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屋中的龍鳳燭劈裡啪啦地燃得旺,火苗時不時躥得照在窗紙上,猶如惡魔探出身子窺視。
真的要跟謝清玄睡覺?
尚毓抿著嘴唇,偷瞥他一眼。
尚毓眼中有惶恐:“係統,我該怎麼辦。”
係統電子音中還能聽出羞澀:【宿主,為了任務忍一忍...】
這是做任務還是賣身呀。
尚毓有些害怕,她能不能不和他睡啊。誰知道他夜裡會不會給她下毒、分屍...
係統:【請放心,我會在他動手前提醒你的】
更不放心了怎麼辦。
尚毓:“係統,就沒有什麼替身小人?或者抽取靈魂?”
係統尷尬:【本係統為了確保真實的書中體驗,是沒有替代品的。不過宿主,你書裡還要再活兩年,肯定死不了。】
好有道理哦,但尚毓怎麼覺得有些不對勁。
任務不能不做,反派她也不能不攻略。
反正還有兩年時間可活,時間還挺長,足夠她回家了。
謝清玄神色平靜,指尖卻掐得手心紅腫,瑩潤的皮膚留下醜陋的印記。
幼時,他被端王妃種下慢性毒藥,隨著毒深入骨髓,侵蝕五臟六腑,毒發的時間越來越短,從幾年到一年,再到幾個月,如今是每月都會發作一次。
今日尚毓讓他飲下的烈酒,反倒提前激發了他體內的藥性,日子提前了十日有餘。
謝清玄早已習慣,他天生就對疼痛不敏感,有時反而能從疼痛裡獲取到某種快感。
這讓謝清玄格外清醒,隻有螞蟻啃噬的疼痛才讓他能感知,他還不是行屍走肉,他是活生生的人。
但說不定哪天就死了,謝清玄垂下眼眸,笑得詭異無比。
謝清玄恰逢此時就會喜冷,無數冷凝的冰塊會迅速褪掉他渾身的燥熱。可現在他不想去泡冰塊浴,他發現了一個更好的東西。
尚毓涼涼的手背他很舒服,不像冰塊又硬又冷。
但是她的體溫還是有些熱了,謝清玄瞧著尚毓的脖頸,他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掌比劃了下,如此脆弱堪憐,他一隻手都能掐得住。
藍紫色脈絡地起伏,不難想象皮囊底下流淌著怎樣的潺潺地暖意。
若是能再涼幾分就更好了,謝清玄收斂眼神,若有所思。
尚毓歇息的寢房一覽無餘,她環繞一圈最終將視線重新定格在供奉桌案的點心上。
與神佛搶食物有點不太好,阿彌陀佛,小女回頭再供奉你們。
尚毓磨磨蹭蹭地問道:“夫君,你餓嗎?”
謝清玄手指敲了敲床邊的扶手,敲擊聲嗒嗒作響。
“你餓了?”
明知故問。人是鐵飯是鋼。
鋼鐵是怎樣練成的,那不得吃飯嘛。
“你先吃,我還不餓。”謝清玄看了看暈黃的燈光,略顯祥和的氣氛,是前所未有的寧靜。
尚毓乖乖應下:“好哦。不過不餓也能吃一些的。”
謝清玄笑著看尚毓粉紅的小臉吃得滿嘴糕點碎屑,像隻囤食的鬆鼠。
新婚之夜殺人不吉利,相吃就吃吧,死前總得讓人吃口飽飯,他謝清玄又不是什麼送人上西天還不給飯吃的主。
死前慰問嘛,他熟練。
尚毓所付出的代價總比點心多。
謝清玄看著尚毓對甜膩的糕食情有獨鐘,齁甜齁甜的芋頭糕都咽得下去。
他看著都膩歪,他討厭那種口感。
尚毓吃得滿足,肚子被填得滿滿的,唔,端王府的廚子好似比尚府的更加會做飯。
這也算來一個好處,要是飯難吃就更難捱了。
人吃飽喝足的時候總覺得生活無限可能,尚毓也不例外。
她覺得攻略反派一點也不難,隻需要按照書中的劇情線和任務去做,等她走完戲份,還不是天高任魚躍。
好吧還是有些難度的,尚毓不太會罵人,再說謝清玄那人還有點不要臉。
不過謝清玄不發神經的時候,還挺像一個睡美人的。
那他一定很會暖被窩吧,這樣睡得才香。
係統也不知道該說宿主是膽大還是膽小,它總是很難理解宿主的腦回路。
可能是宿主已經脫離了正常人的思維軌跡,它是絕對不承認兩人半斤八兩,都笨。
“我吃飽了。唔,還睡覺嗎?”尚毓腦子暈乎乎的,她暈碳了,好困。
謝清玄:“......”
