊,爹。”
裴沫最後一個字喚得惡意滿滿,周圍的彈幕都看不下去了。
【不虧是惡毒女配,出手就如此囂張。】
【正常,她如今囂張放肆,往後被夫家休棄才爽啊。】
【她的夫家是哪一位?】
【貌似是一位新科狀元,如今還不知道在哪裡讀書呢。】
【這算不算拋棄發妻啊?】
【其他人不說,但是拋棄的是惡毒女配,那是她該!】
【但是裴家也有問題啊,放著親生女兒不愛,非要去愛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一碗水端平也好啊。】
【聖母就不要來看,本來就是圖個樂子。】
【還有一年,裴家差不多要開始張羅她的婚事了,裴沫做夢也想不到,她相敬如賓的夫君竟然是女主忠實狗腿子。】
【如今如此囂張,到時候女主嫁給男主,就是她被趕出家門,流落街頭淒慘死去。】
裴沫閱讀完最後一段,視線落在躲在裴母身後的裴瑜。
流落街頭,淒慘而死?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誰淒慘而死。
裴沫想到的一個人,旋身往外走去,氣得裴尚書在後麵跳腳,破口大罵,“孽障,如此囂張,都彆管她!”
裴沫剛踏出一步,門外就傳來尖聲。
“雜家奉太後娘娘命令,裴姑娘實在想念得緊,借她進宮一敘。”
裴家人眼睛稍微亮了,就連裴尚書也開始整理自己的衣裝。
他們都清楚,所謂相邀進宮一敘不過是托詞,誰看不出太後昨日被氣得不輕,今日找借口磋磨一頓罷了。
她們企圖在裴沫臉上找出慌張,可偏偏,裴沫非但沒有慌張,反而透露出躍躍欲試。
她正愁找不到進宮的借口,這不是打瞌睡送枕頭嘛。
“妹妹,”裴瑜靠近,拉著她的手,背著裴家人視線的死角,眼神輕蔑。
“進宮後莫要無禮,千萬不能和宮中的人起衝突。”
裴瑜當然沒有那麼好心,這時候出聲不過是加強她在裴父裴母心中溫婉大方的形象。
若是裴沫要和她反著乾,她便更開心了。
畢竟如今皇城都知道裴家有二女,若是裴沫大逆不道的形象傳播出去,哪怕有一日她身份敗露,尚書府也要好好思考究竟選誰。
裴沫歪歪頭,對著微微一笑。
囂張跋扈?
她不介意坐實這個名頭。
“啪”
裴瑜臉偏向一邊。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裴沫一巴掌再次扇上裴瑜的臉。
扇完還拿帕子擦了擦,仿佛裴瑜是什麼極度惡心的東西。
“昨日隻打了一側,今日將另一邊補齊了。”
裴瑜被氣得渾身發抖,心中破罵裴沫千萬邊,最後還是咬牙切齒咽下這口氣。
裴沫高高興興坐上馬車,托腮往外看。
街道熙熙攘攘,攤販看到馬車經過都會躲避開來。
她進宮的消息第一時間就傳到皇帝耳中。
除了這個消息,就連她在尚書府扇了裴沫一巴掌後說的話同時傳到皇帝那兒。
霍咎聞言第一時間沒有說話,盯著麵前的奏折,站在不遠處的隨侍太監悄悄瞥一眼皇帝的麵色,然後對著跪在地上彙報的侍衛道:“先下去。”
霍咎擱下筆,太監湊上前,殷勤地幫霍咎整理桌麵的雜物:“陛下,這裴姑被太後娘娘召進宮了,陛下要去看看嗎?”
經由這麼一說,霍咎腦海中想起了那人,湊近他,還不怕死地說著“我心悅陛下”。
“不必。”
他對女人沒有那麼大的興趣,那些老東西送進宮的都被他殺的差不多了,在他眼裡,裴沫頂多算一個膽子稍微大了一點的,不算格外突出。
昨日心情稍佳,沒有殺她。
今日就不一定了。
霍咎將手中的奏折往地上一扔,然後高聲喊人進來。
守在門口的侍衛疾步入殿內,跪在地上行禮。
“臨南那邊的管事是誰?”
*
這頭的裴沫下了轎子,跟著領路的宮女往宮中走。
青磚朱瓦,高高的圍牆,看著很難翻出去。
“裴姑娘,請吧。”
帶路的宮女神色淡淡,好似不把她放在眼裡。
也是,她背靠太後,當然不屑於給她一個尚書府不受寵的孩子臉麵。
都說帝王家涼薄,宮中的人不遑多讓。
裴沫自知此次進了宮就不可能毫發無傷,昨日沒有給太後麵子,若是讓她繼續安穩呆著,太後就對不起她的名頭。
不過她今日不是為了受罪進宮的。
“姑姑,今晨起來受了涼,現有些不適,可否稍等片刻?”
