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周禾發現今日周小山起的比她還要早些,此刻已經跑到外頭乾活去了,聽著窗外傳來的哢嚓哢聲,周禾猜他應該是正在給阿花剁雞食。
來到院中,果然就見到周小山正撅著屁股,蹲在一個廢棄的菜墩旁切野菜。他目光瞥見周禾,樂顛顛站起身指著廚房的方向道:“姐姐,你醒了,我早上新折了一大把柳枝,就放在廚房的灶台上。”
柳枝是古代版的簡易牙刷,搓掉皮咬開了放在嘴裡嚼可以清潔牙齒,講究衛生的貧苦人家都會用這個,昨天早上周禾已經體會過一把了。
她笑著誇了周小山一句,轉身進到灶房去洗漱,等進去才發現周小山連熱水都燒好了,真是個懂事的孩子。
周禾洗漱完畢準備動手做早餐,周小山喂雞回來見姐姐正從缸裡往外舀米,看那舀出來的量應該是要熬不摻雜野菜的白米粥。香噴噴的米粥固然好喝,可家裡僅有的那點糧食卻供不起這樣吃法。
前兩天是念著周禾身體不好,所以周他熬粥才沒放野菜,如今眼看著人也恢複的差不多 ,他們也得恢複吃野菜粥的日子了。
周小山抿了抿唇:“姐,咱家糧食不多了,要不咱們今天還是吃野菜粥吧。”說著又伸手指了下門邊籃子裡裝著的野菜:“這是我早上新摘回來的。”
一番話說的小心翼翼,但表達的意思還是清楚明了,她們家已經吃不起白粥了。
周禾聽得心酸又好笑,心裡暗自思忖這姐弟倆之前過得都是什麼日子,連喝口白粥都成了奢侈。
她道:“就吃白米粥,這野菜也不浪費,咱們一會兒焯水拌著吃。”見周小山還是一臉的猶豫,又解釋:“放心吧,姐姐以後會想到辦法賺到糧食的。”
周小山不太相信!
周禾歎口氣,說道:“小山,道春天正是長個子的時候,吃飽了才能長得高長得壯呢,小山不想快點長大嗎?
而且咱們一會兒還要上山的,上山不吃飽可不行,要不然即便在山上找著了好東西,也沒力氣帶回來不是。”
周小山眨巴眨巴眼睛,覺得他姐這話說的挺有道理。之前他們為了躲二叔二嬸,他們也連著上過幾次山,那時候上午還好一到了下午,他就餓的整個人軟綿綿沒了力氣,每次從山下回家都是咬著牙硬撐。
那時的姐姐是怎麼說的來著,對了,姐姐她總是說家裡糧食不多了,要是不省著點他們很快就會挨餓,每天吃半飽也比一點都沒得吃要強,這話聽起來好像也不錯。
那姐姐怎麼又變了呢?
周小山認真回憶了一下,覺得自家姐姐是從那次摔倒後醒來開始變得不同的。
人分明還是那個人,但給他的感覺就是不一樣了。之前姐姐總愛蹙著眉,臉上的表情也很愁苦,家裡的氣氛總是很壓抑,讓他連笑一笑都覺得很不應該。
可自從那日醒來後姐姐就變得不一樣了,她不再皺著眉頭麵容戚哀,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歎氣,遇事不再慌亂哭泣隻知躲避。她會對自己笑,會告訴自己不要怕,會說姐姐來想辦法,咱們一定可以的。
周小山在心裡由衷的感歎:這樣的姐姐可真好啊!
“姐姐,我覺得你跟之前不一樣了。”周小山沉默半天忽然冒出這麼一句,嚇得周禾就是一個激靈。
她內心如同擂鼓,咚咚跳個不停,懊悔自己過於大意,才兩天時間就掉了馬甲。同時心中又好奇,周小山是怎麼知道的,他接下來又會怎麼做?
不過周小山接下來說的話,讓周禾明白是自己想太多了。
“我好喜歡現在這樣的姐姐呀!”周小山眯著眼,笑得開心。
麻蛋,周禾捂著心口,忍不住在心裡罵了句臟話。心道:你這孩子說話能不要這麼大喘氣嗎?剛剛老娘被你嚇的差點暴起,這萬一我要是沒控製住,傷著了誰都不好,是不是!
周禾敷衍的朝他扯了扯嘴角,低頭安安靜靜熬粥。還是做飯好啊,安全,不用擔心說錯話漏了陷。
白米粥配上涼拌馬齒筧,味道挺好,周禾吃到最後一口尚有點意猶未儘,不過瞧瞧已經被刮的精光的鍋底也隻能算了。
吃罷了早飯,周禾又用不多的黑麵粉烙了兩張餅。粥並不抗餓,今日上山或許得一整日功夫,帶點吃喝之物十分必要。
背上昨天去鎮上時背的那個背簍,裡頭裝上糧食和水,手裡又抓了一把柴刀,周禾這才鎖了門帶著周小山出發了。
周老大雖是個半路出家的自學獵戶,但他會的本事一點不少。像下套子、挖陷阱這些都是手到擒來,當年也曾將一身本事教與過長子。
本事正經教了長子卻也不曾背著閨女,若是周禾有心要學,定也能將他爹的本事學個七七八八,奈何她是一點這方麵的心思都沒有,對她爹的教習視而不見。
周禾覺得原主被她娘教養的有點歪,內心深處總覺得女孩子用不著懂這些,學好女紅針黹,練好廚下本事就行了。
周禾思及此,真恨不得將原主的腦袋掰開來,看看裡頭裝的是不是漿糊。你一個連吃飯都成問題的鄉野村姑,不想著藝多不壓身,多學點生存的本事,反而覺得會洗衣做飯伺候丈夫就夠了,這不是腦子進水是什麼?
