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奚酥落剛醒，起身後，聽到和煙在外麵說話。

嘀嘀咕咕說些什麼聽不太清楚。

她穿了衣服開門，外麵兩人同時看向她。

和煙和……鄢然？

“你在這裡做什麼？找我有事？”

和煙搶在鄢然之前開口：“他說擔心姑娘早起讓他伺候，所以等在這兒，我剛跟他說讓他回去呢，可他不聽我的。”

鄢然沒開口，惴惴不安看著奚酥落。

奚酥落和他對視了片刻，“和煙說得對，我不需要你伺候。”

“我……我不吃白飯。”

奚酥落輕笑一聲，“我也不需要吃白飯的人。”

她揚聲道：“放心吧，我不需要你伺候，這不代表你會付出更多你不願意付出的東西。回去吧，需要你的時候我會找你的。”

鄢然咬了咬唇，低頭轉身走了。

和煙回頭跟奚酥落嘀咕：“感覺他一肚子壞水！”

奚酥落被逗笑了，“你怎麼感覺出來的？”

依她看，這家夥純粹是擔心自己的處境，病急亂投醫罷了。

“姑娘今日似乎心情不錯？”

“嗯，還好。”

奚酥落歎了口氣，“不過馬上要不好了……”

奚酥落讓和煙在庫房取了一份得體的禮物，自己拿著出門了。

出門前和煙還跟她抱怨，“最近姑娘出門都不帶我了。”

奚酥落在路上想著她的這句話，這是她上一世改了的習慣。

因為她總是悄悄和辛玹見麵，帶著人不方便。

……

真該死，怎麼又想到他了。

奚酥落甩掉腦子裡的人影，孤身闖周府。

周綺川休沐在家，聽說奚酥落來拜訪她而不是找她那個整日閒晃不成器的女兒，還很高興，親自去迎。

結果聽了奚酥落的來意，氣急敗壞脫口大罵。

奚酥落沒有回嘴，周綺川罵罵咧咧結束，問她緣由。

這件事確實很難解釋，奚酥落東拉西扯說了很多，還好周綺川這個時候什麼也都聽不進去，奚酥落說完，她又是一堆輸出，責罵改成了勸告。

奚酥落態度堅決，周綺川好好一個休沐日被奚酥落搞得烏煙瘴氣，心情不佳，一看時間，快到正午了。

周卉桐睡醒，跑來看熱鬨。

周綺川看到她想到奚酥落，氣不打一處來，把兩人攪和在一起痛斥一頓。

和煙適時出現，說家裡有事，叫奚酥落回去，周卉桐這才發覺自己跑來看熱鬨實際上是白送行為。

奚酥落恭恭敬敬和周綺川道歉告彆，留下周卉桐一人繼續受教育。

馬車上，和煙拿出點心，讓奚酥落先墊墊。

奚酥落心裡還是有愧疚的，縱然事出有因，她這在所有人看來都無法理解的任性行為，確實讓這些關心她的人都傷了心。

所以之後，必須馬不停蹄繼續向前奔跑才行。

她們回了落霞苑，奚酥落簡單用了飯讓和煙把鄢然叫來。

少年來了後，站得遠遠的，怯懦地看著她。

奚酥落明白他這樣的眼神，就像她是個說話不算話的土匪惡霸似的。

雖然嘴上說不讓他暖床當小侍，遲早有一天會對他霸王硬上鉤。

奚酥落也懶得解釋，要讓對方相信自己不會睡他，最好的方法就是一直不睡他。

她讓和煙給鄢然拿來帷帽，鄢然一臉茫然，“……要出門？”

“是。”

奚酥落換了身利落的衣服，帶著鄢然和和煙去了離得近的幾家鋪子查賬。

和煙起到一個陪護的作用，奚酥落和鄢然一起聽鋪子掌櫃彙報。

奚酥落時不時會問鄢然幾個問題，他回答時會主動靠近她耳邊，不想讓彆人聽到自己的聲音似的。

行為舉止親密，惹人側目。

一天結束，奚酥落拿了幾個賬本回家，回去後和鄢然簡單吃了東西，待在書房長談。

奚酥落先前試探過鄢然的學識，他愛好讀書，對經商卻一竅不通，今天帶他出去，再一次證實了這一點。

不過沒關係，可以教。他底子不差，書讀得多，和隻困囿於後宅的男人不一樣。

但鄢然不明白為什麼奚酥落做這些正事要帶上他。

“我之後要做的事，需要一個頭腦清楚的人幫襯。”

鄢然大驚，“你是指……我？”

“你會認字，又會算賬，隻是對詳細經營和人際一竅不通，現在的你對我來說，還遠遠不夠，但若是展望，也不是不能試一試。”

鄢然聽了她的一番話，低頭沉思了好久，問奚酥落：“不是說要科考嗎？”