她好像誤會了,他並不是想要跟她睡覺,他隻是想要殺了她。
這樣尚毓就會渾身涼涼的,貼上去也會更加舒服。
死人才不會害他。
謝清玄默不作聲時,尚毓已經大膽去尋摸他衣裳側邊的盤扣。
可男子的衣衫尚毓從未解過,她手指僵硬,解了半天也未解開,反倒把謝清玄胸口的布料扯成皺巴巴的一團。
尚毓本就比謝清玄矮了一頭,此時她彎下腰倒是更加瞧不清謝清玄的神色,不過想來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尚毓疑惑:“夫君,你的衣服質量好差。”
她都沒碰幾下,布料就不成樣子了,布料也會碰瓷嗎?
真笨。
尚父那在朝堂上圓滑的老狐狸怎得有如此不聰明的女兒。
尚毓哈欠連連,忍者困意揪著男人腰間的環佩,一沒注意又打了個死結。
尚毓訕訕地道:“你再等我一會兒。”
謝清玄瞥她一眼,眸光加深,勾人的桃花眼沒什麼笑意。
“興許你一會兒就死了?”
兩人同時開口。
謝清玄觀察著尚毓的神情,準備重複一遍。
尚毓誠實的回答:“你不會的。”
她命長著呢。還有兩年可活呢。係統方才還說她死不了,她才不信謝清玄會殺了她。
謝清玄撫順胸口的衣料,他心情越好的時候越想殺人。現在他心情很不錯,他就給她想個體麵的死法。
一刀捅進心口,了斷生機。
這是最體麵的,也不會有痛苦。
那些犯人都是這麼說,要殺就殺,給他們個痛快。
係統汗流浹背:【宿主,我說你死不了。】
【不是反派不殺你啊...謝清玄,是真的想殺你啊!】
尚毓:“......”
哦,現在她還不是白月光呢。
尚毓解完謝清玄的衣服,自己穿著裡衣躺進被窩。
柔軟舒適的大床,死前好歹得躺在床上打個滾。
【宿主,好勇。如果你不幸身亡,我會雲送葬的。】
係統哭唧唧,它覺得尚毓是最好相處的宿主,不像其他人嫌棄它無用。
尚毓裹著被子縮成一團,光漏出腦袋來,烏黑柔順的長發枕在鴛鴦戲水的錦套,目光落在謝清玄的身上:“要不先睡覺,有事明天再商量?”
嗬,她還想有明天?
謝清玄笑得燦爛,身子說是冰火兩重天也不為過。險些吐出血,雖及時忍了回去,但避免不了嘴角溢出的一縷鮮血。
怎麼看著比她還弱呀。
謝清玄心想勉為其難地答應她最後一個要求吧,死人總是有各種奇怪的要求。
謝清玄掀開被子躺在邊緣,等著三更夥夫的打更聲。
那是最美妙的聲音,他可以殺掉她。
謝清玄體內的毒在溫暖的環境更加活躍,他需要付出不少心神抑製
。
他麵上愈發從容,烏發濃稠如墨,眉眼處處露出世家公子的風骨。
尚毓等了半天,謝清玄還躺在那處,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身前,床榻將將凹陷進去。
他不像來睡覺的,反倒像來做床墊子的。
尚毓因被子厚重翻身都不自在,於是挪了挪身子,被子一半的重量就撂在謝清玄身上。
謝清玄跟將死之人沒什麼好計較的,看了看被子,整個人還是躺的板正挺直。
謝清玄的手指顫了顫,快了,他聽見了更夫的腳步聲。
謝清玄身體逸散的溫度很好地暖熱了一方小天地,尚毓將身子貼的更近了,好暖,真是人型熱水袋啊。
尚毓從喉嚨裡喟歎一聲。
謝清玄驟然接觸到冰涼的被子,還有淺淡香氣的軟玉。謝清玄聞著香氣,果然跟眼前女子一樣,嗜甜,茉莉花尾調帶著葡萄味。
莫名其妙地好聞,連帶著難忍的癢意都被平息了。
尚毓趴在他胸膛上,心跳平穩,呼吸均勻,乖巧又聽話。
