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子燒開了,酸辣和鮮甜的味道交織,胤礽忍不住側過頭去看,“這又是什麼?”
林婉將熱過的奶茶提了過來,比了個入席的手勢:“鴛鴦酸湯鍋子,太子爺您嘗嘗?”
胤礽側目看了一會兒,慢慢過來坐下了,卻是忍不住笑了下:“你哪來的這麼多花樣?”
林婉笑嘻嘻地不答,胤礽便兀自回想了下,小格格進毓慶宮還沒多少天,沒見她乾點彆的,倒騰的吃食倒是不少回了,看來是成天的心思都隻在五臟廟上,皇阿瑪聖明一世,偏在這事兒上,竟給他送了個懶鬼饕鬄來了!
胤礽一時無言,有心說她幾句,然而看她興致勃勃跟個花蝴蝶似的,便總覺得自己這話一旦出口,她怕不是霎時要蔫得跟落水貓兒似的了,那又是何必。
胤礽便閉了嘴,懶散靠在圈椅上看她擺弄。而林婉端起盤子夾起羊肉卷兒——宮裡吃的羊是蒙上草原精挑細選送來的,但和宮裡拿刀切成長條肉片不同,林婉特意讓劉諳達將肉放外頭凍了,再拿刀片刨成卷兒,這樣晶瑩剔透的羊肉一下鍋,幾息便變了顏色,夾出來往麻醬、油醬或者韭花醬裡一滾,再或者空口夾著蔥絲吃,味道都極為鮮美。
林婉給太子爺夾了幾片兒,自己悄咪咪塞了一口,吃得極為幸福。胤礽眼睛全看著她吃去了,看著看著,眉眼不自覺鬆快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提起筷子來,夾一片送進口中。
酸菜鍋子他是吃慣了的,番茄鍋子卻是第一回。這鍋子湯淡,煮的羊肉並著黃瓜片吃下去,嘗起來格外清爽,至於煮到後頭,番茄湯底變得越來越濃稠,番茄甜味也越發濃鬱,這時候加一把嫩滑的鮮蝦仁煮了,舀一勺蝦仁番茄湯喝,味美得能把舌頭吞下去。
胤礽愣是一個人把番茄鍋子吃得底兒都不剩,吃完單手懶懶地拎著酒杯,酒杯裡是杏仁底的奶茶,一口一口優雅啜飲。
剩下林婉看著自己還剩一半的酸菜鍋子,再次感到懷疑人生,這一回,她終於沒忍住開口問了:“爺,惇本殿真就不讓您吃飽嗎?”
胤礽:“…………”
胤礽本微微闔目喝奶茶,聞言一頓,睜眼瞥她,林婉被個眼風一掃,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問了。
胤礽卻直起身來,想了想,半是認真半開玩笑道:“是啊,惇本殿全是皇阿瑪的探子,你以為跟你這兒一樣,想做什麼做什麼?孤要是和你一樣,成天淨想著吃食,”他輕輕伸手往林婉臉上一掐,笑道,“……怕不是能被皇阿瑪指著鼻子罵半個時辰。”
他指尖微微涼,林婉摸著自己被他碰過的滾燙的臉蛋,嘟囔道:“才不會呢,您當妾不知道?皇上可稀罕您。”
胤礽聞言隻是笑,林婉想到那些史書野史和電視劇的描繪,卻起了八卦的心思,湊過去試探:“爺,您知不知道……什麼叫麻寶?”
胤礽尚不知她在大逆不道,隻哼笑一聲:“不知道,要不你給孤說說?”
這一下林婉來勁了:“那我真說了啊!”於是開始說書,把她知道的滔滔不絕地說了出來,那叫一個口若懸河。
而旁聽的胤礽先是懶散,然後微妙,最後眼見林婉故事結束,眼巴巴地望過來。
胤礽:……
胤礽:………………
胤礽撚著酒杯,欲言又止,最後看在剛吃完的鍋子和奶茶的份上,到底隻無奈地說了句:“編排皇阿瑪和我?我看你這條命是不想要了。”
林婉無辜道:“妾沒有啊,妾怎麼敢呢,這都是事實,怎麼能叫編排?”
