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辛玹確定情況後,奚酥落拒絕了他的用餐邀請,直接回家找奚明月和柳氏坦白。
而他們兩個人的反應,居然比奚酥落想象中平靜許多。
奚明月眼中滿是憐愛,柳氏竟然好似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怎麼了?你們難道不覺得我這個決定很草率嗎?為什麼是這種反應?”
兩人麵麵相覷一瞬,柳氏破天荒地站出來對她說明情況。
原來他因為女兒一開年就病倒了非常擔心,就去高山寺為她祈求平安,沒想到在那裡遇到了一位聲名遠揚的大師。
柳氏救女心切,請大師指點光明,另外他也很想知道宣懷周和奚酥落的緣分如何。
誰知大師略略一算,就說奚酥落和宣懷周沒緣分。
不止如此,他還說奚酥落和其他男子都沒有緣分,因為她和一個人的緣分至深根本到了不容他人涉足的程度,眼下,還遠遠沒有到可以了結的時候。
和奚酥落糾纏至深的人……
柳氏當時就想到了辛玹,隻有他一個。
他簡單提了提辛玹,沒說名字,問大師和女兒糾纏至深的是不是他,大師給出的答案模棱兩可,但柳氏認定了就是他。他認為,除了辛玹不可能是彆人。
奚酥落聽完:“……”
……不禁陷入了沉思。
奚酥落很懷疑那個所謂的大師其實是辛玹安排的人。
看來他是無所不用其極地想嫁給自己,因而無孔不入地擾亂她和其他人的姻緣。
不過正好,省事了。
既然她的父母信這一套,何樂而不為呢。
奚酥落說起了借由正月十五上元節的日子,請父母和自己上門提親。
二人有些驚訝。
奚明月道:“這麼急?”
柳氏也覺得時間上有些急迫,但想到了大師說過的那些話,他讚同女兒的安排。
“我也覺得這事宜早不宜遲,遲則生變,落兒前幾天生病真是嚇壞我了,我看呐,還是早點兒把辛二娶進門來比較放心。”
奚酥落:“……”
她小聲提醒柳氏:“正月十五是去提親,不是成婚……”
“我知道。”柳氏道:“既然這事你想好了,我一會兒就去找人算時間,到時候去辛家也好直接商定婚期。”
他一副“這事就包在你爹我身上了”的樣子。
奚酥落和奚明月對視一眼,誰都沒有出言阻止。
在柳氏看來,辛玹簡直就像是奚酥落的保命符一樣。
就好像辛玹不立刻進她們家的門,奚酥落很快就會一命嗚呼似的。
不過眼看柳氏成了急性子,說完就要走,奚酥落還是叫住了他。
她跟兩人說了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
既然和宣懷周沒戲了,那先前他們三個人商議過的事情就當做沒發生過吧,萬一不小心傳出去了,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得到了他們的讚同。
正月十四,奚酥落正在埋頭看和煙帶回來的宅子出售資料。
和煙守在一邊,總覺得奚酥落自從之前生病開始就一直不對勁,但隻要問對方就說沒事。
她遲疑著開口詢問:“姑娘,你真的打算成婚後搬出去嗎?”
奚酥落看了她一眼,沒說話,默認了。
和煙一臉不解,“可是為什麼呢?娘子和郎君一定會很舍不得你。”
奚酥落沉默著。
她當然知道父母會舍不得她。
如果她迎娶的人是宣懷周,就可以繼續住在奚家。
可她要娶回來的男人是辛玹,她怎麼可能放心若無其事地讓他和自己的家人住在同一屋簷下。
而且,按照辛玹的性格來說,他或許能裝一兩天,但絕對不可能裝一輩子。
誰知道他什麼時候高興,什麼時候不高興,以及什麼時候不高興了就沒事找事去做些她想象不到的壞事。
奚酥落沒辦法把這些話告知和煙,所以和煙根本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但奚酥落跟她說了並不是一成婚就會搬出去,讓她守口如瓶,和煙倒是做得不錯。
找房子並非一朝一夕的事,要考慮的因素太多,當然要提前看。
經過和辛玹這段時間的接觸,奚酥落認為他最起碼會在剛入門的一段時間裡戴好偽裝的麵具。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他麵具戴不下去之前,準備好合適的地方把他帶離這裡。
當天晚上,奚酥落幾乎一晚沒睡。
她想了很多關乎於未來的事。
她想到,辛玹就像是一條毒蛇,覬覦著她身邊的一切,擁有的一切。
隨時可能會因為喜怒無常而對她身邊的人發射毒液。
那麼,與其放任他藏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不知何時會突然出現咬她一口,或是傷害她身邊的人,不如放在身邊。必要時刻,同歸於儘。
第二天一早,和煙照顧她起身,發覺奚酥落的精神狀態不算好。
娶親原本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和煙不明白為什麼,奚酥落從做好那個決定開始,就仿佛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感覺。
奚酥落去找父母前,瞥到了躲在門後窺探著她的鄢然。
她對他笑了笑,招了下手,鄢然猶豫著朝她走過來。
“怎麼了?有什麼事情要找我?”
