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1 / 1)

辛玹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奚酥落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肯定是一些沒辦法過審的話。

他從來沒有這樣被人羞辱過。可是羞辱他的人,卻絲毫感受不到心理上的快感。

奚酥落給了自己一點兒時間緩和情緒。

“好了,你讓我做的事,我做完了。你讓我回答的問題,我回答了。現在,回家去吧,已經很晚了,你父母會擔心的。”

辛玹顫顫巍巍跟著奚酥落起身,這一次什麼也沒有說。

奚酥落看著心裡的滋味不太好受,但是……

他應該對她沒興趣了吧?

畢竟喜歡上一個熱衷於傷害自己的人,除非是上一世的奚酥落,不然不會有人這樣的。

奚酥落披了鬥篷送他和仆從出門,和煙跟著。

沒等奚酥落發問,和煙自動跟她彙報了鄢然的情況:“鄢然已經睡了。”

奚酥落看了她一眼,她沒問啊,和煙為什麼要突然跟她說這個?

身邊的辛玹死死掐著手心,默默吸了口氣。

送到門口,看守的還是原來的女人,見他們出來,立刻笑臉相迎。

奚酥落瞥了她一眼,女人臉上堆著笑:“三姑娘。”

“嗯。”奚酥落簡單回應,女人的笑意更顯。

原本打算把他們兩個送到街口,看著他們上了馬車就走,辛玹拉著奚酥落不讓她走:“天晚了,我害怕,你送我回府吧。”

奚酥落:“……”

厚顏無恥,得寸進尺。

腦子裡蹦出這兩個詞語來,形容現在的辛玹剛好合適。

但……

他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

送他們到家門口……

奚酥落也不是沒閃過這樣的念頭。

畢竟是兩個男人,一個馬婦,如果路上遭遇了什麼,街上連個小貓小狗都沒有,更彆想奢望有人幫忙了。

奚酥落也不跟他多扯,“上去吧。”

辛玹似乎沒想到她會答應,即使他們之前的談話那麼不體麵不和諧不高興,現在的他還是笑了出來。

奚酥落的心酥酥麻麻地疼了一下。

和煙和馬婦在外麵駕車,奚酥落原本也想在外麵,但地方不夠,辛玹順勢讓她坐進馬車裡。

“雖然天色已晚,但若是有人看到……”

奚酥落已經累了,不想跟他顛來倒去繼續說這些有的沒的。

她坐在馬車一側閉上了眼睛假裝休息。

辛玹離她不遠,知夏默默躲在靠近車門的角落裡。

辛玹看著奚酥落的眼神絲毫不加掩飾,看得知夏驚心動魄。

雖然一直就知道自家公子為這位姑娘幾乎著了魔,但親眼看到今晚這一出又一出,知夏已經快被嚇死了。

他什麼都不敢說,如果外麵不是有兩個女人,他也想待在外麵,怎麼擠著都沒關係,絕不要跟這兩位坐在一起。

“你之前說的話,我想過了。”

奚酥落原本想一路裝作閉目養神混過去,但辛玹開口說話,提到剛才的談話,她不能繼續假寐。

睜開眼睛,目光無波無瀾地看著辛玹。

辛玹的眼神、動作、語氣中,全是討好。

“我識字,讀過的書也不少,雖然不能說是博古通今,但並不算差,我相信如果我做不到,那麼檀城也沒有其他男子可以達到你的要求。”

奚酥落眨了下眼,沒有接茬。

辛玹繼續輕聲道:“我有一點弱項,是男工和廚藝,但這並不是什麼改變不了的大問題,我可以學習、精進,你給我一點時間。”

奚酥落沉默著看著他,心裡是說不出的感覺。

她在想,如果上一世她遇到的是這個戀愛腦辛玹,說著願意為她做出改變、去學習、去精進的辛玹,他們會是什麼樣的結局。

應該會很幸福吧。

至少,那樣的他們在一起,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就算不能白頭偕老攜手走到結局,至少都擁有過幸福。

“假的糖也甜呐。”

“你說什麼?”

辛玹一直緊張地看著她,聽到奚酥落開口就說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他根本沒聽懂,疑惑發問。

奚酥落笑了笑,說沒事。

然後她就不說話了,重新閉上了眼睛。

辛玹心裡像有隻貓,一直在撓他。

他不由自主地離奚酥落坐近了些,知夏看著眼睛都瞪圓了。

剛想出聲,辛玹像是預感到了一記眼刀扔過去,知夏立刻就把嘴閉緊了。

“我剛說的話,你都聽到了。”辛玹的聲音不自覺地變得有些黏糊,奚酥落悶悶地“嗯”了一聲。

雖然反應不像辛玹想象中那麼積極,但好歹有回應。

他問:“那你什麼時候去我家提親?”