“你殺不了我的。”
謝清玄看著蜷縮的尚毓,故作好奇的樣子。
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他殺不了的人,大不了一命換一命。
“理由。”
“你會後悔的。”
在書裡以後尚毓會成為他心中舉足輕重的白月光。
是謝清玄的救贖,謝清玄的一切。
謝清玄嗤笑,他從來不後悔。
殺掉她,她會躺在暗無天日的棺材,不給他找麻煩,而且他還不用抽出時間敷衍她。
尚毓急忙掰著指頭數著留下自己的好處:“你看我好養活,什麼都吃。”
確實挺能吃的。糕點沫子還在嘴邊。
尚毓認真地加了一句:“我可以洗衣服。”
衣服他自己會洗,用不到。
打更的鐘聲響起,足足響了三下。
尚毓:“還可以、暖被窩。”
他不需要暖被窩,他需要冷被窩。
無用。
無用的人。
尚毓把小拇指摁下去:“還可以繡荷包的。”
謝清玄腰間打著絡子的荷包已灰樸樸的,洗得發白,看來很是愛惜。尚毓繡荷包的技術不怎麼樣,也就勉強能縫補上,不過她覺得這也算優點吧。
謝清玄的指尖停留在她脖頸上一厘,隻要他用力收緊,她就再也發不出聲來。
尚毓怕的要命但強作鎮定,眼睫顫抖合攏打在臉上泛出淡淡的青影。
尚毓能感受到脖頸上的濕熱大手在慢慢收縮,她大氣也不敢出。
“那你就繡一個。”
倒是還沒有人為他繡過荷包。
他身上戴得還是他母親的遺物,若是繡不出來,她會知道活著遠比簡單的死亡更加痛不欲生。
尚毓的命現在是他的了,他想要的話隨時能取。
謝清玄慵懶拖著長長地聲調,“尚毓,你彆騙我。”
他的手擦著她的耳垂收了回去,看了看黏在他身上不走的女子,“下去。”
尚毓:“不要。”
暖不熱的被窩,狗都不睡。
書中謝清玄他殺了那些人的時候,都是快準狠得令人一命嗚呼,從不放過漏網之魚。
既然他今天不殺她,日後也不會殺她了。
她還能好好地瀟灑兩年,直到她完成任務。
尚毓興奮了一天,現下再多的精力也消耗光了,她捏著軟糯的聲音喊謝清玄,“夫君,我真困了。
謝清玄聞言陷入沉默。
那兩字跟糕點一樣甜膩。
尚毓睡覺並不安分,無時無刻不想從謝清玄身上汲取溫度。她變換著姿勢,她的腳似在冰窖裡,她把腳放在謝清玄的腿縫裡,熱熱的,暖暖的。後來腿伸不直,又踩著謝清玄的腳,隔著層帛襪也樂得自在。
謝清玄忍耐到極點,本來若有若無的疼癢變成了酥麻麻的難受。
謝清玄推她一把,沒推開。反而因為尚毓纏著他,姿勢更加曖昧不雅。
雖然謝清玄沒有經曆人事,但並不意味著他對此事一無所知。
但此事就像一根如鯁在喉的刺,讓他心理性犯惡心。並且隨著時光沉澱,他滿目瘡痍的內心,猶如壓抑的火山,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尚毓一直挑釁他的底線,謝清玄笑得愈發儒雅隨和,笑意不及眼底。
尚毓她真是不知死…活。
尚毓感受到謝清玄身子的異樣,她微微意外而迷茫。
被係統拐彎抹角提醒才緩過神,謝清玄分明是起反應了。
“夫君,我幫你。”
尚毓抓住謝清玄的衣衫,慢慢地湊過去,顫巍巍的親了他一下。
“好了。”
謝清玄:“.……”
幫他,就是親、一下?
謝清玄黏膩的目光落在尚毓眼裡,他好像有點欲求不滿。
尚毓有些苦惱,好吧,她再親他一下?
但未親成功,尚毓便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