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眾人進了廳堂紛紛落座,辛玹的目光還是一直黏在奚酥落身上。
然而被他盯著的正主斂了神色一直安靜地待在母親身邊。
就像她不是今日的主角一樣。
眾人神色各異。
辛時序:“咳咳……”
辛玹依然專注地看著並不看他的奚酥落,不為所動。
辛時序:“……”
奚明月看出了好友的尷尬,主動幫她解圍,說起今日的上元節,成功打開寒暄的大門。
長輩說話,辛玹和奚酥落便沒道理開口打斷,隻不過辛玹的眼珠子就沒挪過地方。
奚酥落低頭看著杯中茶倒影出的自己的臉。
想著不久前奚悅兒和齊氏在這裡發生的事。
那天和今天,想必氣氛完全不同。
但兩個主角的心情卻是完全置換了。
雖然奚酥落不知道為什麼奚悅兒想娶辛玹,但既然是她本人的意願,想來是高興的吧。
今日的自己,那日的奚悅兒,處境,心態,皆大相徑庭。
寒暄過後,長輩們聊到了今天的正事。
奚酥落終於回神,遙遙看向一直盯著自己的辛玹。
她剛看過去,辛玹眼裡的失落霎然間消散不見,他輕輕吸了口氣,對奚酥落極其討好地笑了一下。
回來這麼久了,奚酥落還是不習慣這麼主動放低身段的辛玹。
她不動聲色移開目光,辛玹抿了下唇,眼神黯了黯。
柳氏和宣氏商量起時間來,宣氏說出了二月十七的日子,柳氏驚喜開口:“我找的人也看上了這個日子!看來果然是好!”
奚酥落微微蹙眉,二月十七?
那就是下個月了……
這麼快?
她又看向辛玹,辛玹又對她笑了一下。
好看得不可思議。
真該死,那麼糟心的靈魂,那麼好看的一張臉。
奚酥落隻好看向自己的父母。
柳氏和宣氏都覺得二月十七不錯,兩個人的妻主對此也沒有什麼意見。
奚明月問了奚酥落一句,“落兒覺得這個日子怎麼樣?合適嗎?”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她。
柳氏近來很信賴高山寺遇到的那位大師,定日子這麼大的事情自然也找了他。
奚酥落雖然沒見過那位傳說中的人物,但料想必然是辛玹安排的人。
今天宣氏說出的時間也是二月十七,更是佐證了這一點。
她其實有些困惑。
自己雖然大病一場,但畢竟年輕體健,辛玹這麼急著跟她完婚,難道是篤定自己不會受委屈,有辦法不必委身於她?
總不會是想著草率出手,一進門就做鰥夫吧?
管他在想什麼。
左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落兒沒有意見,全聽母親父親,伯母伯父費心安排。”
奚酥落乖順開口,辛玹眼底的笑意更濃。
在他被問到的時候,自然也說了沒有意見,全聽長輩的安排。
這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兩方當事人都沒有意見,父母之間也樂見其成,堪稱一件美事。
辛時序留他們用飯,奚明月和柳氏自然不會推脫,答應下來。
兩個男人說私房話,女人則聚在一起聊生意上的事情。
剛好給兩個孩子讓出空間來培養感情,多說幾句話。
最重要的事情塵埃落定,辛玹那顆不上不下的心終於可以放回肚子裡了。
長輩離開,辛玹終於找到機會站到奚酥落身邊。
他小聲開口:“你之前沒有機會在院子裡走動過,我帶你去賞梅吧,院子裡的梅花開得正好。”
快成為妻夫了,奚酥落沒有理由拒絕,她微微頷首,和煙看著就要跟上,被知夏叫住。
奚酥落微微偏頭,意識到這是所有人都在給他們兩個製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院子裡還有雪,隻掃除了中間走路的部分,周邊倒是一片美景。
辛玹稍微走在前麵一點,引著奚酥落走。
“你對禮單,還有要求嗎?”
奚酥落輕聲開口:“有長輩在,我理解你不好開口,若有什麼,現在可與我直說。”
辛玹輕笑回頭:“真的沒有,我很滿意。”
奚酥落看著他,恍惚間像是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人似的。
他何時這麼好說話了?
