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情(1 / 1)

正院

陸如喬站在桌前作畫,畫紙上內容是她前幾日去山上看到的。

梨嬤嬤從外麵進來了,見夫人在作畫,她沒有打擾她。等夫人停筆,她指揮著小丫鬟們將東西收了,又為夫人淨了手。

陸如喬神色淡淡:“何事?”

梨嬤嬤抬了抬手,讓人都下去了。

“老奴去打聽了一下,二姑娘整頓了一下院子裡的人,隨後出門去了。”

陸如喬將手擦拭乾淨,把布放在了梨嬤嬤手中,應了一聲:“嗯。”

梨嬤嬤:“老奴瞧著二姑娘似乎和從前不太一樣了,懂事了許多。”

提起這個女兒,陸如喬眼底有一絲一閃而過的厭惡。

“江山易改,稟性難移。”

梨嬤嬤:“姑娘從前是被養壞了,等她曉事了說不定能像您。”

陸如喬:“她如今也不小了,早已曉事。”

梨嬤嬤:“昨日您明明看出來二姑娘是冤枉的,為何不為她說幾句好話?”

陸如喬拿起手中的手,翻到了自己昨日看到的那一頁,白皙的手指取出來書簽。

“待她回了京城不知會惹出什麼事端,倒不如去陸家學些規矩。若她能一輩子待在丹鶴,受陸家管束,或許還能一世安穩。若是回了京城,再有她祖母和姑母撐腰,怕是性命堪憂。”

梨嬤嬤歎息:“哎,夫人也是用心良苦。”

陸如喬抬眸看向了窗外,透過樹的縫隙看向了更遙遠的天空。

女兒在八歲前養在她的身邊,那時她乖巧懂事,知書達理。然而,在女兒八歲那年,她小產,身子極為虛弱。女兒被簡家大姑娘趁機帶走,養了三年。回來後,女兒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視自己庶出的兄弟姐妹為仇敵,處處針對陷害,動手打罵姨娘,對府中的下人更是過分,不把他們當人看,沒有一絲同理心,更沒有一點規矩禮數。活脫脫簡大姑娘的翻版。

等她再教育女兒時,老夫人總是會攔著,甚至默許女兒的行為。女兒越發猖狂,甚至開始給兄弟姐妹下毒。她非常憤怒,動手打了女兒,女兒因此恨上了她。

好不容易離開了京城,她本想好好教育女兒,結果女兒早已經跟她不親了,她說什麼都不聽,甚至要和她對著乾。

漸漸地,她放棄了。

“去陸家於她而言未必是件壞事。”

她出身陸家,家中關係極為複雜,人員也多,即便她不喜理事,耳濡目染下也懂了許多。宅子裡的那些事她基本上都清楚。她如何不知女兒是被素姨娘陷害的。隻不過,這一次她和素姨娘的立場是一致的。

素姨娘不想讓女兒回京城搶了三姑娘的風頭,她也不想讓女兒回京城。

所以默許了。

梨嬤嬤想到二姑娘做的那些事,長歎一聲,不再勸了。

雲寧先去了離府比較近的茶葉鋪,鋪子裡冷冷清清的,隻有三三兩兩的客人。不過,茶葉鋪子一向如此,所以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雲寧看了看賬簿,沒看出來什麼問題。她也不懂如何賣茶葉,至少這鋪子是盈利了,所以暫時先不動了。

不過,為了不讓掌櫃的瞧出來她沒看懂,她將賬簿帶走了。

馬車上,雲寧開始套話:“香草,我有些想不起來了,這鋪子開了多久了?”

香草:“今年是第三年。”

雲寧:“每年都是盈利的吧?”

