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投喂太子(1 / 1)

第二日,太子便發話給後院三個新來的格格添置些東西,林婉收到了她分例內的春裝一套、被褥兩床、頭麵一件、各色靠褥坐枕若乾。

東西不打眼,最重要的是解決了她缺被子的燃眉之急,這下終於不用費勁縫被褥了。

但靠褥棉絮已經拆了,新的又已經送到,林婉便乾脆拿舊靠褥做幾個布娃娃。

她低頭認真縫布娃娃的時候,攬月、綠枝和小蠻子都呆呆地望著她,神態各異。

後來小蠻子先忍不住,問:“格格,太子爺來了,咱是不是要發達啦?”

綠枝則是惶恐:“格格,太子妃和兩位側福晉知道了可怎麼辦啊?”

還是攬月安撫道:“慌什麼?該做什麼做什麼去。”又暗含警告,“誰要是走漏了風聲,可彆怪我不客氣。”

兩人如夢初醒,這才恢複了鎮定,不再跟油鍋裡的螞蚱似的了。

小院重歸平靜,林婉帶著綠枝縫娃娃,休息時踢毽子,踢累了就搗鼓吃食。

這次她搗鼓的是奶茶。

清朝北京也有奶茶,隻不過是鹹的酥油茶,熬煮的時候需在茶磚裡加鹽巴和酥油,回味鮮鹹。這種酥油茶偶爾喝喝可以,但要像現代的奶茶似的,一邊玩一邊嘬嘬嘬,那林婉又很喝不慣。

於是仗著劉諳達這點便利,林婉使了銀子,點名要煮甜口奶茶:先挑個頭飽滿的芋頭洗淨蒸熟,然後剝皮加白糖和牛奶搗碎,放進小銅盞備用。另支一個銅壺,泡一壺綠茶,隻取茶湯,同樣加白糖和牛奶攪合均勻。要喝的時候,把茶湯到進杯子裡,舀一大勺芋泥,新鮮的芋泥奶綠就出爐啦!

考慮到新飯搭子可能喝不慣芋泥,林婉還特意另熬了西米、紅豆,炒香了花生碎、葡萄乾等小料。滿滿一大盒提回來,甜甜的奶香味瞬間彌漫開。

林婉美滋滋倒一杯芋泥奶綠捧在手心,靠坐在床上昏昏欲睡。

胤礽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

見到太子出現,攬月、綠枝和小蠻子紛紛行禮,偏沒吵醒林婉。

胤礽倒也不是故意每次都挑她睡著的時候來,隻是不知道他的格格怎麼天天不是吃就是睡,回回叫他碰到。

但屋裡昏黃的燭火無聲地燃燒著,胤礽望著女人睡得沉沉的,手邊還散落著幾個胖鼓鼓憨態可掬的布娃娃,不由失笑,悄然走近,小心翼翼坐在了她身邊。

林婉睡得毫無防備,散亂鬢發裡一點紅瑪瑙珠花簪子斜斜欲墜,氣色紅潤,眉目如黛,呼吸間臉上細小絨毛纖毫畢現。

胤礽忍不住小心地撫了撫她臉頰——果不其然又把女人冷得一顫。這一次胤礽頓了頓,收回了手,隔著被子把人抱緊了。

林婉睡得迷糊,歪歪栽栽就靠在了他懷裡,大概是覺得枕得很舒服,腦袋挨著他胸口,往裡拱了拱,睡得香甜。

林婉隻覺得這一覺應當是睡了很久,等她再醒來,卻覺得不對。

她好像被男人抱在了懷裡,抬頭一看,太子爺隨意靠著坐褥,舒舒服服地陷在她軟綿綿如雲朵般的被褥裡,一手牢牢攬著她,一手拿著她的奶茶,有一下沒一下啜飲。

林婉呆住了,睜著一雙迷蒙的眼睛,愣愣地望著眼前人,沒回過神來似的,也不開口說話。

還是胤礽俯下身子道:“醒了?”

他神色依舊是冷淡的,眉目英俊,聲音低沉,但林婉沒過腦子,驀地撲哧一下就笑出聲,伸手按住了他唇角,然後把指尖的奶沫子給他看。

胤礽:“……”

