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琪要去四司六局上工,得先處理好家裡的事。
李府那邊定是不能再去了,既然給少夫人做不了飯,她便做了一盒山楂鍋盔,親自送到李府,順道說明情況。
於氏雖然不舍,卻也不能不讓梁琪去上工,否則小娘子豈不是成自家府裡的私廚了。
好在梁琪還留了兩張家常菜的食方,讓府中的廚子照著方子來做,也能仿出七八分像。
處理好李府的事,梁琪又來到孟記食鋪。
先前都是梁瑩上工時把灌漿湯包帶過去,接下來這幾日,梁琪要隨四司六局住在主家府上隨時待命,卻是沒辦法再讓梁瑩繼續捎帶。
她心裡想了兩個解決方法,一個是讓食鋪的夥計一大早去主家府上取;另一個是給孟記食鋪提供速凍湯包。
至於到底選什麼方案,得讓孟二娘自己拿主意。
到了孟記食鋪,梁琪把情況和解決方案跟孟二娘一說,孟二娘想了想便選了後者。
梁琪意外地說:“我以為你會選前者。”
畢竟速凍湯包保存再好,到底不如新鮮的口感好。
孟二娘笑說:“你在主家府上備菜,本身就夠勞累了,還要做湯包,自己身子還要不要了?”
“雖說食材什麼的夥計都會給你送去,但你畢竟在彆人府上,若是短了東西你說不清的。”
這些梁琪都考慮到了,她有隨身空間,孟二娘送來的食材決計不會和主家廚房裡的東西混為一談,甚至於從頭到尾都不會出現在東家廚房裡。
但彆人又不知道她有隨身空間,孟二娘的解釋完全是為了她考慮。
梁琪心下感動,叉手一禮:“多謝二娘替我著想。”
孟二娘笑了下,說:“你的灌漿沒少讓我賺,連帶著食鋪其他生意也好了不少,你可是我的大雇主。”
梁琪也跟著笑了,又問食鋪是否有冰窖。
“彆看我這食鋪小,卻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孟二娘指了指鋪子最裡麵,“鋪子裡一到夏日就會售賣冰引子,冰窖是現成的,不過是今年早些買冰罷了。”
梁琪點點頭,那就沒什麼憂慮了。
既然孟二娘要出錢買冰,這部分錢也不能讓合作夥伴一個負擔,便說:“往後我拿二成利。”
按原本的契書上所寫,她分得三成利,現在算是讓出一分利潤來負擔買冰的錢。
孟二娘笑道:“跟旁人談生意都是分毫必爭,梁小娘子你真是個實誠人。”
梁琪被誇,也不謙虛,頗為自豪地說;“生意人重在一個‘誠’字,才能走的長遠。”
“是這個理。”孟二娘說,“咱們都彆爭了,二分半的利,都不吃虧,契書我讓人重寫新的來。”
“好。”梁琪點點頭,“我或許要去三日左右,先備下一千隻灌漿可夠?”
孟記食鋪現在生意很是不錯,每日能賣兩三百隻湯包,三日左右的話,一千隻倒也勉勉強強,再多孟二娘擔心梁琪做不完。
“夠了夠了。”
梁琪正要先回去,等傍晚送包子時再順道拿契書。
“梁小娘子,還有個事。”孟二娘把人叫住。
梁琪問:“二娘還有何指教?”
孟二娘有些為難地開口:“就是、就是這灌漿,我能不能在契書上寫下‘獨家供應’的字樣。”
“獨家供應?”
梁琪一開始還真沒想到這茬,她能給孟記食鋪供應湯包,也能給彆的食鋪供應,到時候孟記食鋪就不再是出幾個大酒樓以外,唯一售賣灌漿湯包的食鋪了,生意必然會受到影響。
可若是一早就簽下獨家權,梁琪就不能再給其他食鋪簽湯包契書,這湯包的生意,算是買斷了。
甭管往後會不會有人模仿出湯包的做法,單是這段時間賺的,就足夠了。
梁琪身為一個現代人,最應該知道獨家權,卻一時沒想全乎,還讓孟二娘一個古代人給提出來了,還是嫩啊,不如經營多年的孟二娘經驗老道。
簽獨家供應沒問題,左右隻有湯包的獨家權,她也沒有精力再供應一家,何況能當場收一大筆錢獨家費,感覺也很不錯呢。
於是便答應下來:“沒問題呀,二娘願意出多少獨家費?”
