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不要,放開我。”
虞枝猛然睜開眼睛,眸中都是驚恐。
“醒了,醒了!”顧應淮等人已經守在房間裡整整一天了,此刻見虞枝睜眼,激動得不行。
虞枝似乎還未清醒,目光十分呆滯,一直望著床頂上的花紋。
過了許久,她緩過神才發覺自己全身都發著熱,手心裡全是汗水。
“木....”一開口聲音嘶啞極了,就像喉嚨裡含著沙石。
木之雪走近,摸了摸她額頭,沉聲道:“燒還未退下去。”
今早起床,李府的婢女伺候虞枝洗漱時才發現她發著高燒,整個渾渾噩噩,嘴裡麵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等李老爺來後,一看虞枝便拍腿大叫道這和當初李夫人的病情一模一樣。
說來也奇怪,木之雪一行人出門在外背了許多療傷的藥,可這藥丸一顆顆下肚後,卻不見好轉。
“醜話說在前頭,你們既然讓我放掉了餘婉兒,那這個缺了的位置你們是無論如何都要補上的。”
李老爺才不管虞枝死活,他反而覺得虞枝現在這副模樣,說不定是自己的兒子很滿意,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索她的魂下去陪自己了。
謝憂看著虞枝紅彤彤的臉,有些不忍。
“師妹,不如我們再想想彆的辦法。”
虞枝在木之雪的攙扶下,起身又喝了貼藥。
“不,我沒事的,還能再抗抗。”
虞枝就算被燒得頭昏眼花了,也知道現在自己這樣是最容易博取同情心的時候。
試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甘願以身做餌,你還會懷疑她是叛徒嗎?
“彆啊,彆把你燒傻了,回去長老怪我們怎麼辦。”
虞枝翻了顧亦淮一眼,要不是現在手上沒力氣她真想給他兩拳,真是狗嘴裡麵吐不出象牙。
木之雪見虞枝又昏睡過去了,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辦。
“謝師兄,你覺得.....”她沒有輕易敲下決定。
謝憂歎了口氣,“先依著她吧。”
謝憂最近是越發覺得虞枝奇怪多了,自從上次醒來後,人變得很活潑,話也不少,絲毫沒有當初目中無人的樣子。待人也溫和有禮,想到此處,他低頭瞥了眼自己手心那道已經結了痂的傷疤。
這是虞枝勾結魔族的事情被他發現後,去勸說她時她一刀劃過來留下的傷口。
他至今忘不了,她滿眼厭惡的看著他,鄙夷道:“給我滾,仙門的走狗!”
“師兄?師兄?”耳畔傳來顧亦淮的聲音。
謝憂將思緒重新拉了回來,對上木之雪疑惑的目光。
“大家已經守了許久了,先去吃飯吧。”他提議道。
木之雪和顧亦淮確實也感覺到餓了,也沒有推脫,隻是走之前木之雪特意給虞枝房裡布下了結界。
至於李老爺,早些時候就離去了。
虞枝剛睡過去,那男子的聲音又在幽幽地響起。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她努力想擺脫,拚命向前跑,可是那聲音如同魔咒般緊緊追著自己。
身體又開始發熱,她宛若被人架在火爐上烤。
她掙紮著試圖起來,可換來的是身體不斷的下墜下墜。
忽然,一陣冰涼撫上她的臉頰。
虞枝如同乾涸地的魚兒般,努力朝著這麼清泉靠近。
好舒服.......她感歎道。
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這麼燙。”那手的主人將手抽回來。
察覺到那清泉離開自己後,虞枝有些不滿,她眯著眼睛想看看是誰。
結果入目便是晏無辭坐在床邊,目光冷冷的瞧著自己。
大魔王今天出奇的穿了身白衣,頭發也束在身後,整個人看著居然有幾分.......鬆風水月?
不過就是這目光裡為何多了幾分厭惡。
身體不舒服和腦袋那個更重要,她當然分得清。
“魔尊大人。”虞枝艱難從床上爬起,坐跪在離晏無辭半尺的地方。
晏無辭沒有理會虞枝,反而盯著自己的手。倏然,他左手長出利爪將右手的皮撕了下來。
虞枝嚇得一個激靈,險些叫出來。
“這樣才算乾淨。”他滿意道。
虞枝乍舌,合著這魔王是嫌棄自己臉臟。
少頃,那被拔掉皮的右手又重新長上了白淨如新的皮。
“放心,既然你說的話是真的,我自然不會取你的頭。”晏無辭撚了撚虞枝垂在被褥上的發絲,悵然道。
少女將頭低垂,隻露出毛茸茸的頭頂,她今天沒紮雙螺,沒有頭須束縛的青絲如瀑布般披散在腰間,幾根發絲垂在臉頰處,隨著她清淺的呼吸起起伏伏。
晏無辭暮地將手放在她頭頂。
虞枝擰眉,掀起眼簾滿眼疑惑的望著他。
隻見他將手收回來時,掌心多了幾隻白色的小蟲子。
那蟲子拚了命在他手裡扭動,其中有一隻已經半個身體鑽進他的掌心了。
虞枝越看越覺得這蟲子像夢裡麵那附骨的蛆,胃裡麵一陣翻湧,差點嘔出來了。
還好理智占了上風,把牙關守住了,不然她要是不小心吐在晏無辭身上,按照剛才那情形,他非得給自己脫胎換骨一遍。
晏無辭眼睫微顫,嗤笑了聲,眨眼間那蟲子便煙消雲散了。
他重新將目光落在虞枝身上,雙眸彎彎,如三月初開的桃花般柔和絢麗,可說那張薄唇吐出來的字卻讓她不寒而顫,就好像冬天有人往她衣服裡塞了幾塊冰渣:“不過是幾隻沒開靈巧的怪物,連最低等的魔修都算不上,還敢覬覦你這張皮囊。”
說完,他特意避開虞枝的臉,抬手輕輕撫上了她的發絲,帶著商量的語氣詢問道:“我實在很喜歡你這個頭,要不然等你找到羅刹石的下落後,把它送給我可好?”
