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奚酥落的模樣,宣懷周也愣住了,眼神躲閃著移開,沒想到這藥鋪掌櫃這麼年輕,還……如此樣貌出眾。
宣懷周不同於辛玹,從小被規訓著說男子該如何如何,雖說辛玹也沒聽……
反之,宣懷周幾乎是被祖母帶大的,祖母隨性,教得他也肆意活潑。
他出門不習慣戴帷帽,圍麵紗,從來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今日……此時此刻,卻有些後悔。
這女掌櫃的眼睛真好看……
宣懷周這樣想著,耳朵尖兒都紅了。
奚酥落輕聲開口問他:“你有什麼事?”
聲音居然也這麼好聽。
“我……”
宣懷周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又有些不舍,隻敢小心抬頭瞧一瞧。
他拿出一張紙來,小聲開口:“這幾味藥材,不知道你們有沒有?”
奚酥落接過去低頭查看。
宣懷周剛好趁這個時候光明正大盯著她看。
他在淩城住過一陣子,見過不少名門貴女,沒見過任何一個比她還清麗脫俗的。
宣懷周說不好為什麼眼前的女子會給他帶來如此大的震撼,讓他變得這樣手足無措。他隻覺得對方氣質出塵,自己站在她麵前,觀自己,總覺處處不足。
奚酥落叫來夥計,低語兩句,確認了店裡有,給了宣懷周肯定的答複。
宣懷周立刻開心起來,“果然……我問了好幾家,都說若這裡沒有檀城就不會有了。”
奚酥落微微一笑,問他:“數量就按單子上的來嗎?”
宣懷周點頭,又問了價錢,夥計一邊稱一邊回答他。
奚酥落已經轉身到了後麵去跟掌櫃說話,宣懷周忍不住伸長了脖子看她。
無奈還沒能多看幾眼奚酥落和掌櫃的就掀了簾子進裡屋去了,宣懷周抬腳進店,望眼欲穿。
沒見她們立刻出來,宣懷周有些遺憾,他轉頭問夥計:“那是掌櫃的嗎?好年輕啊。”
夥計笑笑:“你不是檀城人吧?”
宣懷周“啊”了一聲,有些驚訝。
夥計笑著開口:“那是我們東家的女兒,不是掌櫃,但掌櫃也要聽她的。”
“啊……好厲害。”宣懷周不由自主言語間就多了仰慕。
夥計看了他一眼,低頭一邊笑一邊搖頭。
宣懷周沒看懂她這是什麼意思。
直到拿好自己買的東西付了錢,裡麵的人還沒出來。
他心裡有些遺憾,但還是走了。
回去後,宣懷周先把藥材交給祖母,然後想去看看表哥今日的身體情況,被祖母叫住。
“在前廳跪著呢,你彆去湊熱鬨。”
“啊?”宣懷周大驚:“表哥身子還沒好透,怎麼能跪呢,天氣這麼冷……”
他等不及要去看看,被祖母拉住。
“祖母知道你是好心,但我們畢竟隻是親戚,寄人籬下。你知道的這些他的雙親不知道嗎?還是罰了跪,這意味著什麼?彆去惹人嫌。”
宣懷周思索片刻,表麵上答應了祖母,但在祖母忙碌時,出去找了仆從說話,問今日發生了什麼,這才知道辛玹是因為當眾拒婚被罰跪。
“……奚家?”宣懷周不明白:“是表哥一直想嫁的那個奚家嗎?那他為什麼要拒婚?”
“宣少爺才來檀城不了解,奚家有兩個女兒,小少爺心儀的是奚三姑娘,今日來求娶的是奚四姑娘,奚三姑娘人中之鳳,奚四姑娘……就有些不夠看了。”
宣懷周明白了。
“……表哥真是勇敢。”
他不曾這樣刻骨銘心地喜歡過誰,雖說祖母從沒強迫他做過什麼,但他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為一個女子這麼不惜代價地去反抗長輩。
不知為何,他腦中突然閃過今日見過的那個女子的臉。
宣懷周忘卻了祖母的勸告,還是去看了辛玹。
知夏跟辛玹一起跪著,一張臉苦瓜一樣。
宣懷周悄然靠近,“表哥,你裝暈吧,我會幫你的。”
辛玹現在看到宣懷周就煩,沒搭理他。
宣懷周還在循循善誘,“我會去跟舅母說你的病還沒好,這樣會留下後遺症,她肯定就不會繼續讓你跪了。”
辛玹瞟了他一眼,還是沒說話。
宣懷周沒有在意,以為辛玹這會兒是哀莫大於心死,估摸著他對誰都是一樣。
知夏開口:“宣少爺,謝謝你,娘子讓跪兩個時辰,快結束了。”
宣懷周鬆了口氣,又對辛玹笑了笑,“表哥,那我去給你熬薑湯,去去寒,你可不能再發燒了。”
辛玹沒理他,知夏還沒來得及阻止,宣懷周就跑開了。
知夏扁了扁嘴巴,沒想到宣懷周這麼看不懂臉色,他難道看不出來辛玹很不喜歡他,很不想看到他嗎?
