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酥落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辛玹咬牙切齒壓下了強烈的情緒,長睫顫顫。
“……你若是真的喜歡他,等我們成了親,我也會好好對他的。”
這個樣子的辛玹,如此忍辱負重的樣子,奚酥落從來沒有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夠看到,不知為何,突然想笑。
“……畢竟是伺候過你的人。”
辛玹說完,彆開臉,咬緊牙根,壓下心中的苦澀恨意。
先討好賣乖,要順著她,做些讓她開心的事情,要讓她重新喜歡自己。
至於其他事……不能心急。
那個小賤人——
辛玹必然不會放過他。
等自己和奚酥落成了家,成了她的夫郎,那小賤人就會落到他手裡。
到時候那賤人是死是活,都隻在自己一念之間。
奚酥落是妻主,內宅終究是要交給夫郎打理的。
可眼下的情況,是那人在奚酥落身邊。
那人跟他同床共枕,自己卻離她那麼遠。
每每想到這個,辛玹的心像被放在毒水裡浸泡一樣難受。
奚酥落輕笑出聲,辛玹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我不會跟你成親的。”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辛玹像是被雷電擊中,驟然間失去了生命似的,呆坐在原位。
“為……為什麼?”辛玹眉頭微蹙,眼中已經蓄了淚。
奚酥落不看他的眼睛,不敢看,擔心自己會心軟。
她時刻記著自己的人設,這個時候他們並不算相熟,雖然不明白辛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既然他這麼難搞,自己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因為我不喜歡你。”
猝不及防偏了下頭就看到了他幾乎快要落淚的眼睛,奚酥落的心被針刺了一下,她立刻移開目光。
“我們才見了幾次?你就這麼確定自己不喜歡我?”辛玹眼圈通紅,嘴唇囁嚅了幾下,“你喜歡那個賤人是嗎?喜歡他?我都說了可以容得下他,你還要我怎麼樣?”
“辛二公子既然這麼說了,那我也想問你一句——”
奚酥落輕聲開口:“你也知道我們隻有幾麵之緣,為何對我死纏爛打?”
“因為我喜歡你。”辛玹想也不想懇切回答。
奚酥落沒想到會聽到這個答案。
她越來越覺得這件事非常可笑。
上一世她那麼喜歡眼前這個人,掏心掏肺對他好,這樣的謊話,他一次也沒說過,自己卻甘之如飴為他做任何事。可現在,她什麼都沒做,這個人卻如鬼魅一樣貼上來,大言不慚地說喜歡她。
所以她上一世的那些付出,都算什麼呢?
奚酥落站起身來,不想再看到辛玹,轉身走了兩步,停留在緊閉的窗前,兀自冷靜了一會兒。
辛玹跌跌撞撞起身追著她,去看她的表情,遲疑著掐著手指沒有開口。
男子對女子表明心跡是大忌,那意味著對方可以隨意玩弄你的感情……甚至身體。
你交付給了對方隨時隨地傷害你的權利,遞給她了一把可以刺向你的利刃。
上一世的奚酥落就是這樣對他的,贈予他了許多專屬權利,但他沒有好好把握,把人弄得遍體鱗傷。
辛玹從來不相信彆人,任由奚酥落說著自己有多麼喜歡他,他都不信。
甚至玩弄她的真心,利用她的學識人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連累了她。
失去奚酥落之後,辛玹才明白原來有她在身邊,和沒有她在,簡直是雲泥之彆。
奚酥落好不容易冷靜下來,轉頭看向辛玹,對方的眼眸瞬間亮了。
她最終還是心軟,輕聲細語開口說話:“檀城有不少好姑娘,眼下你隻見了我……還有卉桐,便以為除了她便是我,是不是?其實你的選擇還有很多很多——”
“不是這樣的。”辛玹開口反駁:“任這世上的女子有千千萬萬,我喜歡的隻有你一個!”
第二次聽到他說喜歡自己,奚酥落的心已經不會再痛了。
她淡然微笑,“好吧,我很榮幸,但我們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辛玹的心要被奚酥落輕描淡寫的語氣和平和的表情撕裂了,他啞著嗓子質問她。
適時,有人敲門:“姑娘,藥熬好了。”
奚酥落讓她進來。
和煙進門,眼睛不敢亂看,但奚酥落發現了,確定他們兩個隻是站著說話,和煙鬆了口氣。
“給辛二公子的仆從也端一碗去。”
“是,已經讓鄢然端過去了。”
聽到這個晦氣的名字,辛玹額角跳了兩下,瞟了一眼和煙。和煙心顫了顫,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一直低著頭。
等和煙出去,奚酥落坐回桌邊,手指輕輕碰了下藥碗,不是很燙。
“把藥喝了吧。”
辛玹看到她這個小動作,想到以前也見過她這個樣子,但當時,自己並沒有珍惜。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辛玹的目光從藥碗移到奚酥落臉上。
奚酥落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你的每一個問題,都需要得到自己想聽到的答案才罷休,是嗎?”