奈何現在她自己就是腦袋進水者本尊,想罵人都罵不痛快,吭哧吭哧生了會兒悶氣後還得勸自己想開些。
周禾儘量搜尋原主記憶中關於狩獵的隻言片語,雖然無心學但是畢竟看他爹狩獵看了十幾年,很多東西不學也會了,就比如怎麼給野雞下套子。
周禾領著周小山一路沿著羊腸小道往山的內圍走,他們住的這個地方四麵環山,不過這山與山也有不同。比如之前他們去鎮上經過的那一片,就屬於外圍矮丘,外圍的山常有人走動,或是砍柴,或是撿拾野野果,或是開墾耕作,總之都屬於是山民日常勞作的範圍,並不會有大型猛獸出沒,總體來說不會有什麼危險。
內圍則不同,內圍不但山高林密、蛇蟲鼠蟻繁多,且多有猛禽野獸,除非是獵戶再不然也得是一眾人結伴而行,否則無人敢輕易踏足。
周小山見她姐走的方向不對,連忙出聲攔阻:“姐,那邊不能去,搞不好會有狼的。”要是碰著了狼,他們姐弟都得交代在這大山裡。
周禾停下來解釋:“咱們不進內圍,就沿著山麓這一塊走走。”周邊的小山土丘早都被人走遍了,根本找不到啥好東西,想要有更大的收獲就得在往裡探探路。
好在周獵戶之前也帶著他們姐弟往這邊來過,倒也不算兩眼一抹黑,周禾還記得年前的時候周獵戶曾在山腳下挖過好幾個陷阱,如今幾月過去,也不知還能不能用了。
“小山,你還記得咱爹當初帶你上山時,走的是哪條路嗎?”周禾心裡有個大概印象,但為了穩妥起見,還是想要問一問周小山。
“記得的。”周小山肯定的點頭。
周禾一直都知道是有天賦這種東西存在的,比如有人擅背誦,有人擅烹飪,有人擅騎射射,有人耕種。
但她還是沒想到周小山在識途方麵的天賦這樣高。這方向感也太好了吧,相比自己費勁巴拉的辨彆方向也不敢保證一定對,周小山就像已經走了無數遍一樣。
去歲周獵戶帶其上山的時候他才多大呀,虛七歲的年紀,擱到現在也就才上小學一年級,家長都不放心自己上學的年齡,就已經能把路記得這樣好了。
周小山帶路連個磕巴都不打,帶著姐姐左轉右繞一個勁的往前走,周禾忍不住問道:“小山,你確定沒記錯嗎,咱們還是走慢些吧!”真擔心走太快,待會兒會找不到回家的路。
周小山靈活的像隻猴子,走在前頭衝著周禾招手:“姐姐,沒錯的,咱們翻過這道山嶺就到爹搭的木屋了。”
周禾半信半疑,一麵招呼著周小山慢一點,一麵緊緊跟了上去。
此時已近暮春時節,山裡的樹木幾乎都已經抽出嫩芽,小草也泛出了青綠,到處是一派生機盎然的模樣。更有有鳥雀時不時自身邊飛掠而過,草叢中驚起的兔子,山坡中的滑翔的野雞,樣樣兒都很令周禾眼饞。
轉過一道山梁果然見著了記憶中的木屋,這是周父為了狩獵方便特意在此搭的,一來從山上下來能有個臨時歇腳的地方,二來也可做存儲補給之用。
看見了目標,後邊的路也越走越輕快,眼瞅著就要走到木屋,周禾卻喊了停:“小山,我記得咱爹之前在這附近下過幾個套子,還有兩個陷阱,咱們找一找,看還能不能用了。”
“好!”周小山也來了興趣,下套子套野雞野兔什麼的,他爹也教過他一些,雖然準頭差些也聊勝於無不是。
姐弟倆找了一陣,最終找到五個之前下套子的地方,其中有三個簡單調整便可以用。姐這可把姐弟倆高興壞了,儘自己最大的能力將套子複原,放上餌料,剩下的就隻能交給運氣了。
下完套子,周禾又帶著周小山在周邊轉了一圈,找到一顆桃樹,一顆棗樹還有一顆蘋果樹,可惜現在才剛春天,果子成熟還要好久。
倒也不是一點收獲沒有,周禾很快就又發現了一顆香椿樹,這時節山下的香椿已經老了,這山上氣溫低嫩芽倒是長得剛好能吃。
這東西喜歡吃的人倒是不少,就是不知道用它能不能換得到錢?周禾心裡沒底。
“小山,上樹去把這樣的嫩芽都摘下來!”周禾決定先把東西弄回去再說。
“好嘞!”周小山答應一聲,然後活猴一樣竄上了樹尖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