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1)

不做大冤種 李禾苗 3859 字 3個月前

安永興一麵喝茶,一麵注意著兒子的動靜。隻見他臉上的表情十分豐富,時而閉眼皺眉,時而神情舒展,最後竟然是一副大鬆口氣的樣子。

安永興覺得好笑,便問:“樂哥兒,你在想什麼呢?”

杜秋容正在用扇子給有些燙手的羊|乳|盅降溫,聽見老爺的話,她這才抬起頭,看向安嘉樂:“是不是想喝了?再等等,很快就能喝了。”

安嘉樂收回心神,衝爹娘笑了笑,然後奪過杜秋容手裡的扇子,道:“娘也歇一會兒,我飽著呢,喝不下。”

杜秋容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果然都鼓起來了,笑道:“那行,不扇了,等它慢慢變溫。”

夫妻倆就這麼坐著,陪兒子消食。安永興看看妻子,再看看兒子,起了個話頭:“樂哥兒,你娘不相信你能背三字經,背一段給她聽聽。”

安嘉樂不想進行這類表演,安永興鼓勵道:“你娘還沒聽過呢,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杜秋容忙道:“樂哥兒頭受了傷,這時候背什麼書。乖,不用背,彆費心神,你隻管好好養傷,會不會背有什麼要緊。”

她這麼一說,安嘉樂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轉念一想,反正他都要即將開始努力了,現在稍微展現一點天資也沒什麼。雖說這天資有些水份,但他是小孩子嘛,小孩子的臉皮就是這麼厚的。

隻當是讓爹娘高興高興。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小童嗓音清脆,字正腔圓,背誦流利,沒有一個磕絆,如同涓涓細流,安永興夫妻倆聽得如癡如醉,就連屋內外伺候的下人們也都停下手裡的活兒,側耳細聽。

“……勤有功,戲無益。戒之哉,宜勉力。”

安嘉樂用了約摸一刻鐘,終於背完了,但他的爹娘仍然沉浸在餘韻裡,還沒回過神來。

安永興小時候讀書時也是背過三字經的,也許他現在不會背了,但他會聽啊,一聽就知道兒子背得全對!

安永興最先回過神,啪啪鼓掌:“背得真好!我兒真厲害!”

杜秋容也跟著回神,上上下下看了安嘉樂好幾遍,然後扭頭向安永興求證:“這真的是我生的?”

“對,你生的。”安永興肯定道,“也是我的兒子,我的好兒子!”

杜秋容抿嘴笑起來,然後把安嘉樂拉進懷裡,又是心肝又是肉的,親熱了好久。

安永興看得眼饞,他也想跟兒子親熱親熱,還想把兒子抱起來舉高高。可一想到兒子的傷還沒好,隻好忍住了。

他耐心等了一會兒,覺得差不多了,就把兒子從妻子懷裡拉出來,一手端起燉盅,遞到兒子嘴邊:“快喝,背書辛苦,得補。”

安嘉樂就著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著。念書果然很辛苦,就背了這麼一會兒,肚子都鬆了一些,至少能喝得進羊|乳了。

杜秋容笑眯眯地看著他喝,滿眼都是慈愛,滿心都是喜悅,柔聲道:“樂哥兒,娘也不盼著你將來能中舉當大官,若是能中個秀才,娘就心滿意足了。”

安永興一邊喂兒子喝,一邊附和:“對,咱們家往上數十代,也隻出過兩個童生。你若能考上童生,爹娘臉上就有光了。若是能中秀才,那更加好,往後你見了官也不必下跪,這就算光宗耀祖了。”

他一邊說一邊暢想,感歎道:“想不到我還能有這造化,到那時,我就是秀才爹了,哈哈哈!”說完,看向妻子,“容娘,你就是秀才娘了,哈哈哈!”

“八字還沒一撇呢!”杜秋容要含蓄一些,隻抿著嘴笑。

安嘉樂喝著羊乳,眼睛滴溜溜轉,一會兒看看爹,一會兒又看看娘。算了,既然他們這麼高興,那他就努力一下下吧。

至此,安嘉樂徹底失去了躺平的心思。

接下來的幾天,安嘉樂安心養傷,爹娘也沒再要他表演背三字經,生怕勞神過多,傷口好得慢。

這些天,顧家頻繁派人上門。安嘉樂受傷當日,顧開誠那邊酒席一散,就立刻帶著妻子過來賠罪。當時安嘉樂昏迷未醒,安永興不願多看顧家人一眼,直接閉門不見。

顧開誠連吃了兩次閉門羹,心裡到底是有些惱怒的,過後便隻派管家過來。

顧家的管家每日都來安家點卯,等到安嘉樂好多了,顧家的管家終於能進門了,但也沒能見到安家的主子,隻有安家的管家出來應付他。

等打聽到安少爺已經好了很多,能走能跳,吃喝如常,想來很快就痊愈了,顧家的管家趕緊回去稟報自己的主子。

顧開誠聽說後,想了想,去到後院,對太太說道:“準備一份厚禮,等下帶上玲瓏,我們一起去安家瞧瞧。”

