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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青棠在何處?”

杜青棠起身作揖:“回教諭,學生正是杜青棠。”

和曹行粲一樣,孫教諭顯然也沒想到本次考核的第一名會這樣年輕。

不,不是年輕。

可以用年幼來形容。

這樣年幼的一個孩子,當真可以將四書五經倒背如流嗎?

又或者,是謝光故意為之?

思及謝光的惡劣秉性,孫教諭覺得不是沒可能:“雖然為師十分好奇,但這裡是課堂,當以正事為先......”

話未說完,被曹行粲打斷:“教諭,您所說的正事本就是考校背誦,倒背不也是背誦的一種麼?更何況,學生也想親眼見識一番這位杜同窗的真本事,看她是否當得起這榜首之名,是否徒有虛名。”

謝光咧嘴,得意洋洋:“沒錯!杜同窗你還等什麼?趕緊背書吧!”

杜青棠感受著身後充滿惡意的目光,不予理睬,隻平靜看向孫教諭,等待對方的考校。

課室內的氣氛莫名變得劍拔弩張起來,學生們東張西望,竊竊低語。

“怎麼回事?”

“曹行粲針對杜青棠我能理解,因為杜青棠,曹行粲才退居第二,謝光又是怎麼一回事?”

“謝光看不順眼的人多了去了,杜青棠估計就是其中一個。”

“嘖嘖,真是無妄之災。”

傅文給杜青棠出主意:“杜同窗,莫要逞強,隻要你通過教諭的考校就行,不必管其他的人。”

杜同窗也是倒黴,隻因為成績優異,考取了第一,就莫名其妙成為眾矢之的。

希望孫教諭不要屈服強權,遂了那兩個惡人的意。

杜青棠卻對她的話不敢苟同。

她知道謝光。

第一世,元盛正是通過謝光才搭上通判家的嫡女。

謝光言辭咄咄,上來就給她挖個大坑,絕對少不了元盛那個狗東西的攛掇。

若她退避三舍,謝光不僅不會就此作罷,反而會步步緊逼,讓她在清苑書院無立足之地。

杜青棠絕非逆來順受之輩,覺醒現代記憶之後,她早已不是那個在封建禮教之下艱難求存的農家女杜青棠,她更習慣將一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既然曹同窗和謝同窗盛情相邀,杜某便獻醜了。”

曹行粲眯眼,神情莫測。

謝光則笑臉一僵,取而代之的是毒計落空後的氣急敗壞。

杜青棠不過十二歲,如何能倒背四書五經?

他之所以當著孫教諭和一眾同窗的麵這樣說,不過是將杜青棠高高捧起,讓她騎虎難下,最終淪為一個笑話。

謝光怎麼也沒想到,杜青棠她竟然同意了!

她是在打腫臉充胖子,還是......

謝光搖了搖頭,將另一種可能擠出腦海。

絕對不可能,她沒這個本事。

不止謝光,其他學生也是這樣認為。

“終究還是年輕莽撞,還不如直接承認自己不會背。”

“這下好了,兩邊不討好。”

孫教諭眼神複雜:“你確定嗎?”

杜青棠抿嘴一笑,眼中有忐忑,也有渴望表現自己的期待:“學生想要試一試。”

孫教諭無奈歎息:“罷了,那你就從《大學》開始背誦吧。”

內容相對簡短,背起來更輕鬆些。

“是。”

杜青棠清了下嗓子,放聲背誦:“慶之人一尚亦,懷榮之邦......”

《大學》分為分為《虞書》、《夏書》、《商書》和《周書》,杜青棠背的是最後一篇。

這無疑是一場聽覺盛宴。

清晰流暢的嗓音與略顯拗口的詞句產生碰撞,毫無間頓,如行雲流水般在丁班近百名學生的耳畔回蕩。

課室內一片鴉雀無聲,眾人瞠目結舌,一瞬不瞬地盯著杜青棠,眼中震驚與恍惚交織。

她真的背出來了?

我莫不是在做夢?

“你掐我一把——嗷!原來是真的!”

“有錯字和漏字嗎?”

“我照著書逐字逐句地比照,沒有。”

眾人倒吸涼氣,居然真的有人能倒背四書五經?!

曹行粲看著杜青棠認真的側臉,麵上不動聲色,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對杜青棠的態度從一開始的輕蔑變成了慎重。

不得不承認,就算是他,三歲啟蒙六歲寫文章,也無法將《大學》倒背如流。

真正的倒背如流!

另一邊,謝光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像是開了染坊。

杜青棠怎麼能......她怎麼能......

她一個貧賤農家子,如何能這個本事?

難不成她早有準備,隻為在今日一鳴驚人?

那是不是意味著,杜青棠很有可能隻背了《大學》這一本?

沒錯!

一定是這樣!

恰好這時,杜青棠背完了整本《大學》。

謝光忍著內心的扭曲,撫掌笑道:“不愧是考核第一,果然名不虛傳!隻是比起《大學》,我更喜歡《孟子》,不知杜同窗能否倒背一遍《孟子》?”

杜青棠回頭,二人眼神碰撞,火星四濺。

“當然可以。”她欣然同意。

驚呼聲再次響起。

“《大學》僅三千多字,《孟子》可是有三萬多字,謝光未免太強人所難!”

“你們覺得杜青棠能背出來嗎?”

“有點懸。”

話音剛落,杜青棠便開始背誦:“爾乎有無亦則,爾乎有無而然......”

《孟子》有十一篇,杜青棠從儘心章句下的第三十八節開始背誦。

三萬字,期間毫無停頓,共耗時一個半時辰。

“......王惠梁見子孟。”

落下最後一個音節,課室內一片死寂。

除了臉色陰沉的謝光和若有所思的曹行粲,所有人都滿是驚歎地看著杜青棠。

孫教諭目光灼灼,仿佛杜青棠是什麼金娃娃:“快跟為師說說,你是怎麼做到的!”

杜青棠:“學生隻是多讀了兩遍,自然倒背如流。”

孫教諭:“???”

學生們:“???”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你說的這是人話嗎?

多讀兩遍就能倒背如流?

拜托,他們其中好些人正著背誦還磕磕絆絆!

部分人注意到孫教諭躍躍欲試的眼神,突然後背一涼。

教諭不會也讓他們倒背四書五經吧?

眾人無語凝噎之際,杜青棠回過頭:“聽聞謝同窗在清苑書院求學已有五年之久,想必飽讀詩書,知識淵博,擇日不如撞日,不如教諭也考校他一番?”

謝光:“......”

事到如今,孫教諭如果還看不出謝光是故意針對杜青棠,那他這麼多年的教諭就白做了。

同窗之間理應和睦共處,他有意敲打謝光,便順水推舟同意了:“方才杜青棠的表現非常完美,為師亦不可厚此薄彼,下一個就謝光吧。”

謝光被上百雙眼睛盯著,做不出臨陣脫逃的懦夫行為,隻能硬著頭皮站起來。

孫教諭:“你就從《禮記》開始背吧。”

謝光做了五年的留級大王,五年如一日地混吃等死,教授教諭們也早就放棄了他,從不提問考校他,他哪裡還記得《禮記》怎麼背。

他漲紅臉,吭哧半天憋出一句:“教諭恕罪,學生不記得了。”

孫教諭早有預料,語氣平靜:“那就把四書五經全部抄寫五遍,十天後為師會再次檢查你的背誦情況。”

謝光:“......是,教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