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氏院子裡,小夏氏皺著眉,眉心已經隱約有了豎紋,自從朱毓成了秀才,她兒子朱雋落榜後夏氏就沒開心過。
朱毓這傻子怎麼能中秀才?
小夏氏無法忍受自己的兒子比不過朱毓,何況朱毓馬上又要去參加鄉試。
其實朱毓參加鄉試也不一定能中,小夏氏就是受不了自己兒子比不過朱毓。
這讓她覺得自己比不過朱毓的母親,她的嫡姐,這是小夏氏心裡一直的痛,她太過在意自己庶出的身份。
隻有自己兒子比朱毓厲害,才能證明她比嫡姐優秀,她才能甘心。
如果朱毓中了舉,小夏氏怕是吃不下睡不著了。
不行,不能讓朱毓參加鄉試!
不過小夏氏也知道,如果這種事被發現,她就完了,所以得精心謀劃!
她一一排除了下藥,讓人爬床這些計謀,最後一條毒計成型了。
何意照顧過朱毓考童生和秀才,考舉人也就是時間長些,她把鋪蓋卷和吃食準備好就行。
還有叮囑大哥何泰,一路把朱毓照顧好。
何泰自然滿口應下。
朱毓是提前出發的,一般參加考試的人都會提前,可在鄉試第二天,朱毓回來了。
何意也急的不行,但朱毓先去見了老夫人,何意隻能等,她等不及,叫小廝通知何泰,去小門那裡問緣由。
何泰也唉聲歎氣,“誰能想到呢!”
事情也不複雜,朱毓提前趕到州府後就在客棧裡等開考。
哪怕朱毓性格古怪,不合時宜,他也有一些同學,然後一個叫管賢的人在開考前一天邀請朱毓去參加一個文會,朱毓本不想去,管賢硬把他拉去了。
路上遇到一對祖孫,老婆婆崴了腳無法行走,管賢攛掇朱毓把人送回去,也是行善積德。
何泰就得了個把祖孫送回去的任務,他還叮囑了朱毓的小廝,一定要服侍好朱毓,這才離開。
哪知道這對祖孫的家很遠,何泰把人送回家天都晚了,他也趕不回府州了。
而管賢在文會上給朱毓灌了酒,朱毓平時滴酒不沾,這一喝下去就完了。
管賢把人送回客棧,又把小廝給糊弄了,第二天朱毓就遲到了。
還是何泰回來發現朱毓還睡著,這才大驚失色。
何意冷著臉,“那個姓管的呢?”
何泰冷笑道,“也沒參加鄉試,把大少爺送回去後聽說他自個兒都醉醺醺的,然後失腳跌進了湖裡,沒了!”
何意,“……”
一時間她都不知道這件事究竟是巧合還是算計。
朱毓今年也不過十四,就算錯過這次鄉試,三年後他還能考,為了阻他三年,費一條人命,這有些不可思議。
性價比太低了。
若是乾脆毀了朱毓,那麼出條人命還算有性價比。
反正何意是有些糊塗了。
和大哥分開,何意回去等著,好半天朱毓才回來。
何意問他怎麼回事,朱毓道,“就這麼回事,被人拉了去灌酒,喝醉了沒起來,誤了時間。”
朱毓也很鬱悶,他不喜歡被打斷計劃。
何意道,“會不會有人故意的?”
朱毓沉默,好半天,“可管賢死了,就為阻我這一場?”
他年紀還小,不要說耽誤一場,就是兩場也無所謂,如今多的是三四十的童生和秀才,朱毓機會還多著呢。
何意也想不明白。
其實就是這兩人的道德底線比較高,想不明白這世上就是有人又毒又蠢。
老夫人就不會這麼疑惑,她甚至馬上鎖定了嫌疑人,立時派人去查了。
同時,何泰和小廝都受了罰,可不是罰錢,而是挨了打。
何意送了外傷藥給秀芬,秀芬正在咒罵死了的管賢,罵的很臟。
何意道,“行了娘,彆罵了,人都死了。”
秀芬拍著大腿,“我咒他下十八層地獄!”
何意道,“大哥媳婦有眉目了嗎?”
秀芬被強轉了話題,也就不罵了,特彆不滿意,“你爹老說不急,那麼大個人了還不急!我看他啥時候能抱上孫子!”