香草:“對,從第一年起就開始賺錢了,第一年賺了五百兩,這兩年隻賺兩百餘兩。”

雲寧:“也挺好的,至少沒虧空。”

她比較憂心書肆和花鋪。

香草抿了抿唇,看向雲寧,似是不忍心告訴她那件事,但又忍不住想說。

雲寧看出來香草似是有話想說,道:“香草,你是跟我最久的一個,從前我脾氣不太好,吃了不少虧,也多虧你在旁邊勸著。如今我已準備改變自己,不想再像從前那樣活著了。往後你想說什麼直說便是,有什麼問題咱們一起解決。”

聽到雲寧這番推心置腹的話,香草感動得熱淚盈眶。

“奴婢記住了。”

雲寧:“說吧,你剛剛想說什麼。”

香草:“姑娘可還記得這茶葉鋪子的供貨商是大少爺的朋友。”

關於原主的記憶雲寧也不是全都接收了,她隻接收到了一些重要的事,其餘的小事有些是她沒接收到,有些是原主壓根兒也沒往心裡去。

“好像有點印象,姓……”雲寧早就忘了,但怕香草懷疑她,還是承認了。

怪不得這鋪子能盈利,原來靠譜的人是簡君寧。

香草:“姓王。”

雲寧:“對,姓王,王家的茶葉。”

香草:“當年大姑娘想要開個茶葉鋪子,大少爺推薦了他的朋友,南州最大的茶商王家。後來姑娘得知此事也鬨著要開一間。大少爺拗不過您,便又去求了王家,將貨供給咱們。咱們這鋪子盈利兩百兩,可我聽說大姑娘的鋪子可是年年盈利至少五百兩。”

雲寧:……

還不如不說。

鬨心。

本來覺得能盈利挺好的,可旁人若是比自己盈利更多,這就讓人有些不舒服了。

香草:“那王家定是給大姑娘的是上等貨,給咱們的是次等的,糊弄姑娘。”

想到方才香草說他們這鋪子第一年也是盈利五百兩,雲寧冷靜地分析:“香草,你覺不覺得或許有另外一種可能……不是彆人區彆對待,而是我不善經營呢?”

香草愣了一下,又道:“怎麼可能呢?也沒見大姑娘時時去鋪子裡盯著。她那鋪子位置在胡同的拐角處,鋪麵又小,遠不如咱們的好。”

雲寧:“既然第一年能盈利五百兩,那就說明供的貨是一樣的,說不定因為位置好咱們的貨更好呢。這幾年我沒管過鋪子,都忘了還有這個鋪子了,鋪子自然不如從前了。”

香草琢磨了一下,有些動搖了:“真的是這個原因嗎?”

雲寧:“往後咱們多來看看,多查一查帳,關心一下鋪子的情況,這鋪子定然會漸漸好起來的。”

香草:“好。”

沒過多久,馬車到了樂器鋪子。這兩間鋪子都開在了朝聖街,富戶們居住的地方。

這裡就更冷清了,隻有一個客人。雲寧再次查看賬簿,茶葉一個月能賣出去十單左右,樂器的話一個月平均能隻賣出去兩把,一年也就二十把左右。

不過,樂器的利潤大,所以二十把也是賺錢的。

香草見雲寧在看賬簿,為其倒了一杯茶,道:“這鋪子是姑娘所有的鋪子裡最賺錢的。還是陸家舅爺心疼姑娘,鋪子掛了陸家的分號,他又為姑娘找了幾個靠譜的製作樂器的匠人,還給姑娘安排了管事的。”

原來樂器鋪子是陸家幫忙。

怪不得她方才看到外麵有一個大大的“陸”字。

雲寧想到另兩家鋪子,問:“書肆和花鋪……可有人幫忙?”

