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爺椅子沒坐穩,差點兒被這母老虎的一聲後給嚇得蹲地上。
連忙起身拉著夫人的胳膊開始哄:“夫人,好夫人,怎麼好端端的又生氣了?”
看得梁琪一愣一愣的,想笑,又得忍住。
彆看李都尉在外麵是個挺大的官,回到家中還是懼內。
李夫人的指頭差點戳到李老爺鼻尖上:“昨個是誰在兒子麵前信誓旦旦地誇下海口,說隻要能請來讓兒媳婦吃得香的廚子,要金要銀都照賞不誤,現在廚娘我給你找來了,要個小小守衛的職位,你都不給?”
李老爺全然沒有招架之力,嘟囔著給自己辯解:“這算是給我找的嗎?”
李夫人一聽更氣了:“話不是你說的?你彆跟我吵吵,跟你兒子吵去,再不然,跟你兒媳婦說去,就說你這一家之主連口飯都讓她吃不上。”
李老爺:“……”
天大的冤枉,怎麼成他要吵了。
其實收個小兵的事根本不難辦,他不過是想讓這事顯得難辦那麼一丟丟,再辦妥,也好讓夫人知道他這五都尉的威風。
可威風沒耍起來,苗頭都被摁滅了。
情急之中,李老爺福至心靈,精準踩到讓戰火平息的關鍵詞:“好辦,好辦。”
李夫人緊盯著他。
李老爺忙說:“小娘子弟弟的事一定能辦妥,老夫這就手書一封,讓他明日晨時到開封府尋我就是。”
李夫人這才罷休,仍然憤憤地說:“老娘說話都不好使了,非要丟個臉才肯好好辦事。”
李老爺簡直欲哭無淚,早知道就不逞威風了。
梁琪大喜過望,連忙俯身道謝:“勞煩李相公,妾身感激不儘。”
李老爺覺得有些丟臉,輕咳一聲:“好說、好說。”
梁琪得了賞錢,又幫弟弟討得好差事,心情大好。
在開封府當守衛誒,不僅能天天習武,還有師父教習,更誘人的是曆任開封府尹中,青史留名者數不勝數,能日日見到名人的風姿,豈不是快事一樁!
她再次拜謝李夫人,承諾隻要沒有差事在身,就會給少夫人來做吃食,若是忙,有空也會差人送來糕點。
回到家中已是傍晚,梁元正在家裡紮馬步。
梁琪進門一瞧,好家夥,柴也劈了,院子也掃了,連一家人的衣裳都囫圇吞棗地洗出來了。
梁元這孩子倒也不是不勤快,平時也乾些劈柴跳水的活兒,十來歲的小夥子到底是懶散,愛出去瘋玩,像今日連衣裳都洗了的情況還真是不多見。
“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梁元的馬步紋絲不動,語氣中帶著撒嬌:“阿姐,小妹都在跟著賬房先生學管帳,還能賺錢,我還跟個傻大個一樣,在家坐吃山空。”
梁琪懂了,這是覺得自己無所事事了唄。
家中三個孩子,大姐在四司六局掛職,雖說現在還是個備菜丫頭,可憑借出色的廚藝,將來一定能當上正兒八經的廚娘;小妹現在也在食鋪當學徒,等學成歸來就是女先生,賺錢還不是手到擒來。
隻有他這個家中唯一的男丁,不僅沒擔起頂梁柱的職責,還成了最閒散的人。
所以怒而洗全家的衣裳。
梁琪就是要磨一磨這家夥的性子,讓他知道機會都是來之不易的:“先前吃不了讀書的苦,練武隻會更苦。”
梁元忙跟上去:“我能吃練武的苦。”
梁琪開始做晚飯:“不僅能吃苦,還要持之以恒,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可成不了氣候。”
梁元十分有眼力勁地把柴火都搬進廚房:“我絕不會半途而廢。”
今兒的晚飯梁琪要做刀削麵,在陶盆中加麵粉,入鹽、堿、澱粉,水、蛋液,和了個麵團出來,放在陶盆裡醒著。
而後趁梁元不注意,用絞肉機絞了些五花肉。
豬腹上的五花肉層層疊疊的,顏色十分喜人,汴京人嫌豚肉腥味重,不愛要,尤其不愛滿是肥肉的五花肉。
梁琪卻愛得緊,她對處理豚肉的腥味頗有心得,做出來的肉味和後世沒有分彆,肥碩分五花肉又能熬製豬油,可是塊寶貝。
“阿弟,燒火。”
肉末放入熱鍋煸炒,肥肉在熱鍋中炒出油脂,放入薑末、蔥花,又把調和好的料汁倒進去,小火慢炒。
等豚肉斷生,就往鍋中加入適量清水。
刀削麵最關鍵的是麵,講究三分揉、七分醒,梁琪揉了三次,也醒了三次,最後麵團成了規整的形狀,表麵十分光潔。
梁琪用擀麵杖趁在麵團下麵,又把擀麵杖搭在小臂上,一手固定麵團,另一手操持菜刀,隻見菜刀在空中揮舞,麵團唰唰唰被削成二寬的麵條,薄厚和粗細幾乎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入開水中。
梁元看得驚歎不已,他知道阿姐的廚藝不俗,卻沒想到不俗到這種程度。
這麼高超的削麵技巧還是個備菜丫頭,可見基礎打得有多牢固。
梁元削完麵,就瞧見梁元出神的神情:“怎麼還出神了?”
“我在想,我也要像阿姐削麵一樣,打好練武的基礎。”梁元悶悶地說。
“燒個火,還燒出人生感悟來了。”梁琪笑道,“瑩姐兒也快回來了,準備開飯。”
麵剛盛出來,梁瑩可巧就回來了,忙洗了手,幫忙一起端飯。
堂屋滿是刀削麵的香氣,梁瑩聞了不由地誇讚:“這湯餅好香。”
宋朝人管麵食都愛叫“餅”,麵條因有湯,故而叫“湯餅”,饅頭因是在籠屜裡蒸出來的,故而叫“蒸餅”,或是“籠餅”。
梁瑩梁元兄妹倆吃麵吃得津津有味,這刀削麵最是筋道爽彈,麵湯又濃,掛在麵上一起吸入口中,滿口都是濃濃的肉末醬汁味道。
席間,梁琪問親妹子:“第一日上工,感覺如何?”
梁瑩原不是個話多的,說起這個話題,她卻有一簍子的話要說,滔滔不絕地講起在今日在孟記食鋪的見聞。
說早起那灌漿賣得極好,又說孟二娘待她不錯,晌午請她們吃的也是湯餅,隻不過沒阿姐做的好吃,還說薑娘子今日教了好些學問,都是她從前不知道的……
梁琪看著她眉飛色舞的樣子,就知道這學徒當對了,乾自己喜歡的事嘛,怎麼能不開心。
梁瑩開心了,梁元越聽把頭埋得越低,姐姐妹妹都有自己的小事業,就他是個吃白飯的。
不行,明兒他也要去找出路!
姐妹倆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對視一笑。
梁琪從懷中掏出一封文書,遞到梁元麵前:“呐,開封府李都尉給你的。”
梁元打開一看,人都愣住了。
剛才還想著謀出路呢,武差這不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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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琪又在家休整了幾日,除了給孟記食鋪做灌漿湯包,就是給於氏做小食,過得倒也悠閒自在。
從前是她出門做工,弟弟妹妹待在家中,如今調了個個兒,弟弟妹妹都出門了,家裡隻有她自己。
誰知沒閒幾日,四司六局召集全部白席人。
來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