這麼主動獻殷勤……知夏都不知道該怎麼對待他好了。
辛玹被攙扶著一瘸一拐回到房間沒多久,宣懷周的薑湯端來了。
“我不喝,你拿走吧。”
宣懷周執意交給知夏,說還給他準備了一碗。
知夏不能拒絕,進退兩難,隻好端了自己那碗在旁邊無聲喝著。
辛玹從來沒有被罰跪過,更不要提跪這麼長時間了。
但他心裡沒有太多感覺。
如果放在以前,以他睚眥必報的性子,一定會恨極始作俑者奚悅兒父女。
但現在,他一顆心像被挖空了似的,已經沒有力氣去怨、去恨了。
他總是想到母親說的那句話,奚酥落不知道他的心意,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不知道他遭受了什麼。
但辛玹寧願她不知道。
因為他很清楚,就算奚酥落知道了,她也不在乎。
那樣會顯得他更可悲。
“表哥,彆難過了,雖然不知道你心悅的是個什麼樣的女子,但她不選你,就是她眼光不好,為什麼不換個人呢?這世上還有很多很好的女子啊。”
辛玹皺眉轉頭看向一臉懵懂的宣懷周,他眼神清亮,辛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隻是想安慰他,但就是這幅樣子,很招人煩。
“你懂什麼。”
宣懷周彎了下唇角,小聲道:“我確實不懂……”
他笑了一聲,“但是一直追逐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不是很累嗎?”
辛玹盯著他,眉頭緊鎖。
宣懷周這個蠢貨,還好意思說這種話。
上一世奚酥落隻對他情有獨鐘,這小子還不是不值錢一樣往上貼。
他也好意思說這種話。
還有奚酥落……
辛玹眼神充斥著難過,低下頭。
奚酥落之前一直追著他,是他蠢,罔顧了她的一片深情。他現在經曆的一切,就像是在贖罪。
“表哥,彆難過了。”
宣懷周輕輕幫他揉著膝蓋,辛玹瞥了他一眼,“你能彆煩我了麼?”
“那你把薑湯喝了吧,喝了我就走。”宣懷周笑著看著他:“很有效的。”
辛玹瞟了知夏一眼,知夏立刻把碗端過來。
辛玹一句話都沒說,端了碗仰頭一飲而儘,嗆得他咳了幾聲,宣懷周立刻幫他輕輕拍打後背。
“行了。”辛玹拉開他,“你回去吧。”
*
奚酥落回到落霞苑後,發現和煙和鄢然的表情都不大對,便問他們發生了什麼事。
和煙輕聲開口:“方才郎君來過,問……姑娘有沒有看那些畫冊,我們說不知道,郎君就說了鄢然幾句……”
奚酥落看向鄢然,後者心虛地轉移目光,晚了,被奚酥落抓包。
給和煙交待了兩件小事,支開她之後,奚酥落才叫了鄢然進房問他:“怎麼?他跟你說了些什麼?”
柳氏是奚明月的夫郎,後宅都歸他管,包括二房齊氏。
他有能力,脾氣也還算隨和,下人都沒幾個怕他的,奚酥落不明白柳氏這是跟鄢然說了什麼,讓他成了這副鵪鶉樣兒。
鄢然起身走到奚酥落麵前,低眉順眼的。
“讓我不要隻顧著自己,跟你亂說話,讓我擺清自己的位置……”
“……”
奚酥落明白了,無奈開口:“你不用在意,他以為你給我吹了枕邊風。”
鄢然垂著腦袋點了點頭。
奚酥落忙活了一會兒,發現鄢然還沒走,還維持著之前的姿勢,看起來有些低落。
“還發生了什麼嗎?”
鄢然馬上搖頭,然後想到什麼,又點了下頭。
他靠近奚酥落,問她:“等……姑娘娶了夫郎,我應該去哪裡呢?”
奚酥落最近很忙,做的都是她之前沒什麼機會接觸的事。
要學習的東西太多,十分耗費心力。
她這時候才想起來,父母給她風風火火介紹對象,鄢然這個位置確實尷尬,他年紀還小,焦慮很正常。
奚酥落看著他開口道:“你想如何就如何。”
鄢然鴉睫微顫,看起來似乎有些恐懼。
奚酥落安慰他:“放心,你我沒有發生實質關係,我也沒有對外公布過你的身份,有朝一日等你遇到了心儀的女子,若想脫身離開,我就認你做義弟,給你準備一份厚厚的嫁妝。”
她說:“不過,到那時候我們的合作也就徹底結束了。目前來說,我希望那一天還是來得晚一些比較好。”
鄢然聽她說完,咬著嘴唇,臉色發白。
奚酥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還沒來得及問,和煙出現說奚明月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