何意道,“大哥也才十六,確實不急。”
她靠近秀芬壓低了聲音,“男的就算到二十也不急。”
見秀芬瞪起眼睛,何意馬上道,“若三年後大少爺有了功名,你說大哥能娶到什麼樣的老婆?”
如今何泰也就配一般的丫頭,頂天小管事的閨女,人家還得挑一挑。
可若是朱毓成了舉人,那水漲船高,何泰的婚配對象自然也會高一點。
秀芬頓時就平和了眉眼,“大少爺能中?”
何意道,“我可不敢保證,我就這麼一說。”
秀芬點自家女兒,“你就精吧。”
她拿了女兒的藥,塞了一包點心過去,“放心,你哥打的不重,大家心裡都有數呢。”
何意點點頭。
莫約過了大半個月,老夫人把朱三爺叫去了,把她查到的事攤到了朱三爺麵前,“這種的,朱家就是休了她也應該,你自己說,怎麼辦。”
朱三爺還要替小夏氏說話,“這裡頭必定有誤會,母親,嫻娘不是這樣的人!”
老夫人冷笑道,“就因為毓兒中了秀才,她兒子沒中,她就要壓著毓兒不許他考,還一天天標榜她是慈母,可真夠慈的,這本也是家醜,你既然袒護她,我人老了也管不了多少,你好自為之吧!出去!”
朱三爺訕訕地走了。
很快小夏氏又病了,這回病得都挪到了莊子上。
然後朱雋來找朱毓,兄弟倆不知道說了什麼,朱毓去求了老夫人,小夏氏在外麵養了大半年的病,待朱雋捐了監生,這才回來了,這回她再也不裝慈母了。
何意問朱毓答應了什麼。
朱毓淡淡道,“二弟跪下求我,我要求以後我的事夏氏再不許插手。”
其實這真是一本爛賬,夏氏的事根本不能宣揚出來,要不然,朱毓和朱雋都完了。
何意想不明白,“她這麼做,圖什麼?”
還是那句話,性價比太低了啊。
朱毓道,“她不願我比二弟提前鄉試。”
何意,“……”
還他媽真邏輯切合。
隻能說女人小心眼起來那真比針尖還小。
何意想了想,“那管家,還有人嗎?”
朱毓道,“管賢此人欠了一屁股賭債,都快典妻賣女了,隻要答應替他還債,他什麼都願意。”
何意,“……”
真就無腦狠毒湊一起,天不怕地不怕。
何意歎氣,“好吧,反正再過三年你也不大,隻沒了一次積累經營的機會。”
其實朱毓參加這一次鄉試,也沒把握就能通過,不過是適應一下,積累經驗去的,隻能說小夏氏太著急,太蠢了。
而老夫人不過也是敲打小夏氏,讓她收斂一下,不是逼著兒子休妻,畢竟小夏氏生了一兒一女,母親被休,他們也會被連累。
不光這些人,便是朱二爺,前幾年好容易中了舉某了官職,也會被拖累。
朱雋擔心母親在外頭生活不便,也知道母親的心結,就求了朱三爺,捐了個監生,這樣下一科他也能參加鄉試,小夏氏這才得以回來,要不然就算朱毓求情,她也得在莊子上待著。
不過小夏氏用的人都沒了,朱家不會留下這麼大的把柄將來被人翻出開,朱家還好好安頓了管賢的老婆孩子和老娘。
管老娘本就病體纏身,兒子沒了,雖然這兒子不是個好的,那也是兒子,管老娘不久就沒了。
朱家出麵讓管賢婆娘改了嫁,管賢一女一子,全都跟著母親改嫁了,連姓都改了。
管賢的死徹底被抹平,再無一絲翻出來的可能。
下一科,朱毓和朱雋一起入場。
何意拉著大哥何泰再三叮嚀,拉著小廝也是一頓囑咐,兩人都拍胸脯擔保,再不會離開朱毓半步。
朱毓如今十七了,身姿挺拔,站那兒像一顆小白楊。
吩咐了隨行人員,何意還要督促朱毓學鋪被生火做飯。
因為要吃住在號房裡,哪怕之前被人服侍到嘴邊,進了號房都得自己動手。
還有不少笑話,那就是大戶人家給家裡趕考的子弟備的肯定是好東西,周全的很,但架不住進了考場人家不會用啊。
火都生不起來,隻能啃冷食。
朱毓道,“我考秀才時做過的,你放心好了。”
何意道,“這麼些年了,就算沒忘,多半也生疏了,還是再試一下妥當。我也能告訴你這些東西怎麼用呢。”
“這個羊皮墊子,睡覺時鋪在席子上,隔一些寒氣,若是下雨,墊子反過來,這麼一架,也能擋雨。”
“炭在這裡,這個是小湯婆子,號子裡夜裡肯定冷,你留些炭火,放裡麵,晚上能取暖。”
“這是雞油湯料,給凍上了,吃的時候拿水燒開就是一碗雞湯,配餅子吃,這是肉鬆,我讓我娘炒的,怎麼吃都好吃,這是乾酪,直接吃,或是烤一下吃都行……”
“這是備的內衣褲,反正也不用你洗,直接換了就是。包裹的都是油布,也能擋雨。”
朱毓嘴角微翹,聽著何意囉囉嗦嗦。
然後還要在何意的監督下生火煮飯,鋪床搭雨棚。
他抖開介意給她準備的內褲,“……這是什麼?”