孟二娘似乎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當場說了個數:“五貫。”
五貫就是四千文錢呢,梁琪粗略地算了下,覺得不賠本,就說:“好,加在契書裡。”
孟二娘拍掌笑道:“梁小娘子真是爽快人。”
說好後,梁琪再沒有後顧之憂。
回到家裡,就開始做那一千隻灌湯包。
其實聽著數量多,做起來並沒有那麼難,隻需要把麵粉和肉餡兒調製好,包的活兒就能交給包子機。
說簡單倒也沒那麼簡單,調製肉餡兒和和麵的活兒得親自上手,不能大意,力求量產也能達到精製的口味和品質。
何況量確實大,等搞定餡兒和麵團,梁琪的鼻尖都冒出汗珠了。
日過晌午,她從智能廚房中出來,等著包子機工作完畢。
方才在河市上,梁琪賣了三隻錢箱,一大兩小,現而都在八仙桌上放著,個個都落著銅鎖,係著銅匙。
大的是給自己的,兩隻小的分彆是弟弟妹妹的,一人一隻。
倒不是要和家人把錢分得那麼清楚。
她是這麼想的,從前家裡窮,一個多餘的子兒都沒有,自然用不著錢箱,現在不一樣了,家中三口都有自己的小事業。
雖說弟妹賺的不算多,但錢箱也得備下,且不說現在就學著理財投資,起碼看著錢箱日益變重,也有一種油然而生的成就感。
梁琪搬著自己的錢箱回到臥房,把最近賺來的銅板用棉線穿成串,百個一串,竟也穿了十來串。
這些錢有四司六局的工錢和賞錢,有給李府少夫人做飯的賞錢,更有從孟記食鋪那得來的分成,林林總總加起來,竟有近兩千錢。
壓得錢箱沉甸甸的,雖然砸得手酸腕疼,卻讓人愛不釋手,畢竟誰不喜歡錢嘩啦啦的聲音呢。
本朝八百錢算作一貫,這些錢加起來也才兩貫多,放在富貴雲集的東京,仍算作貧戶。
所謂腰纏萬“貫”,便是指一個人有萬貫家財,那才叫有錢人呢。
東京居大不易,房價更是貴得沒邊,想要買間鋪子,至少也得大幾百貫,依照梁琪現在的財力,食鋪根本開不起來。
梁小娘子重重地歎口氣,還得加油賺錢啊!
把錢箱鎖好,放在床底下隱秘的角落裡,智能廚房的主動包子機正好也發出工作完成的提示聲。
梁琪沒有急著把包子運出來,隻用濕潤的籠布蓋好,免得麵皮暴露在空氣中,乾燥爆皮就不美觀了。
傍晚時,孟記食鋪的夥計來了,帶來幾十口筐和幾十條籠布。
梁琪洗乾淨手,把灌漿湯包小心謹慎地擺在筐中,又出門叫了輛車把式,和車夫、夥計合力把幾十口筐抬上太平車。
這太平車是東京運貨專用的車,和後世的平板推車似的,獨輪,要一前一後兩個車夫才能駕馭,貨物在車板上麵倒也穩當。
梁琪和夥計跟著車一路走到孟記食鋪,夥計們在孟二娘的指揮下,小心翼翼地把灌漿運進冰窖。
看著灌漿湯包安然就位,梁琪才算鬆了一口氣。
灌漿那玩意兒,可是比氣球還嬌嫩,一個伺候不好就破皮了,好在不管是夥計還是車夫,手上都極有分寸,絲毫沒損壞她的寶貝。
同時,梁琪也拿到了一份新契書,和一筆“獨家費”。
這筆獨家費和足足有五貫,是錢箱中現有錢財的兩倍還多,幸而錢箱買得足夠大!
嗨呀,剛串好的銅錢,回去又得再串。
梁琪又交代孟二娘一些灌漿的保存方法,得到孟二娘信誓旦旦的保證後,才算放心。
也到了下值的時間,梁琪乾脆等著瑩姐兒一起回家。
姐妹倆抬著錢匣子,沿著蔡河往家走,兩岸的河市依舊熱鬨,叫賣聲熙熙攘攘,沒有智能產品的時代,煙火氣就是這麼濃厚。
“阿姐——等等我。”
梁琪忽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竟是梁元,那家夥不愧是練武的,體格子好,跑的那叫一個飛快。
姐妹倆笑了下,站在原地等著,梁琪喊道:“你慢點跑。”
梁元跑到跟前兒,順手接過錢匣子,姐妹倆合力抬著都覺得重的實木匣子,梁元竟不費力地夾在腋下。
“下值了?”
“是啊,老遠我就瞧見你們倆,還好我跑得快。”
“在開封府這幾日,感覺如何?”
梁元臉上儘是興奮,眉飛色舞地說:“今兒衙內比武,我贏了好幾個衙差,還差點打贏衙頭兒,衙頭兒賞識我,已經指派我去當皂隸了。”
“皂隸?”梁琪還真不知道這是何職位。
“就是在衙門內職守的。”梁元頗為得意地說,“一般來說,新人要跟著衙頭兒苦練一個月,才給正經職務,我這才三五天,就是皂隸了,還有專門的教頭教習武功。”
梁琪笑著誇讚:“阿弟還是很厲害的。”
河道上,夕陽把姐弟三人的影子拉老長。
回到家,姐弟妹三人一起做晚飯。
元哥兒劈柴、挑水、燒火,瑩姐兒切菜,至於梁琪,當然是掌勺了,被梁元戲稱為梁家的鐺頭兒。
梁瑩卻說:“阿姐遲早是大酒樓的鐺頭兒。”
要不說女孩子最甜呢,臭小子就是沒人家說話中聽。
在家的最後一晚,三人圍坐在一起吃了飯,梁琪噓噓絮絮弟妹一些事,都是些細碎的瑣事。
第二天天不亮,梁琪就背著小包袱出發了,去跟四司六局彙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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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辦宴席的是城北於寺卿家,據說家主於老相公是個對吃食極為挑剔的主兒。
於寺卿早年做過使節,後來升任禮賓院監官,於去年又右遷至鴻臚寺少卿,可謂是步步高升。
不管是做使節,還是禮賓院,亦或是如今的鴻臚寺,都是時常與諸多國家的使臣打交道,或是出使、或是接待,一根舌頭嘗遍天南海北的美味。
難怪這於老相公是個極為挑嘴的。
四司六局這回可得精細著,半點馬虎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