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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養老日常 林玄音 3828 字 3個月前

雲氏這一晨又出了三張繡樣。

瑛娘難得這般閒,可惜屋裡頭沒甚東西打發時間,倒叫她在屋裡昏昏沉沉又睡了大半日。

臨了午後,汪木匠和汪點柱牽了驢子和三房一起歸家,她才與汪文、汪武湊作堆在院子裡打量著驢子的熱鬨。

可惜這驢子今日起怕是閒不得了,落家不過半個時辰就被汪會拉著去磨漿。

三房那頭清點了盈收卻是有些氣餒。

前個兒剛說這攤子賣不得那許多撈麵,今個兒這八十碗就賣到臨了還桌的時辰才將將賣完,聽著彆的食客說,似是東市那賣早食的飯館子學去了,那些個願走遠些去吃的閒客便都去湊了熱鬨。

汪辰比他爹娘還愁,回來便又打上了兔子的主意,纏著汪文、汪武好一通磨,總歸把剩下那幾隻兔子算進了明日的澆頭。

一家子忙活許久,臨了酉時,汪點德也喜氣洋洋的挑著空擔子歸了家,一進屋就嚷著明日要多做些,卻是上灣村秦老爺定了二十方菽乳,叫他明日一早便挑過去,好叫秦少爺招待同窗。

“……”

林氏愁啊!瑛娘買來的石膏隻夠點二十斤菽了,六十方一下就定出去二十,都恁晚了,她哪兒趕得上再去城頭買那多的石膏?

汪點德也懵,“那明日隻得賣四十方了?”

他今日可是還沒到大灣村就賣去一多半了啊!

“不然晚間找娘多支些錢?先買個十斤放在屋裡頭吧?”

十斤也夠點個千五百方了,就是家頭剛買了驢,怕是一時拿不出這多的一貫本錢來。

林氏倒也不信婆母手頭一文不剩了,琢磨著晚些時候去試探試探,不行再日日叫兒子去城頭買回來,也就勞得多費些腳程。

幾房各有心思,那頭汪木匠和徐氏也記掛著早點把盈收分利的事兒給家裡頭的都說了。

早一日說清、早一日安生。

汪木匠不希望幾房子孫真有一日為勞力付出不對等鬨起來,與徐氏又仔細商量了許久,臨了晚食上桌,便將分利錢的事兒擺到明麵兒上。

然徐氏掌家幾十年,眼下一提分錢這等大事,彆說幾房兒媳,就是她自個兒肚子出來的幾個兒子也不敢相信。

徐氏見他們愣怔,還當他們不滿意這個分法兒,臉皮一時也下不來,抬掌一拍飯桌,怒道:“我和你們爹看你們忙活了田地又要忙活家裡的營生,也是辛苦,才想與你們分些盈收貼補,彆叫一個個嫌我把著家卻摳搜!”

“但,營生不同,付出勞力便不同。二房彆看著三房做得輕鬆又掙得多,三房也彆嫉妒二房白得了方子!今後二房是要給我們兩老口摔盆送終的,拿了方子也是不許傳到外家兒去的!”

“老四,你也彆算你二哥三哥能這許多,家裡的田地離不得你和你大哥,瑛娘那兒興許也還能琢磨出彆的營生,你和你家裡的若有什麼想法也能與家裡說說,若能成,就鉚足勁兒去做,家裡能幫扶的,你二哥三哥也不會舍不得。”

“也彆望著我和你們爹給瑛娘那點兒!老二家的,老三家的,你們摸著良心問問,平日自個兒待瑛娘如何?好不好跟她怨?”

“家裡頭現在做著的營生都是瑛娘琢磨來的!掙多掙少,都是瑛娘給我們兩老口的孝敬,我便給她點兒又如何?我這兒給出來的這些,有你們屋裡的小子這些年花用的多嗎?興不得老娘做主自個兒的錢是不?!”

老人發了火,便是心頭不爽也得憋著。

更何況幾家兒還真沒往瑛娘得的那點子份額看,畢竟都是算得來賬的,能不知道便是分她那點兒又值當什麼?

四房的心許還會憂著整家兒就他們吃虧,沒從家裡頭得來什麼掙錢的營生,可汪文、汪武心思純善,也沒經過事兒,自然不會因著爺奶分自個兒的錢來怨一個妹妹。

這家裡頭誰沒眼看著這幾個姐姐妹妹過的什麼日子?真計較起來,他們臉不臉熱?

“娘,我們怎麼敢?”

“是啊娘!一家人怎麼好外道?”

“奶,你和爺就安心吧!我們都是親兄妹,怎麼會計較這些?況且那本來就是該瑛娘得的!”

“爹娘為著我們想,我們哪兒會嫌少啊?既然都是瑛娘的孝敬,爹娘就自個兒收著吧!我們都在家裡頭吃喝,哪兒值當用什麼錢?”

“……”

忙著表心意的一時全蔫兒了。

汪點柱就是個榆木腦袋。

那錢也是點了名給瑛娘的,有著你大房什麼事兒?難不成還能全給瑛娘繳了啊?你敢嗎?