香草:“沒有,這兩間鋪子都是姑娘親力親為。”

雲寧:……

所以,能賺錢的產業都是靠著彆人的幫襯,原主自己做的都賠錢。

看完賬簿後,雲寧在鋪子裡轉了轉,又去後院看了看。

等她從後院回來時,那位看了兩刻鐘的男子將古琴買走了。

掌櫃的笑著說:“姑娘可真是有福氣。這把古琴放了一年了,您一來就賣出去了。”

雲寧:……

還挺會說話。

“我很少過來,這幾年麻煩劉叔了。”

方才她聽香草說了,掌櫃的姓劉,是陸家的人。

劉掌櫃聽到雲寧這樣說有些驚訝,他聽主家說過了,這位表姑娘性格跋扈,很難伺候。再者,關於她的傳言,整個南州也有不少。南州幾乎人人都知道知府家的二姑娘蠻橫不講理。

這是他第二次見雲寧,第一次是鋪子剛開時。那時表姑娘滿臉稚氣,一臉不耐煩,不願和他們這些人多說。短短三年過去,表姑娘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變得知書達理,客氣溫和。

“姑娘折煞老奴了。”

雲寧:“您是舅舅的人,這幾年辛苦了。”

劉掌櫃受寵若驚,連連謙虛地表示都是自己應該做的。

雲寧:“關於這鋪子,我有些想法想說給您聽聽。”

劉掌櫃心裡有些疑惑,難道表姑娘方才說那麼多好聽的話是為了插手鋪子的事嗎?表姑娘不懂經營,不知她究竟想乾什麼。不過,來之前主家說過了,隻要這鋪子不賠就行,隨便表姑娘折騰。

“您請說。”

雲寧:“我瞧著這鋪子前後極大,平時人也不多。你沒想過在鋪子裡多放些樂器,或者利用這裡的地方做些彆的事情嗎?”

劉掌櫃想,表姑娘果然什麼都不懂,外行指導內行。

心中雖如此想,但他麵上依舊恭敬。

“陸家的樂器鋪子也是如此。”

雲寧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一個樂師想要教會一個學生至少得三個月的時間,能請得起樂師的畢竟是少數。但也有許多富裕的人家想讓孩子學一門樂器。不如咱們請幾位技師在後院授課,多教幾個學生,束脩也便宜些。這樣既能通過樂聲吸引顧客,又能賺一些束脩。後院臨湖,左右都是商鋪,也不會影響到旁人休息。”

雲寧雖然不懂經營,但她見多識廣啊!前世她就見過教吉他的地方售賣吉他,那些學生教了學費還會在店裡買一把吉他。

想到這裡,她又補了一句:“那些來學樂器的人還能順便買一把樂器,帶動樂器的售賣。”

若說劉掌櫃方才對雲寧的態度恭順有餘,但敬意不足,此刻看雲寧的目光便全都是欽佩了。表姑娘這法子當真是好極了!

“姑娘真是太聰慧了!”

看著劉掌櫃眼底的驚喜,雲寧知道他認同了自己的想法。

“我隻是提一點淺薄的看法,劉叔不妨試試是否可行。”

劉掌櫃久經商場,在雲寧說出來的那一刻他就發現這個法子好極了,絕對能提升樂器的銷量。

“可行,絕對可行。初學者定然不舍得用好的樂器,咱們可以讓人製作一批普通質量的樂器賣給他們以供學習,等他們學成之後定是看不上這種普通的樂器,咱們再為他們量身定做一把上好的樂器。那把質量普通的樂器可以留在鋪子裡,折價賣給咱們,這樣又能賺一筆,下一批來學習的又能用這把樂器,再賺一筆……”

雲寧:……

果然無奸不商。

一把樂器反反複複賺錢。

劉掌櫃的看似老實忠厚,腦子裡也有不少關於賺錢的法子。

雲寧:“您看著辦吧,我也不太懂。”

劉掌櫃:“姑娘太謙虛了。”

能想出來這麼好的法子姑娘怎麼可能什麼都不懂呢?

雲寧起身道:“那就交給劉叔了。”

劉掌櫃:“姑娘放心,我這就讓人去尋技師,再讓人在門口掛上牌子將咱們要教授樂器的事情傳出去。”

行動力果然夠快,怪不得人家能賺錢呢。

見劉掌櫃聽了自己的建議,雲寧也很開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