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新婦(1 / 1)

謝清玄不知道尚毓為什麼要為了一個跟她毫無任何關係的人不開心。

他想不明白。

謝清玄看尚毓被他點明心思,有些驚慌失措。

果然安慶還是打得太輕了。

要換了他,昌榮就該給周嘉實收屍了。

謝清玄想象著尚毓會說的話,無疑都是心疼那位優柔寡斷的表弟。

卻沒料到尚毓回過神來,肯定地回答:“不心疼呀,不是我的心疼什麼。”

謝清玄咂摸著這句話,倒是高看了尚毓兩分。但也僅限於此,尚毓與他不過是順從旨意結親。

“嗯,你說得很對。”

他不喜歡尚毓,但這是他名義上的妻子。謝清玄也不能允許尚毓為其他人分心,就算她難過傷心也隻能是心疼自己。

謝清玄笑著幫尚毓扶正頭上歪斜的發簪,方才她跪地時太實誠,蝴蝶流蘇已然纏繞起她鴉黑般的發髻。

語氣聽不出喜怒,動作慢條斯理。

謝清玄與她分開前意味深長的瞥她一眼。

無人注意的係統版麵,厭惡值悄悄增加了三點。

尚毓沐浴著暖陽如春的金光,隻覺得渾身發冷。

她雙手環抱著肩膀,桂文將貂毛披風係在她的身上,尚毓僵硬的四肢才緩緩恢複了餘溫。

桂文又塞給尚毓一個小巧的手爐,平淡的聲線能聽出調侃:“夫人,世子已走遠了。”

尚毓盯著謝清玄遠去的方向呆呆地望著。

好像在送夫君凱旋的小妻子。

世子不過是去與皇帝回報公務罷了,夫人這模樣,倒是極舍不得了。

夫人剛與世子新婚,新婦掛念實在正常。

等到謝清玄徹底沒了身影,尚毓才垂下眼眸,斂下心中的疑惑。

總覺得謝清玄意有所指,至於周嘉實,尚毓沒有放在心上。受傷心疼也是女主的事情,關她這個反派的白月光沒有半點關係。

謝清玄來到鎮撫司,閒聊的侍衛精神一震,各個回歸崗位。

謝清玄沒看他們,擦身而過時,留下一句話:“自去領罰。”

按照規矩玩忽職守者,輕則杖打二十,重則革職驅趕歸家。

侍衛無聲跪地,噤若寒蟬,無人敢開口違抗軍令。

心裡還唏噓指揮使今日心情不錯,不然等著他們的就是革職處理。

他們再清楚不過人畜無害,溫和有禮的謝指揮使,麵皮底下是心狠手辣、殘忍暴戾的煞神。

那些對謝指揮使趨之若鶩的女子,真真真是膚淺。

安慶已提早溫好謝清玄愛喝皇椿葉,用了剛燒開的燙水,澆進茶湯裡,泛出黑綠色的茶梗。他的桌案周邊飄散出苦澀的陳茶味,世子說最能提神醒腦。

謝清玄端起茶盞,呷了一口就放下了。

久而不散的苦意。

就好似他的人生,永遠不被人期待。

安慶將一道圍攻謝清玄的折子展開,上麵儘是在說謝清玄德不配位,要求皇帝更換指揮使,若是能換上自家子侄陸昭便更好不過。

謝清玄拿著這道折子,細細品讀。

陳詞濫調,毫無心意。

陸昭,這個名字他倒是有點印象。

“周嘉實身邊那個小跟班?”

安慶點頭,畢竟是相府二公子,也算不得跟班。

那日世子成婚時,安慶去調查尚毓與周嘉實的緣故,沒想到正好聽陸昭說夫人是一朵鮮花插在...安慶一不留神就讓他跑了,不然哪還能讓陸昭討得了好。

謝清玄嗤笑,一個想搶他妻子,一個想搶他職位,真以為他是好脾氣。

謝清玄輕輕把折子往桌上一放,聽在安慶耳朵裡,就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他盯著窗口,外麵陽光透過窗縫,照映死氣沉沉的屋子。

“安慶,手養好了嗎?”

這話問得含蓄,安慶的手就沒受傷。

世子要他去揍人了,那人打不能還手,罵不能還口,還另外有人孝敬他,給他白使喚,這活安慶可樂意去乾了。

再說,這回可是師出有名。

安慶不用怕辦錯事,世子都能兜底。

“彆打死了。一回死兩個,不好看。”

安慶爽快地應下,他的腰包又能鼓起來了,到時候娶個媳婦,再生個大胖娃娃。

謝清玄按例來與皇帝彙報公務,龍椅上的年輕男子,已浸染了天家的威勢。

不怒自威,深謀遠慮,玩得一手好平衡。

謝清玄清楚地明白他方才看到的那道折子,就是這位帝王打壓他的手段。

謝清玄倒沒似在太後處拘謹,他腰板挺直,拱手行禮:“陛下。”

皇帝假寐地睜開眸子似乎才發現謝清玄的到來。

皇帝按捺下心中的不悅,雖說他曾經賜予謝清玄禦前行走可不跪拜的尊榮,但說是一碼事,做又是另一碼事。謝清玄如此行事,未免也太不把他放在眼裡。

“表哥,你來了。”