胤礽勾唇笑一下,卻沒什麼真要笑的意思。他想要起身,林婉大驚,一時擔心他惱羞成怒叫人來把她砍了,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把他死死按在圈椅裡:“太子爺!太子爺有話好好說,我錯了!”
胤礽被她掐得眼前一黑,差點沒喘過氣來:“……放手!”
林婉不放,胤礽又不好叫人,隻好長臂一伸,一個用力就掐著她的腰,乾脆把她整個攬在自己懷裡。
林婉整個人壓在太子爺身上,太子爺溫熱的手還覆在她腰間,她一動不敢動,瞬間老實了。
胤礽滿腦子都是“麻子麻寶”,魔音貫耳,此時見始作俑者裝似乖巧地縮在他胸口,不免哼笑:“說啊?繼續說。林格格,你不是很會說故事嗎?”
林婉:……qaq!
這人怎麼這樣啊!還陰陽怪氣叫她“林格格”!她講故事是為了誰!
林婉忍不住委屈了:“妾這不是好心嘛!”
胤礽軟玉溫香在懷,漫不經心道:“噢?編排皇阿瑪和孤是好心?”
“當然啊,”林婉信誓旦旦,從他胸前抬起頭來,認真道,“妾當然是好心,難道妾會害您嗎?”
胤礽瞅著她,林婉這才終於道出了自己的小九九:“太子爺,太子殿下,皇上是極看重您的,弄成現在這樣,全是您和皇上生分了,讓有些人鑽了空子。您該好好和皇上陳情,隻要您真心誠意地一說,皇上一定會和您和好如初的!”
她說得有鼻子有眼,然而胤礽打量著她,卻覺得她這副篤定的樣子很奇怪。看她樣子,好像有萬分的把握,皇阿瑪一定不會拿他這個兒子怎麼樣似的。
到底誰給她的勇氣啊?
胤礽苦苦思索,隻想到也許林婉未入宮時與自己阿瑪相當要好,以至於她覺得全天下的父子或父女,都如她家中一般,孩子膝下承歡,阿瑪無限縱容,她推此即彼,便覺得天家父子也是如此了。
這不能不說是僭越,但是是自己屋裡頭的女人,又是閨房私語,難道還真罰她不成?
胤礽想來想去,終於還是被女人眼巴巴看得心軟,隻警告她不要出去亂說。
至於林婉,見他全然不信,眼神閃爍了下,想出個餿主意,悄咪咪湊近太子耳邊道:“太子爺,我們打個賭,隻要你……”
她聲音低下去,而胤礽聽了,眉頭一跳:“林!婉!我看你就是想讓我出醜!孤身為儲君,怎麼能做小兒女姿態?!”
任何人麵對這句話也都該敗下陣來了,但沒想到膽大包天的格格理直氣壯:“怎麼不可以?又沒人會笑話您!”
胤礽:“……”
你又知道沒人會笑話了!
那大阿哥三阿哥一眾兄弟不是人嗎,後妃不是人嗎,索額圖明珠不是人嗎!
何況皇阿瑪一定會訓斥他舉止不端!
本來他還覺得林婉說得不無道理,畢竟無論如今如何,皇阿瑪多少還是該念著點他們往常的情分的。
但是這個林格格——
胤礽已經不想跟她講話了:“不要鬨了!快下來吧。今日的話跟我說說也就罷了,不許出去胡沁。聽見沒!”
林婉認真臉:“不聽!不聽!打賭!打賭!”
“彆鬨!……這樣,你答應我,孤就跟你打賭。”
“好!”林婉立刻答應下來。
胤礽有一瞬間覺得自己上當了,然而出口的話也不好收回,於是沒好氣地起身,把這個撒嬌作亂的女人整個抱起來放在圈椅裡,自己則站起來整整衣襟,眼睛也不看她,仿佛後頭有鬼追似的,邁步就要走。
林婉也不攔他,隻笑眯眯地道:“爺明兒想吃什麼呀?”
“……隨便罷!”胤礽隨口答著,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被她蹭的皺巴巴的衣裳,一時覺得自己實在不可思議。
這女人這麼犯上作亂,他居然沒有真的生氣,而是糊裡糊塗什麼都順著她。
難道真是他吃人嘴短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