他眼神不變,望著林婉。

林婉卻心裡咯噔一聲,突然覺得他的眼神很危險。

她生怕他就勢吻上來,趕緊掙脫出來了。

好在胤礽也不生氣,將空掉的杯子隨意扔給她,順勢往後一倒,徹底陷進了林婉的床裡。

“孤睡一會兒。”隔著被子,胤礽的聲音悶悶傳來。

*

就在胤礽睡得沉沉的時候,南熏殿上書房卻出了事。

——上書房起火了。

由於除了皇太子、五阿哥和七阿哥外,所有適齡皇子都在這讀書,上書房的起火,瞬間驚動了整個紫禁城。

康熙立馬下了口諭,禁衛齊齊出動滅火,一時間烏壓壓一片,火光沒見著多少,四處倒都是人影子。

這麼多人搭手,阿哥們很快就被救了出來。

其實說救也不準確,實際上阿哥們是在滾滾黑煙中自己麻溜地跑出來的。

小佟妃恰此時趕到,遠遠見著阿哥們沒什麼大礙,這才鬆了口氣。

年前皇上才吩咐她主理六宮,這就出了這檔子事。

小佟妃嚴肅了神情,把上書房師傅們叫來,要問一問是怎麼回事。

結果十阿哥主動站了出來,沒什麼所謂地抱拳道:“佟額娘,是兒臣的錯,兒臣不小心撞到了燭台,走水了。”

小佟妃聞言,不由得蹙了蹙眉。

十阿哥胤俄是已逝溫僖貴妃的兒子,輔政大臣遏必隆的孫子,血脈尊貴。但可惜的是溫僖貴妃早逝,十阿哥沒有母親親自教養,又被皇上和鈕祜祿氏寵著,逐漸就養成了這副性子。

如今這還是被皇上敲打過,老實了許多,若是往日,說他是宮裡的魔王都不為過。

至於小佟妃自己,雖是先皇後的妹妹,但畢竟隻是主理六宮的妃子,不是貴妃更不是皇後。既然不是嫡母,仿佛也沒什麼立場教導鳳子龍孫,一時便也不好多說些什麼。

何況她入宮晚,自己也沒孩子,皇上如今喜歡漢女,她冷眼看著,也不指望什麼榮寵了。

便這麼過著吧。

隻是十阿哥這麼明目張膽不把她放在眼裡,多少還是讓她有些難堪。

還是大阿哥大步上前來,責備道:“老十!師傅教的禮節規矩你都忘了?”

十阿哥望望他,笑道:“沒忘呀。”

大阿哥:“那你怎麼——”

話沒說完,十阿哥已經扭過頭去,不理他了。

大阿哥氣得一哽,目光冷嗖嗖望著平日和老十廝混的八阿哥、九阿哥,卻見八阿哥早早地不動聲色跑去了太醫堆裡搭脈,而九阿哥則低下頭去撥弄手指。

大阿哥:……更氣了!

他深吸口氣,高低想再說兩句,卻見那邊四妃步輦匆匆過來。

大阿哥一眼望見母親,這才罷休,幾步迎過去喊道:“額娘!”

惠妃定睛一看,大喜:“胤褆!”

眾人忙退避,烏壓壓人群讓出條路。惠妃看著兒子大步走開,眼中閃爍著欣喜。

大阿哥胤禔,說來如今年紀不過二十四五,身材健壯,皮膚偏黑,長相和康熙有三分相似,十分英武。

胤褆過來納頭便拜,笑道:“竟然驚動了額娘,兒子罪該萬死。”

“呸呸呸!說什麼胡話!你平安最要緊!”惠妃趕緊扶他起來,關心道,“對了,弟弟們都還好麼?”

“放心吧,有兒子在,怎麼都不會讓弟弟們出事的。”

胤褆笑說著,側身讓出位置來。而他身後,幾位阿哥們果然全須全尾都在,齊聲行禮道:

“見過佟額娘/額娘/惠妃/宜妃/德妃/榮妃娘娘!”

一時又是噓寒問暖,胤褆笑著,待要再開口,那邊傳來響鞭聲:

“皇上駕到!”

小佟妃、四妃並阿哥們納頭問安,康熙什麼話也沒說,疾步從禦輦上下來,目光從兒子們臉上一一劃過。

大阿哥胤禔,正是年輕力壯的年紀,小小走水自不在話下,隻身上蹭了點黑灰;

三阿哥胤祉,被派出去祭奠孔廟,恰好不在;

四阿哥胤禛,躬身站在德妃麵前,任德妃拿巾子給他擦臉,隻垂著眼,寡言少語;

九阿哥胤禟,本被宜妃半摟著,十阿哥一個眼神,他便竄出去了,兩人都湊到八阿哥邊上,被惠妃喂了好幾口茶。

剩下五阿哥養在蘇麻喇姑身邊,七阿哥腿疾,都不怎麼往上書房來。

康熙目光在兒子們臉上轉了又轉,歎道:“可讓朕少操點心吧。”

眾人恭謹俯首,還是胤褆開口,聲音歉疚:“是兒臣們不孝,給皇阿瑪添麻煩了。”

“你呀!才在西北戰場上立了功,又給朕生了個孫女,怎麼算是添麻煩呢!”