裴沫麵色發白,她確實有些難受,不過不是因為受涼。
回尚書府以前饑一頓飽一頓,身子就落下了病根子。
且昨晚本就沒有進食,今早也沒能吃到早膳,還鬨了一場,現下胃部有些絞痛。
帶路的宮女打量一翻裴沫的麵色,擔心她進去後衝撞了太後,指了個方向,不耐煩道:
“快些去,若是耽誤了太後娘娘時辰,你就……。”
裴沫點頭,往那路過去。
她拐進一條小路,眼前有些發黑。
這頭的皇帝訓斥完人,後麵的奏折也沒有心思再看,負手在宮中轉悠,遠遠瞧見一個人跌跌撞撞往這邊走來,身旁的太監定睛一看,小聲在霍咎道:“陛下,是裴姑娘。”
霍咎看了看天色,側臉問:“她進宮多久了?”
“回陛下,約莫盞茶之餘。”
霍咎端視不遠處的女孩,女孩鬢角有些濕濡,嘴唇發白,瞧著被折磨狠的模樣。
嗬。
在太後哪兒不過多久,就將自己整得如此狼狽。
看來裴沫和那些女人一樣,空有一副樣貌,那日所說的“心悅於他”不過是在他麵前的托詞。
裴沫靠在牆上,閉眼深呼吸,心中不禁暗罵,再次抬眼,麵前就被字幕遮擋了。
【女配怎麼在這裡?】
【反派暴君也在不遠處,這就是惡人之間的吸引力嗎?】
【寶貝女主和男主曖昧的劇情快開始了。】
【暴君要走了欸。】
裴沫定定看著最後一個,快步往前邁了兩步,果不其然瞧見了皇帝的背影。
“陛下!”
霍咎轉身,視線淡漠無波地看著她,沒有昨晚的笑意,光是對視就讓人打寒顫。
“陛下,臣女心悅陛下。”
裴沫眼眸亮晶晶的,除卻嘴唇有些蒼白,半點沒有被嚇到的意思。
“心悅朕?”
霍咎咧嘴一笑,在陽光下倒是有一番溫潤如玉之味,“朕今日心情不錯,可賞你點東西。”
無論是繼續發表心悅他的感情,還是直言要那個位置,他都會毫不猶豫將人將人處死。
霍咎垂眸,嘴角的笑透露出一絲冷意。
“臣女想和陛下一起用膳。”
看吧,衝著他後宮的位置來的,不知死活。
霍咎還沒開口,耳邊就傳來聲響。
“咕嚕”
裴沫抿唇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羞赧溢於言表。
驀地,原先糟糕的心情好似部分變成了飄渺的雲朵,壓在他背上的擔子輕了一點。
霍咎突然不是很想處死這個小東西,起碼他現在的心情不錯。
裴沫規規矩矩地坐在桌前,但是眼神並不規矩,看得送膳食的宮女毛骨悚然。
霍咎拿著一本臨時送過來的奏折,再次抬眼,不期和裴沫對上視線。
裴沫咧嘴一笑:“陛下用膳?”
“等會。”霍咎拿著奏折,突然不是很想讓裴沫這麼快如願。
女孩眼巴巴望著那些近在咫尺的菜肴,可憐巴巴地癟癟嘴。
這副模樣讓霍咎的煩躁的心緒稍微平和些許。
“你在家打了姊妹?”
突如其來的問話讓裴沫一愣,然後笑嘻嘻道:“怎麼算是打呢,頂多算是交流感情。”
交流感情。
霍咎笑出聲,拿著奏折的那隻手揮了揮:“吃吧。”
說完繼續翻閱手中的奏折。
皇宮的膳食就是不一樣,裴沫甚至想在這裡住下。
等她放下筷箸時,霍咎也不緊不慢地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往外走:“走吧。”
裴沫:“?”
“不是太後喊你來,在朕這裡都用了午膳了。”
裴沫這才起身,她這會去太後那裡,免不了遭受一頓磋磨。
由於霍咎這個皇帝沒有發話,不會很嚴重,但是會讓人心底不舒服。
裴沫走的時候往她霍咎那裡看了一眼,青年已經坐在書案前開始準備批閱剩下的奏折。
一聲清脆的呼喚,隨之而來的是一陣腳步聲。
“陛下。”
霍咎於書案前抬首,裴沫又折返回來,頗為大膽地撐著手停在他的禦案前。
“我瞧著外頭約莫要落雨,陛下能借一把傘麼?”
試探。
在皇宮裡,若是下雨,會有宮人撐傘,借傘的話語,隻是試探。
要是皇帝真的借了傘給她,拿著那把傘,太後也稍微會忌憚一些皇帝的麵子,不會太折磨她。
裴沫盯著霍咎,不放過他任何一個表情,霍咎表現出一點不耐煩,她立刻跪下認錯。
“外頭有宮女,無需尋朕借傘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