辛玹不說話,隻盯著她死命地看。
奚酥落明白自己的性格太容易被拿捏了,但上一世她對辛玹言聽計從,最重要的原因是她願意。
說不好聽,就是自找的。
這一次要想拿捏她,可沒有那麼容易。
“你喝了這碗藥,我就回答你的問題。”
辛玹怔了怔,“真的?”
奚酥落點頭:“我說到做到,從不騙人。”
辛玹拿起碗,剛放到唇邊聞到味道,就條件反射皺了眉。
“好苦。”
奚酥落安靜地看著他。
辛玹不是個能吃苦的人。
他其實有很多人類的劣根性。
自私,嬌氣,寬於待己,嚴於律人,連喝藥都嫌苦。良藥苦口的道理他不是不懂,但還是要嚷嚷苦,要讓所有人看到他吃苦的樣子,以他為中心,為他難受,然後再為他心甘情願找來全世界的蜜餞果子。
奚酥落跳脫出來,發覺這個人其實很簡單。
所以她付出的那些過去,才顯得那麼愚蠢。
這一次絕對不可以再和他糾纏在一起,這人是她的女尊世界案底,見一次就會想起來一次,十分打擊她的人生積極性。
奚酥落聽見他說苦,不為所動的樣子讓辛玹難過極了。
辛玹輕聲開口問她:“有沒有蜜餞?”
“沒有。”奚酥落表情淡定地開口:“我喝藥從不吃糖,你也太弱了二少爺,喝藥都怕苦啊。”她支著臉,歪著腦袋的樣子,像是要親眼看他的笑話。
辛玹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氣,仰起頭捏著鼻子,把藥灌了進去。
一飲而儘後,藥碗“哐”地一下放在桌上。
辛玹那張好看的臉已經扭曲了,他用手背捂著嘴,害怕自己會把藥吐出來。
偏過頭看到奚酥落在看自己,辛玹聯想到今晚自己的形象,立馬彆過臉。
奚酥落看透了他的心思,也不再看他,低頭看著桌麵。
“現在你可以回答我了。”辛玹一開口,滿嘴的藥味,他癟了癟嘴,好苦,即使已經喝下去了還是覺得好苦。
奚酥落輕笑了一聲:“因為我不喜歡你,若是你成了我的夫郎,今日的苦,隻是個開始,我沒有辦法讓你得到幸福的,這樣你也願意?”
辛玹怔了怔,咬著嘴唇神色恍惚道:“……願意。”
奚酥落輕輕地眨眼,“為什麼?”
“日久見人心,我信天長地久,信,幸福應該由自己爭取。”
奚酥落嗤笑一聲,“原來是這樣,所以你才這麼堅定地選擇我。”
看來這一世她的戀愛腦失效了,但無論是周卉桐還是眼前的辛玹,都長成了。
“所以我們成親吧,你儘快到我家去提親,我們就可以儘快把日子定下來。”
辛玹原來隻是想竭力補償奚酥落,現在多了更多想法。
快過年了,即便天一亮奚酥落就去提親,他們的婚事也隻會被安排在年後開春,若是沒有合適的日子,拖到暮春炎夏去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奚酥落身邊沒有彆人,拖著倒不怕,但她現在有了枕邊人,除了院子裡這個,小倌館還有一個花魁日夜念著她呢。
外麵的暫且不談,身邊的這個,若是先有了身孕,就麻煩了。
不止身份不可能再是一個普通的小侍,孩子落地,會叫奚酥落娘親——
辛玹急得不得了。
奚酥落笑了笑,“我不會到你家提親的。”
她說:“雖說今晚事發突然,但你非要一個理由,我也不避諱,可以告訴你。”
辛玹神色恍惚。
“你好似認定了我,想來應該是……聽說了我的風評還不錯,想主動為自己謀一個好前程,但我非良人,我不想騙你。我不喜歡你,便不會對你好。另外……”
奚酥落默了默,神色淡漠。
“你打聽過我,我也聽說過你,你若是覺得我風評不錯,即代表人品不錯,可以托付終生,那我要告訴你,我眼光比檀城的其他女子高多了,我除了要求男子樣貌姣好,性格柔順,知書達理,男工優秀,廚藝好,也要他們會識字,念過書,博古通今,你覺得自己……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