奚酥落沒說話,輕輕歎了口氣。

辛玹看著她,悲傷地眨了眨眼,想起了以前奚酥落這樣對他的時候。

那時候的奚酥落,心裡也像他現在一樣難過嗎?

辛玹默默退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內心充斥著無儘的悲涼。

剛回來的時候,辛玹真的很開心。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遠在檀城的奚酥落,這個還什麼都沒有經曆,沒有被他傷害過的奚酥落。

他從遠方趕來見她,懷著滿心的希望和愛意,以為她會像上一次一樣對她訴說衷情欣喜,然後他們理所當然地成婚生女,共度一生,白頭偕老。

但現在想想,或許上天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

不是賞賜,而是懲罰。

辛玹甚至想好了要為她生孩子,可奚酥落不願意。

地方到了,馬車停下的同時,奚酥落睜開眼睛,剛好對上辛玹那落寞的眼神。

她問:“這麼晚了,你不能走正門進去吧?”

知夏撈開簾子看了一眼:“姑娘放心,馬婦停在了側門。”

奚酥落點頭,把特意帶著的金創藥交給了知夏。

“這瓶金創藥是我家的祖傳秘方,一日兩次,記得幫你主子上藥,不會留疤的,反之,他那個傷口一定會留疤。”

話音剛落,知夏還沒回應,手裡的藥瓶就被主子搶走了。

辛玹看著奚酥落,認真點頭道:“好,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上藥,不會留疤的。”

奚酥落看了他一眼,心情依然很複雜。

剛準備下車,辛玹拉了一下她的衣角,奚酥落回頭,辛玹開口道:“我們進去,讓馬婦送你們回去,然後再回來,雖是女子,也會有危險的,更何況你們這時候走回去又冷又累……”

“好。”奚酥落同意了,有車坐總好過沒有,她道:“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

辛玹覺得又累又困的奚酥落反而對他態度好起來了,他沒有睡意,越來越興奮。

雖然自己進門的時候奚酥落沒有下馬車送他,讓他有些失望……

但想想她最後說的“麻煩了”,表情和聲音都很溫柔。

辛玹難過地想,奚酥落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跟他說過話了。

她對自己不是疏離就是冷漠,又因為他的糾纏時不時看起來很不耐煩。

辛玹很苦惱,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讓她喜歡上自己呢?

上一世……上一世他們明明隻是見了一麵,奚酥落就很喜歡他了。

辛玹後半夜基本沒睡,前一晚任性胡鬨的代價就是,第二天高燒不退。

辛時序妻夫二人剛到檀城,每天進進出出一直在忙,根本不知道也沒想到兒子膽大妄為到私自去夜會奚家三姑娘。

無人亂傳,實際上是奚酥落的功勞,她一早就打點好了。

所以在辛時序看來,兒子是因為不適應檀城的氣候才生了病。

知夏當然不敢說出真實原因,他是辛玹的貼身仆從,辛玹出嫁到妻家後知夏也要跟著他,當然要明白誰才是他一輩子的主子。

大夫看過之後,開了藥,辛玹兩副藥下去,神誌不清,一直在說胡話。

辛時序妻夫倆嚇到了,十分後悔隻顧忙碌忽視了兒子。

故而立刻殷勤地多請了幾個大夫。

然後,剛在檀城定居的辛家二公子,夢裡都在呼喚奚家三姑娘名字的這回事,徹底瞞不住了,很快在坊間傳開。

“他還在發燒?!”

周卉桐對奚酥落貼臉開大之後,奚酥落的反應出乎了她的意料。

“喂喂,我給你說這件事情的重點是這個嗎?現在的問題是,全檀城都知道未出閣的辛二公子看上你了,據說他在燒糊塗的時候還在夢裡喊著讓你娶他呢。”

奚酥落表情嚴肅,內心焦急,眼珠子轉了轉,小聲問周卉桐:“那他現在燒退了沒有?你清不清楚?不清楚的話能不能問到?”

“誒?”周卉桐賊兮兮地笑了,“你也這麼關心他啊?奚酥落,其實你是不是對他也有……”

“有什麼?他母親和我母親是來往甚密的朋友,他就像是……我的一個遠方表弟,高燒連續兩天不退,關心一下難道不正常嗎?”

周卉桐撇了撇嘴。

“好吧,我猜應該不必擔心了吧。聽我娘親說今早他姐姐辛寧闌到了,還帶來了兩個親戚,好像是什麼禦醫世家,他母親父親一下子就放心了。”

奚酥落呆愣了一下,放下茶杯,抬眼看向周卉桐,表情凝滯,遲疑著開口,問她:“有一個叫……宣懷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