虞枝心裡麵已經開始抓狂了,這人怎麼總念著她的腦袋,她的腦袋就如此對他胃口嗎!
“確實很喜歡。”他輕歎了聲,似看破了虞枝心中所想。
虞枝低頭咬著牙齒,敢怒不敢言。
“你放心,倒是本尊親手為你造一副軀體出來,保證比現在的更美更完美。”得不到回應的晏無辭,破天荒的往後退了一步。
魔尊的血液可以造就出這世間最完美無瑕的軀體,他想不到虞枝不同意的理由。
果然少女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眸中泛起星星點點的微光,笑盈盈道:“魔尊大人,如果到時候找到羅刹石後您還想要我這顆頭的話,我送給你呀。”
虞枝:如果找到羅刹石後你還有命的話,彆說一顆頭,就是要把她抽筋剝骨,她一句怨言都沒有!
晏無辭:“我記下了。”
說完他站起身,神情又恢複如初,半天不見剛剛商量時的笑意。
虞枝腕上傳來一陣冰冷,她低頭不知道何時手腕纏上了一根銀色的鏈子。
“放心,這根鏈子沒有什麼作用,隻是連著你的心脈,如果在找到羅刹石之前你不小心死了,它會提醒本尊趕在你咽下最後一口氣時取你頭。”晏無辭開口道。
他看著麵前的女子,如此軟弱,就連區區一隻腐蟲都能將她折磨成這副模樣,他實在是有點擔心那一天虞枝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死了。
畢竟頭顱上的表情要最鮮活才好。
虞枝露出一抹寡淡的笑意。
是被氣笑的。
不過晏無辭沒有察覺,他拂了下手便消失在她眼前了。
也不知道是何緣故,大魔王走後,虞枝感覺身體無比輕鬆。
不過她也沒細想,而是認為一切苦難和晏無辭相比,都不足為懼。
第二天醒來時,虞枝發現自己燒都退了,人也不再軟綿綿的。
“木姐姐,我好啦!”她興衝衝跑到隔壁屋子,一把推開木之雪的門。
由於下手太重了,門撞在牆上發出“哐當”一聲。
“木姐姐?木姐姐?”虞枝探頭張望了下裡屋。
發現裡麵光線很暗。
她走過去,掀起床幔,隻見木之雪躺在床上,臉色煞白。
這時外屋傳來腳步聲。
虞枝側身找過去,是謝憂和顧亦淮。
他們一人拎著一副藥。
顧亦淮驚道:“你怎麼下床了?”
謝憂施了一個訣,探了探虞枝的額頭。
“燒退了。”他鬆了口氣。
虞枝凝視著顧亦淮眼下的烏黑,道:“你晚上不會當強盜去了吧,黑眼圈這麼重。”
顧亦淮這兩天和謝憂連軸轉,先是照顧虞枝,緊接著木之雪也不舒服,算下來他都兩天沒好好休息了,麵對虞枝話他已經無力反駁了,隻是聳搭著眼皮,連連打哈欠。
“彆提了,本來就沒有什麼時間休息,好不容易小憩下,還做噩夢,夢裡麵一個男子一直對著我耳邊說不甘心。”
顧亦淮說得有氣無力的。
虞枝愕然,提聲道:“你說你夢見了什麼?”
顧亦淮砸吧了下嘴,不以為然:“就是有個男子一直說什麼不甘心。”
虞枝眉心一跳,將視線重新落在木之雪身上。
躺在床上的女子眉頭擰在一起,嘴角繃成一條直線,被汗水打濕的發絲牢牢貼在兩頰。
“謝師兄,不會真的有鬼吧?”
謝憂:“怎麼了,為何這樣想。”
虞枝將目光收回來,轉身看向他,緩道:“顧亦淮的夢和我一樣,如果我沒有猜錯,現在木姐姐也夢見了相同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