就跟自己記憶中貪得無厭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奚酥落眨了下眼,道:“時間太短,要準備的事情太多,你若是來不及,覺得不合適,大可——”
“雖說一個月的時間確實有些緊張,但我會儘力做好。而且,我對聘禮、儀式、名聲,沒一樣在意,我真正在意的是你。”
奚酥落的身體僵住了。
辛玹笑了笑,道:“那些都是虛無,我隻想儘快成為你的夫郎,當日跟你說的話不曾作假,一切……”
他頓了頓,眼波流轉。
“……都由妻主做主,我怎麼樣都可以。”
奚酥落:“……”
如果不是上一世……她一定會被蠱惑的。
這樣的辛玹,誰能扛得住?反正奚酥落不行。
她轉頭看向樹梢上的積雪,還對下個月的時間耿耿於懷。
辛玹越是乖順,奚酥落越覺得他心裡有鬼。
她甚至覺得自己可能會在婚宴當天被他毒害。
但那樣的計劃過於拙劣,想想就覺得不大可能。
不會是辛玹的手筆。
剛剛成婚,都不能說是不久,妻主就無端暴斃,除非辛玹以後不打算用自己的身份生活,不然無論如何他都會等等再下手。
辛玹把奚酥落帶到了自己院子裡,奚酥落進去之後才醒悟過來。
她有些震驚,但還沒忘了自己此時此刻不應該知道這是哪裡。
辛玹還想迎她進屋,奚酥落沒挪步,問他這是在哪裡。
“是我的院子。”
辛玹笑著指給她看,“你看那邊,當初我就是因為那些梅花選了這個院子,很美吧?”
結合他之前說的話,現在奚酥落確定,從一開始他就打算帶自己來這裡。
奚酥落表情微沉,道:“你這樣做,很不合適。”
辛玹眨了眨眼,朝她走了一步,問道:“為何?我們已經快是妻夫了,親密些也沒什麼。”
“我不這樣認為。”奚酥落後退了兩步,道:“男女之間,人倫大防,合該注意些。”
看起來辛玹今日真的很開心,聽到奚酥落這樣說,他還能以笑容相對。
“無妨,我隻對你這樣的。”
奚酥落看了他一眼,頗有些無語,她該知道的,這人要是會聽話就見了鬼了。
辛玹要帶她進屋,奚酥落連連拒絕,“就在院子裡坐坐吧。”
她找了地方坐下,“我覺得外麵挺好。”
辛玹不解:“多冷啊。”
奚酥落沒說話,顯然不願意跟他共處一室。
他輕輕歎了口氣,“好吧,我給你燙壺茶來,你等等。”
奚酥落一驚,還以為她聽錯了。
坐在院子裡心神不寧,思緒不安。
沒一會兒,辛玹真的端來茶盤,放在院中石桌上。
兩人挨得挺近,辛玹笑眼盈盈地望著奚酥落,看得她心裡發毛。
奚酥落想,上一世的自己真是遭了不少罪。
要是她知道反其道而行之會得到這樣一個辛玹,還不如上一世一開始就對他愛答不理。
就算結局還是那個慘烈的下場,至少曾經被柔情蜜意糊過眼睛。
“你想要幾個孩子?”
奚酥落剛喝了口茶,聽到這話,差點兒沒嗆死,咳得停不下來。
辛玹沒想到自己隨口拋出的問題會讓她反應這麼大,連忙幫她輕拍後背。
奚酥落好不容易沒那麼難受了。
辛玹又給她倒了杯茶,讓她慢慢喝,順順氣。
奚酥落順手接過,連個謝謝也忘了說。
辛玹專注地看著她,見她沒事,才放下心來。
“是我的錯,嚇到你了。”
奚酥落看了他一眼,“是我膽子小,不禁嚇。”她默了默,道:“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當然不是。”
辛玹語氣誠懇,表情認真。
不知道想到什麼,他笑了下,“無妨,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會很長,無論你想要幾個孩子,我都願意——”
奚酥落實在聽不下去了,抬手讓他彆說了。
她道:“我其實很討厭小孩子。”
辛玹表情黯淡下來,顯然覺得奚酥落在說謊,他有些失落,心臟又開始細密地疼了起來,但他不怪奚酥落,他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說。
他主動找來台階,“那就隨緣吧。”
奚酥落覺得跟辛玹說十分鐘的話比看十本古籍還要難熬。
她生硬地轉移話題,“成婚後,你想不想搬出去住?”
辛玹麵上又是一喜,“可以嗎?我們可以搬出去住?”
奚酥落看他這幅樣子,心裡又是不解。
這麼高興,不像是假的,難不成他真的想搬出去住?
是因為更好對自己下手的緣故嗎?
但若是搬出去住,她莫名其妙沒了性命,辛玹的嫌疑可太大了。
這種情況他自己想不到嗎?
辛玹思忖後,又道:“還是算了吧,剛成婚就搬出去,嶽母嶽父一定會不高興的。”
他問:“你是不是擔心我伺候不好他們?”
奚酥落沉默著看著他。
她想,這才是他的正確做法。
辛玹應當是不願意搬出去的。
不然自己要是人沒了,他無疑是嫌疑最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