康熙溫言說著,胤褆臉上更笑開了,順勢告了十阿哥一狀,說他對佟額娘不敬。

康熙臉色便黑了黑,把十阿哥胤俄叫過來,二話不說朝他腦袋上呼了一巴掌。

“哎喲!”十阿哥捂著腦袋,這才不情不願給小佟妃告罪。

小佟妃見康熙這副寵兒子的樣,笑了笑,輕輕揭過了,笑道:“皇上,十阿哥還小呢,無妨。”

“小?朕在他這個年紀,早乾了一番事業了!”康熙恨恨的,“也不知道這個皮猴子什麼時候才能立起來!天天聊貓逗狗!老大老四,你們做哥哥的,也不知道幫朕多管管!”

誰管得了他!

四阿哥心裡想著,抿了下嘴,拱手應了。

但應歸應,十阿哥知道他不會管,也不怕。

隻有大阿哥,一聽皇阿瑪說的,眼睛裡光都亮起來了!怕不是以後要雞毛當令箭,處處跟他為難!

什麼人呀!他也配!

十阿哥氣死了,皇阿瑪麵前又不敢頂嘴,想來想去,大聲道:

“四哥,我想吃橘子了,你幫我剝個橘子吧!”

他不知道怎麼從兜裡掏出個黑乎乎的橘子,不由分說塞進四阿哥手裡。

四阿哥望著黑灰裡滾過的橘子,蹙了蹙眉,拿帕子墊著幫他剝了。

十阿哥趁機掛在他身上,瘋狂給他使眼色:“四哥,你就不去說些什麼?”

“說什麼?”四阿哥冷淡道。

十阿哥望了那邊一眼,見大阿哥在皇阿瑪麵前笑吟吟的,忍不住冷笑:“管他說什麼呢?三哥不在,總不能讓大哥一個人唱獨角戲吧?”

“……”四阿哥警告地望了他一眼,“吃你的橘子吧,不要沒事找事。”

他直接把一瓣橘子塞進十阿哥嘴裡,十阿哥見他挑撥不動,嘁地一聲,翻個白眼,走了。

而康熙在上書房待了一天,見眾阿哥無礙方才離去。第二日,惠妃以大格格滿月宴為由請皇上移駕,康熙應允。

本來以為此事就此翻篇,沒想到第三日,皇上直接召了大阿哥進禦書房。

禦書房政要之地,往日隻有太子陪侍左右。口諭一下,消息就跟風一樣傳遍了整個皇宮。

而風眼裡的胤褆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站在禦案前,一站就是許久。

皇阿瑪總不至於是叫他來罰站的。

那究竟要說什麼,如此遲遲難定呢?

胤褆被內心的焦灼緊張和興奮折磨,終於坐立不安。

他忍不住小心翼翼開口:“皇阿瑪,您召兒臣來,到底為什麼事啊?”

康熙頭也不抬,隻戴著西洋鏡批奏折,直到門口傳來一陣騷動。

“皇阿瑪!”三阿哥大步進來跪下,“兒臣給皇阿瑪請安!”

“起吧。”康熙這才發話。

“是。”三阿哥起身,笑吟吟的目光環視了一圈。

胤褆在看到他進來的一刻心都涼了,強行對他提著嘴角笑笑,三阿哥亦笑回去,訝然挑眉拱手:“啊,大哥也在呢,弟弟給大哥請安。”又道,“怪道皇阿瑪竟在禦書房召見兒臣,原來是兒臣沾了大哥的光,也能進來見一見世麵了。”

胤褆:“……”

胤褆還沒開口,康熙便打斷道:“行了!就你嘴貧。如今兒子都有了,也該像個阿瑪的樣子。”

胤祉這才收了笑,低眉順目道:“是,皇阿瑪,兒臣謹記在心。”

兩個兒子都老實了,康熙這才扶了扶西洋鏡,望著他們。三阿哥胤祉長得像母親榮妃,麵龐白淨,氣質斯文,看起來仿佛純然一個讀書人。

康熙眼神便柔和了:“朕看著,你們兩個都是好的。來年替朕辦差,封王開府,有什麼不懂的向太子請教,也叫朕輕省輕省。”

封王開府!

如平地一聲驚雷!

兩人都愣住了,還是三阿哥先反應過來,心念電轉間眼神閃爍,最後肅容道:“皇阿瑪,兒臣年輕,怕是不能——”

康熙抬手製止了他,側頭:“胤褆,你呢?”

大阿哥這才回過神來,咬了咬牙,叩頭:“皇阿瑪想兒子分憂,兒子推辭,豈不是不孝?兒臣定不辱命!”

“好!”康熙這才笑起來,“梁九功,給兩位阿哥看座。”

兩人坐了,胤褆扶上扶手,隻覺自己心砰砰直跳,忍不住開口:“皇阿瑪,那,太子殿下如今還在毓慶宮,您……”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康熙冷硬道。

胤褆霎時閉嘴,和三阿哥交換了個眼神,又各自漠然錯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