皇帝坐在龍椅上,眼神裡的不滿,謝清玄看得分明。

皇帝還年輕不懂得怎樣掩飾自己的心思,這也難怪,長於婦人之手,行事淺薄,手段單調了些。

那些老骨頭上道折子罷了,又能對他有什麼影響。皇帝還要用他,就不可能把他從指揮使的位置上撤下來。

不然豈不是平白便宜了太後。

皇帝試探著問:“今日陸相國那個老東西聯合眾多臣子紛紛上奏,表哥,朕壓下去一次,但怕下次朕也心有餘力不足啊。”

謝清玄現今的權勢愈發的大,尤其是兵符也牢牢地握在手中。他不能不忌憚,皇家無親情,隻論君臣。

暗含警告,謝清玄你也不過是朕的一條狗。

狗若是不聽主人的話,那就隻能做喪家犬了。

謝清玄臉色不變,舉止恭敬,“陛下說的是,臣受教了。”

皇帝本就沒打算與謝清玄撕破臉,達到目的,語氣真心許多。

再者早晨壽康宮太後讓謝清玄插手周嘉實那件事,皇帝已知曉。憑心而論,謝清玄是再好不過的一把刀了。

皇帝讚賞地拍了拍謝清玄的肩膀,領著他去自己的私庫。“表哥大婚時,朕不能離宮,也沒瞧見新娘子。倒是欠你一份新婚禮,有什麼想要的去朕的私庫裡挑。”

謝清玄看了看被人碰觸過得肩膀,輕皺了下眉心。

皇帝不怒反笑,謝清玄這個人他也算了解,最不喜彆人碰他。

皇帝也不在意,好奇地問:“你那夫人也碰不得?”

皇帝整日待在宮中,那幾個宮妃的事他都聽膩了,若換成謝清玄他倒是感興趣的緊。

他可知曉謝清玄曾將碰過他衣袍的犯人,當場就地正法。

謝清玄眉頭一挑,眼神分明是說,那怎能一樣。

皇帝哈哈大笑,果然,成了親的男子總是舍不得溫柔鄉的。

之前謝清玄不近女色,不愛金銀,皇帝心裡直犯嘀咕。人若沒有弱點,掌控了權力就成了權力的控製者,而不是權力的芻狗。這人反倒不能重用,滑不溜丟地拿捏不住,容易跑出他的五指山。

但現下謝清玄有了軟嬌娘,流連在溫柔鄉裡,卻是個好事。隻女人如衣服,也可能是迷惑他的煙霧彈,還是得有個孩子。

到時送進宮來成了質子,他才能徹底讓謝清玄為他所用。

皇帝如此想著便催他:“成家立業,有家有業,合該再生個孩子。”

謝清玄不置可否。

這邊尚毓回去看天氣不錯,端起針線蓖子搬著軟杌,挨著桂文、桂靜,學著她們的動作。

她先取來薄荷青的緞子,從邊緣處裁剪下巴掌大小的布片。

這薄荷青與謝清玄身上帶著的荷包顏色最為相似,據尚毓觀察謝清玄的木櫃裡幾乎全都是淺色係的衣袍。

選這個顏色不容易出錯。

粗略地拿手比劃了下大小,尚毓約莫著差不多。

桂靜瞧著夫人與她們老老實實做繡活,給桂文使了個你懂的眼神,捂著嘴偷笑。

桂文白了她一眼,接過尚毓手中的剪刀,將布邊修剪的勻稱光滑,整體縮小了一圈。

方才尚毓剪得大了些,當整日戴的錦囊不太合適。

尚毓沒注意到兩人的眼神戲,在線筐裡找藏青的繡線來配。尚毓因沒做過繡活,總是顧了這頭忘了那頭。

桂文看尚毓手忙腳亂,歎氣道:“夫人,這點活計我們來就是。”

尚毓搖搖頭,重新將纏繞成團的線解開。

答應彆人的事情要自己做。

否則那不就算欺騙了嗎?

如果可以的話,她想做得質量好一些,這樣謝清玄的荷包不容易脫線。他經常在外麵忙公務,見得官員也多,彆人看見說不定還會笑話。

尚毓不希望謝清玄被笑話,她當了謝清玄的妻子還是應該在外麵給他體麵的。

但尚毓確實對此不精通,她隻能慢工出細活了。

時間長點也沒關係。

隻是怕謝清玄不喜歡。

書中說他從不亂收女子送他的物件,也不知自己送的他會收嗎?

尚毓揮了揮雜念,認真地描繪荷包上的如意花樣。

如意祥紋的最是容易,也適合尚毓新手繪製。

她也希望謝清玄事事如意,早日完成劇情,尚毓也能早些回家。

桂文幫她勾勒了幾筆輪廓,剩下的還需要尚毓自己來。

一整個下午尚毓都低著脖子,難受得緊。

尚毓按了按酸痛的脖子,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才想起來問桂文:“世子晚上可還回來?”

夫人字字句句不離世子,兩人感情和睦,桂文和桂靜也放心許多。

桂文抿住嘴邊的姨母笑“世子未曾交代不回院子。”

那就是謝清玄會回來。

尚毓點點頭,謝清玄回來的話,今夜她就能完成任務了。

尚毓將針線歸攏好,眉眼間帶著笑意,好開心呀,離回家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