徐氏“哼”了一聲,倒沒順著汪點柱的話真將分出來的盈收給免了,隻看幾個埋著腦袋的媳婦兒,繼續道:“瑛娘心頭也是記掛著你們幾個嬸娘的,她打城頭買了些布頭,你們閒了就繡幾個花樣,好叫老二賣菽乳時捎帶著賣去十裡八村的。那錢我不要你們的,掙多少都是你們自個兒捏著。隻消按量給瑛娘本錢和辛苦錢,瑛娘要的也不多,一方三個錢,那布頭可不是咱們隨便能見著的那種素帕子,你們自個兒打量著那值不值當三文。”

“四娘,你也彆整日悶在屋裡頭,懷著孩子得出來透氣,要是覺著閒了也找你七妹妹拿方帕子繡著玩兒,你當家的能掙著錢,帕子繡了留著用也成,賣也成,全看你自個兒的。”

“吃飯!吃了該乾嘛乾嘛去!從明日起,每日掙來的錢記得算好賬給分好三份兒,該給我的,給瑛娘的都在賬上記好,彆搞忘了!”

“念著營生需得本錢,這個月餘下十來天的本錢便由公中給你們出了,從下月起,賣多賣少由著你們自個兒定,但麥、菽、雞你們得按價給公中補上。隻一點,萬莫貪多,彆毀了自個兒的營生再後悔!”

“行了!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了,沒得恁多閒話說!”

能摸著真真兒的銀錢,二房三房隻覺渾身都是使不完的勁兒。

可惜手頭的營生忙活一陣兒也就結了,林氏和陳氏睡不著,便閒得在屋裡頭盤算著該如何多掙點兒才好多分些。

三房自是汪辰為首腦,他想多弄幾樣澆頭,這樣攬下食客,總歸不能像今日這般憂著人哪日全跑了,盤算完又規勸他娘撈麵時彆摳搜,湯該給足就給足,火候也彆太過了,免得麵條撈了沒多會兒就糊了,叫吃得慢些的食客覺著不夠勁道。

陳氏這兩日確是想著麵條多煮會兒看起來更多些,聞言隻得點頭,也是怕自己做過了頭影響了來日自家的盈收。

二房裡頭林氏卻是和汪點德盤算了起來。

按瑛娘教的,十斤菽需得配三兩石膏,這幾日菽乳賣得緊俏,他們可趁著時機多做些來賣,大不了汪點德和汪會辛苦些,都挑了擔子往十裡八村的走,晚間一家子再合力把第二日的磨出來。

那這月餘需要的石膏便可叫公中給他們貼補,就是不知道徐氏得不得覺得他們心重。

“還是沒什麼的吧?大不了這本錢算作借的。”

菽乳可不似那麵條誰家都做得出來,要是不抓著巧打響名聲,將來還得多費那些力才能叫十裡八村的知道這菽乳在他們大王村老汪家也能買著。

徐氏想了想,覺著是這個理兒,便咬著牙道:“那我一會兒找娘說說去。”

對於二房兩口子的心計,汪木匠和徐氏都是了解的,便是猜到了林氏找上門,不過這便宜也不好全叫二房占去,汪木匠便按住徐氏,自個兒與林氏透了底,“先頭家裡欠著饑荒你該也知道,這回給你們出本錢,也是先虧了我與你們娘的棺材錢。買驢的錢也是找你舅爺家借的,攏共八貫,所以本錢可以不計較,這驢子的錢卻得你們自個兒還,畢竟這驢買了是做你們的營生,不好再叫其他人管。”

“……”

林氏是忽略了這茬。

不過汪木匠說的在理,為著今後能多掙,這驢都歸他們二房也是應該。

林氏點頭應下,汪木匠便叫徐氏取了一貫錢來,“這貫錢彆叫你三弟家的知道,他家的營生我可隻幫補了麥。”

一貫一吊。

林氏正偷摸往徐氏的錢匣子裡看,見裡頭隻有一堆零散銅板,再拿不出另一吊來,登時清楚這家裡頭當真沒得餘錢了,全得靠著今後營生再積攢。

“多謝爹娘,我和當家的也是想著先把勢頭做起來,過了這風口,自然還是穩妥著來,每日磨個二十來斤菽便夠了。”

“你們曉得就行。”

林氏拿了錢回去,與汪點德又是一通暢想。

另一頭四房屋裡卻是沉靜。

汪點水難得話多了幾句,隻問何氏還繡不繡那帕子,若是繡,他再去城頭給她買來新的彩線。

何氏少言,說話也是輕聲細語,聞言意動,眼神也有些閃爍,“好叫爹娘知道咱們藏了錢嗎?”

“幾十來文,就說是你的嫁妝。”

何氏悶聲不答,許久才與汪點書說瑛娘,“她竟會染彩……那可是西市的大掌櫃才會的秘技。你說,她怎麼突然會的恁多?”

“……管她的。隻要不做大,染幾方帕子而已,總該不會引來那些人誤會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