奚酥落的語氣溫和,鄢然聽著,心裡愈發難受起來。
他前一日才剛剛得知奚酥落即將要娶回來的郎君是誰,懷疑了一整個晚上。
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奚酥落想讓他留在周府而不是她的身邊了。
鄢然害怕那個男人。
他腦中甚至閃過當時應該答應奚酥落提議的念頭,但僅僅隻是一閃而過。
他思考一晚上的結果還是,他想留在奚酥落身邊,無論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遭受什麼樣的磨難。但難受還是很難受的。
鄢然咬著嘴唇搖了搖頭,和煙在一邊打趣開口:“他這是吃醋了。”
和煙說完,鄢然的臉唰得紅了。
奚酥落笑而不語。
她其實感覺得到鄢然對她的好感。
但她把原因歸於對方見過的女人太少。
在鄢然眼裡,或許這世上的女人就兩種,一種是她這樣的,另一種是周卉桐那樣的,鄢然當然會喜歡她。
畢竟周卉桐雖然人品還成,感情上卻實在和用情專一不沾邊。
而自己,好歹看起來還算道貌岸然。
目前展現出來的形象,多少還具有一些褒義的欺騙性。
等他長大,見到的人多了就好了。
奚酥落這樣想著,聽到鄢然小聲問她:“……真要去辛家提親嗎?”
他似乎很少稱呼自己為“姑娘”,即使跟和煙認識了那麼久,似乎還是不習慣那樣叫她,隻是偶爾乖巧地叫叫。
這倒是符合奚酥落的心意,她畢竟有個現代人的靈魂,習慣了平等。
“是。”
奚酥落輕輕吐出這個字之後,看到了鄢然皺得更明顯的眉。
“他配不上你。”
鄢然撇了撇嘴,奚酥落眼中閃過訝異。
和煙瞪大了眼睛,小聲訓斥他:“你說什麼呢!他是未來的郎君,你不能這樣說他。”
奚酥落怔了片刻,笑出了聲,她看著鄢然,突然心情好了很多。
“我知道。”奚酥落摸了摸鄢然的頭,“但和煙說的對,你不能這樣說他。”
會有危險。
鄢然當然聽不懂奚酥落的言外之意。
他隻當奚酥落喜歡那男子的樣貌,還有他們合適的家世,所以忍了他其他的眾多缺點。
鄢然低著頭,咬了咬嘴唇最終轉頭離開。
奚酥落看著他的背影,和煙歎氣。
“姑娘,你先前把他寵壞了,等郎君過門,他若還是這個樣子就完蛋了。”
奚酥落沉默不語,她就是擔心這一點,所以才想提前把他送出去,但鄢然不肯走……真是難辦。
“再說吧。”
奚酥落道:“走。”
雪還沒化,馬車駛得極慢,到了辛家門外,馬車停下,馬婦打開車門,車上的一家三口才發現辛家的主人都正站在門口迎接他們。
奚明月笑了兩聲,趕緊帶著夫郎女兒下去,跟好友打招呼。
“在門口等我們,這可太隆重了,我們怎麼擔待得起啊。”
辛時序也笑了兩聲,“沒辦法,孩子的事,累也累得心甘情願。”
她說完看向辛玹,宣氏的目光也落在辛玹身上,不過隻是一瞬,就熱絡地上去拉著柳氏說話。
奚酥落主動招呼了長輩,然後才看向今日的另外一個主角。
她呼吸凝滯了須臾。
這張臉已經被奚酥落死死刻在腦海中。
她隻要閉上眼睛就能想起辛玹的每一根頭發絲。
但見到顯然用心打扮過的男人,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辛玹笑意盈盈上前半步,眼神羞怯,欲語還休。
像是許多想說的話,在嗓子眼兒轉來轉去,最後還是小聲說了句:“……天太冷了,先進去吧。”
辛時序輕咳了一聲,語氣中明顯有不滿:“知道天冷還非讓我們等在門口,說什麼‘這樣顯得有誠意’,我看呐,我這個兒子是沒救了,我教不好他了,以後讓你們家去教。”
雖然奚明月早就知道辛玹對奚酥落的心意,但每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還是會在心裡吐槽一大堆。
然而麵上卻隻能帶笑,不輕不重地用玩笑帶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