奚酥落放下手裡的賬本，狐疑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我的事？”

鄢然支支吾吾的，“是……是沐哥哥說的。”

奚酥落默了默，想來是周卉桐這個大嘴巴。

不過她倒是沒想到，段沐真的這麼關注她。既然段沐對鄢然用心至深，自己也不能辜負了他的一片苦心。

“不，我不打算科考。”

鄢然不理解，“為什麼？你有這麼好的學問，不考了不是很可惜嗎？”

奚酥落沉默看著他。

鄢然眼神微微閃爍，低聲道：“如果男子也可以科考，我一定會很努力的。”

奚酥落輕笑了一聲。

鄢然不懂她在笑什麼，依然追問她放棄的原因。

“這兩日一直在跟人解釋，我不想說了，反正……”

說出口的都是假話，真話說了，也沒人信。

“反正，你就牢牢記住，我讓你學什麼，你就用心去學，我不想白養著你，如果你不願意，可以回去找你的沐哥哥，讓周卉桐把你收房，懂嗎？”

鄢然咬了咬嘴唇，絞著手指，看起來並不是很懂她在想什麼。

雖然不理解，但還是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奚酥落淡然一笑，繼續翻看賬本，鄢然往前考靠了靠，問她：“為什麼你不願意把我收房？”

“……”

奚酥落抬眼對上他明亮的眼眸，問道：“你真的很想當我的小侍嗎？”

“不……不是……”鄢然眼神飄忽。

奚酥落輕笑道：“我知道了，因為我對你不像周卉桐那樣，所以你在懷疑自己的魅力？”

鄢然沒說話，臉歘地就紅了。

“這個世界上，還有許許多多截然不同的人，你確實該走出來看看。”

“走？”鄢然不是很理解，“……去哪兒？”

奚酥落無奈笑出了聲，“不去哪兒。”

她把自己翻過的賬本交給鄢然，“你今晚把這些看完，明天我會問你問題，如果你答不上來，我就把你送回周府，卉桐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第二天，奚酥落拋出了幾個她在看賬時就想好了的問題，鄢然答上來的和沒答上來的各占一半。

跟她預想中的差不多，鄢然很聽話，頂著兩個黑眼圈忐忑地看著她。

奚酥落心軟了軟，這完全還是個小孩子。

她說這是第一次，下不為例，下次再有答不上來的時候，一定把他送回周府。

鄢然立刻喜笑顏開。

奚酥落讓他回去休息，到了下午，鄢然醒來後，奚酥落繼續給他上課，給他簡單講了一下奚家產業的構成。

鄢然聽得膽戰心驚，越來越覺得不對。

“這都是娘子和你的事，你怎麼能跟我說這些？就算我學會了，也不可能去拋頭露麵。”

他是女尊背景下的男子想法，奚酥落也沒有打算改變他，隻是物儘其用罷了。

“放心，我沒打算讓你出去拋頭露麵。”

奚酥落給他打了個比方。

以奚家為例，奚明月在食物鏈頂端，接下來就是她，但是她下麵沒有人，她得培養自己的後手，最好能獨當一麵的那種。

“可那不是男子該做的事。”

“是。”奚酥落點頭，“但你可以做。”

奚酥落跟他簡單分析了一番，這種事確實是女子常做的，但鄢然背景簡單，沒有家人，唯一一個牽扯就是段沐。

她笑道：“若是出了事，我能直接推你出去頂包，金蟬脫殼，其他人，可沒這麼方便……”

鄢然聽得一愣一愣的，感覺她在做很壞的打算。

他思索著是留在落霞苑和這個女人在一起，還是回去和沐哥哥共侍一妻，好像……他更想留下來，所以心甘情願被她利用。

奚酥落一連幾天都和鄢然密不可分同進同出，有不少人私下竊竊。

但落霞苑的下人都知道奚酥落沒有和鄢然同房過，漸漸地，有些人不安分起來。

鄢然逐漸摸清楚了奚酥落的脾氣，發現她其實很好相處，某天夜裡，跑到她房裡對她提了個請求。

“雖然我知道你不想讓我當小侍了，但你能不能給我這個名分？”

奚酥落：“……你這麼想獻身？”

“不不，隻是讓其他人以為……”鄢然臉紅透了，說自己在地上睡就好。

居然有人搶著做小，沒有實質發展，隻是個虛空的名分也要。

問及原因，原來是有人對他圖謀不軌，他怕得厲害。

“若她們知道我已經是你的人，就不會再對我……”

奚酥落明白過來，若外麵的人誤會鄢然和她的關係，他說的話會比現在有分量。

她同意了。

扔給他一床薄被，讓他去矮榻上睡。

等奚酥落想起辛玹時，辛家宴席已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