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棠正跟傅文說話,沒想到謝光跟瞎了眼似的,一路橫衝直撞,於眾目睽睽之下撞上她的課桌。
課桌搖晃兩下,就這麼被撞翻了,“砰”一聲砸到地上,桌上的書本、筆墨直奔杜青棠麵門飛來。
“杜同窗!”
“小心!”
傅文瞳孔驟縮,一把拽住杜青棠,迅速後退。
可惜還是遲了一步。
裝有墨水的硯台速度飛快,眼看就要砸到杜青棠臉上。
“嘶——”
眾人驚呼,彆過臉不忍直視。
“完了完了,杜青棠肯定要被潑一頭一身的墨水。”
“她也太倒黴了。”
“有道是福禍相依,先前她出儘風頭,現在輪到她倒黴了。”
“能不能彆說風涼話?當初你被謝光百般針對,我們可沒像你這樣。”
說酸話的學生冷哼,不吭聲了。
謝光看著自己的傑作,露出快意的笑。
之前是他輕敵了,這次出其不意,杜青棠絕對逃不過去!
然而,想象中的杜青棠驚慌失措的一幕並未出現。
卻見杜青棠閃電般出手,接住手抄版《孟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卷起書本,瞄準然後抽向硯台。
“啪!”
伴隨一聲脆響,硯台朝杜青棠的反方向飛去。
謝光充滿惡意的瞳孔裡,倒映出越來越近的硯台。
謝光:“???”
謝光:“!!!”
他試圖閃避,卻被撞翻的課桌絆了一跤。
那方硯台也很爭氣,趕在謝光摔倒之前啪嘰砸他臉上。
“啊!”
“啊!”
接連兩道呼聲。
第一聲來自謝光,是因為吃痛。
第二聲來自某位不知名學生,是因為驚喜。
沒錯,就是驚喜。
看他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哎呀,好險好險!”杜青棠心有餘悸地拍著胸口,“差點就被砸到了,我今早剛換的書院服,被墨水弄臟可難洗了。”
反轉太快,所有人都呆愣愣地看著杜青棠。
看她一臉劫後餘生的慶幸,看她低下頭檢查書院服是否濺上墨水,似乎全然未曾發現,她是逃過一劫,受害者卻另有其人。
眾人:“......”
杜青棠對麵,謝光的臉上、書院服上滿是墨水,黑漆漆的,甚至看不出皮膚和布料原本的顏色。
謝光趴在地上,鼻息間儘是清新的墨香,整個人快要氣瘋了。
“杜青棠!”他一腳踹上桌腿,嘶吼出聲。
“嗯?”杜青棠不明所以地抬起頭,等她看清楚謝光的狼狽模樣,嚇得後退兩步,“謝同窗,你這是怎麼了?”
謝光咬牙切齒:“還不是因為你!”
杜青棠蹙眉不解:“因為我?”
謝光指著地上四分五裂的硯台:“你打飛了硯台,砸到我身上了。”
“原來是這樣,謝同窗我不是故意的,你不會怪我吧?”杜青棠話鋒一轉,“可是追本溯源,若非謝同窗你撞翻了杜某的桌子,杜某也不會為了自保打飛硯台。”
謝光:“......”
杜青棠蹲下身,一臉肉痛:“這方硯台剛買不久,杜某本還打算用個三五年,沒想到這麼快就壯烈犧牲了。”
她抬頭,眸中滿是希冀:“謝同窗,看在你我同窗一場的份上,杜某就不追究你的責任了,你隻需要賠償杜某一方硯台即可。”
謝光:“???”
你在說什麼屁話?
我賠你硯台,誰賠我的衣服和精神損失?
“對了,還有這本《孟子》,這書是杜某不眠不休五日抄寫的,平日裡愛惜得很,一點灰塵都舍不得沾上,如今卻浸透墨水。”杜青棠痛惜地撫著被她當做武器的《孟子》,“謝同窗,反正你要抄寫四書五經,也不缺我這一份對吧?”
謝光:“你說什麼?”
杜青棠:“謝同窗,難道你想賴賬?”
謝光:“我什麼時候賴賬......不對,我什麼時候認賬了?”
杜青棠:“課桌翻倒,硯台碎裂,書本臟汙,這樁樁件件,罪魁禍首都是謝同窗,杜某作為受害者,要求賠償難道不是天經地義之事?”
眾人:“......”
謝光:“......”
謝光活了二十年,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難怪元賢弟不是這廝的對手,她太不要臉了,任何事情從她嘴裡出來,黑的也能說成白的。
謝光額角青筋直跳,深吸一口氣:“按照你的說法,我這一身你又該如何賠償?”
除了考入書院時的書院服,之後學生再想要新的書院服,需要自費購買。
“賠償?杜某為何要賠償?”杜青棠一臉你不要胡攪蠻纏的表情,“人證物證俱在,分明是謝同窗惹出這一地狼藉,謝同窗為何還要追究杜某的責任?”
“噗——”
有人忍俊不禁,捂嘴竊笑。
笑聲破壞了課室內劍拔弩張的氣氛,並迅速傳染給其他人。
丁班的學生有一個算一個,皆捧腹大笑,笑得肆無忌憚,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就是啊謝光,明明是你的錯,要不是你撞翻了杜青棠的桌子,也不會吃了滿嘴的墨水。”
“謝同窗你就彆再狡辯了,趕緊賠償杜同窗的硯台,對了,順便再幫她抄一本《孟子》。”
“五遍是抄,六遍也是抄,無甚區彆。”
“咱們可以請孫教諭過來評評理,看究竟問題在誰。”
謝光想起孫教諭的死人臉,一陣心悸:“不必了,我明天就把硯台賠給你。”
杜青棠提醒他:“還有杜某的《孟子》。”
謝光咬緊後槽牙,忍住生吞了杜青棠的衝動:“我沒忘。”
杜青棠虛指他腳邊的墨水:“謝同窗,臨走前彆忘了收拾這一地狼藉。”
謝光深呼吸:“知道了。”
杜青棠微笑:“謝同窗,你真是個好人。”
謝光:“......”
該死的,他絕不會放過杜青棠!
“傅同窗,咱們去吃飯吧,上了這麼久的課,我早就餓了。”
杜青棠撿起書本,放入書袋,繞開謝光揚長而去。
謝光去水房打來一盆水,先洗把臉,然後才打掃衛生。
課桌摔得哐哐響,抹布也咕嘰咕嘰響個不停,可見用了多大力氣。
“謝光怕是徹底恨上杜青棠了。”
“我原以為杜青棠年少老成,是個無趣的書呆子,如今看來,她還是太過天真,竟然沒看出謝光是故意為之,就這麼輕飄飄地放過了他。”
“這樣難道不好麼?咱們是來讀書的,又不是來勾心鬥角,互相陷害的。”
曹行粲雙手抱臂,冷眼旁觀了整個過程。
從謝光瞄準杜青棠,撞向她的課桌,到杜青棠出人意料的反擊。
回想起杜青棠乾脆利落的動作,曹行粲一哂。
太過天真?
不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