平角小內褲,和現在的內褲完全不一樣。
何意道,“內褲啊,我讓小米改了一下,也就考試的時候穿,應該是合身的,你去試試,不合身現給你改,貼身穿。”
朱毓也沒不好意思,本來大戶人家丫頭就是什麼都服侍的,連房裡事丫頭也不能避開服侍,要給老爺推背呢。
朱毓已經很好了,貼身事都是自己來。
他試了後出來道,“有點怪怪的,不過也還好,合身。”
何意道,“合身就好,快想想還缺什麼。”
朱毓道,“不用擔心,已經都備齊了。”
何意又道,“這回就是有人死你麵前,你也不許幫了!”
朱毓笑,“……知道了。”
那邊,小夏氏也在叮囑兒子,給朱雋預備的東西比朱毓多了一倍還不止。
但小夏氏沒想到讓兒子自己動手鍛煉一下,她一片慈母心,恨不得進號房親自服侍兒子,哪兒舍得兒子自己動手。
朱雋很擔心小夏氏犯渾,一再叮囑,“娘,您千萬彆再糊塗了,要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小夏氏臉一紅,“知道了!”
頓了一下她又道,“可我不後悔!”
阻了這麼一下,自己兒子這一科就大有希望了。
就算兩人都中,朱雋比朱毓還小一歲,說出去也是有才華的,沒被朱毓這個傻子壓一頭。
朱毓對何意道,“其實鄉試我有把握,先生也說我可以,但會試我可能就不行了。”
朱毓的愛好在工科上,他於四書五經這些科舉相關的科目隻會死記硬背,應付童生秀才綽綽有餘,應付舉人也能行,再上一步就吃力了,他理科的腦子理不順治國和同人相處那些彎彎繞。
何意道,“那很可以了,中了舉,那就有了當官的資格,也有了身份,還要如何?”
何意很了解朱毓,他的腦子是不能當官的,隻能搞科研,可惜現在沒有科研這條路。
左傳裡的鄭伯克段於鄢,時人都理解為鄭莊公孝心可嘉,朱毓則認為鄭莊公出爾反爾,不是君子所為。
他對何意道,“他放任母親和弟弟的野心不加約束,既當眾發誓不及黃泉無想見,過後自毀承諾,挖地道見母,不是君子所為!”
說話不算數,還用特權為自己不負責任的言行狡飾。
朱毓吐槽,“那通黃泉的地道是好挖的嗎?不知費了多少人力物力!”
何意,“……”好新穎的觀點,不過就古代的生產力水平,這種地道還真挺難挖的。
朱毓明著一向以寡言示眾,麵對何意的時候話一點都不少。
一開始何意都會認真聽,後來她都不耐煩了,朱毓說他的,何意就乾自己的事。
朱毓還會抱怨,“你到底在不在聽我說話。”
何意搗著手裡的綠鬆石,“聽著呢,我的嫦娥仙子。”
朱毓,“……”他撲哧笑了,“我怎麼能是嫦娥,胡說八道!”
何意道,“那你也不能是吳剛啊。”
朱毓白了何意一眼,“那你就自封玉兔了!”
何意拿著杵臼,跳到朱毓麵前,頭一歪,“不像嗎?”
朱毓用書擋著臉,“像像像,快離了我這裡!”
何意就跳走了,朱毓的嘴角翹起,怎麼也平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