顧太太一聽要去安家,頓時皺眉,埋怨道:“怎麼又要去?前兩次我們巴巴的去,結果人家連門都不開,何必這麼低三下四。”

顧太太心裡煩躁,來回走了兩圈,忍不住繼續抱怨:“玲瓏也不是故意的,她才六歲,能有什麼壞心眼?小孩子一起玩耍,有些磕磕碰碰是很常見的事。安少爺受傷不假,可我們玲瓏又好過到哪裡去?嚇得連哭好幾晚,哭得我心都碎了。”

“唉!”顧開誠歎息。他也極疼這個唯一的女兒,不過安家的生意做得很大,兩家不宜結仇,“畢竟是玲瓏的過錯,本就該親自上門賠禮道歉。”

“我們又不是沒去,他們閉門不見,這也能怪我們?”顧太太手裡的帕子擰了好幾圈。

顧開誠勸道:“先前人都沒醒,他們哪有心思待客?聽說眼下大好了,能跑能跳,此時上門,他們總不好再把我們晾在外邊。”

顧太太黑著一張臉不出聲,顧開誠又道:“你不看彆的,隻看在未來女婿的份上,也該去瞧一瞧。”

顧太太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道:“還未來女婿呢,隻怕他們已經將我們當做仇人了。一點小事罷了,鬨得麵上這麼難看。這樣的人家,這樣的心胸氣度,我是不敢把玲瓏嫁過去的,免得她受搓磨。”

顧開誠在椅子上坐下來,緩緩道:“若玲瓏出門作客,卻被主人家的孩子給打得頭破血流,你會如何?”

顧太太想都不用想,當即橫眉怒目,厲聲罵道:“誰敢!砸了他家的大門,再把他的孩子也打得頭破血流!”

“所以你看,安家沒有上門來打罵,已經是很好說話的人家了。”顧開誠含笑道,“那孩子我認真考校過,才六歲,就把三字經背得滾瓜爛熟,未必不會背彆的,當時我應該再多考考他的。人非常聰敏,莫說中舉,將來隻中個秀才,也夠我們這些商戶人家使了。”

顧太太想了想,歎氣道:“就依老爺的,我這就去叫女兒收拾打扮一下。”

“這就對了,你能想通最好。不打不相識,不是冤家不聚頭,依我看,玲瓏的姻緣就落在那小子身上了,哈哈哈。”

顧開誠一臉自得,顧太太仔細一想,被打的是安少爺,又不是她的女兒吃虧,於是也展顏笑了。

想想安少爺的聰敏勁兒,再想想安家的家境,顧太太笑道:“老爺說得對,果然是不打不相識。”

顧開誠收拾一番,帶上厚禮,領著妻女來到安家。

安家的管家進來稟報,杜秋容一聽就不樂意見他們,安永興沉思一陣,勸道:“頭兩回他們上門,我們就沒見,事不過三,不好再把人拒之門外。況且樂哥兒也好了,該見的還是要見,以後生意上還要往來的。”

杜秋容神情鬆動,安永興見狀便吩咐管家:“請他們進來。”

杜秋容擰眉道:“他們這趟過來想必是專程看望樂哥兒的,也不知道樂哥兒願不願意見。要我說,還是彆讓樂哥兒出來見客,免得一看到顧家人就想起那日的事情。”

“你去問問。若是願意,就過來打聲招呼,不願意就算了。”安永興的性格要更圓滑一些,溫聲道,“就算我們不想跟他們結親,有些表麵功夫還是要做的,麵子上彆撕破,鬨得太難看,對彼此都沒有好處。”

杜秋容點點頭,去了。

自從安嘉樂的傷口好得差不多了,安永興夫妻倆這才允許他回去自己的院子住。此時,安嘉樂正在屋裡練字,兩個小廝守在旁邊。

傷一好,係統就在安嘉樂耳邊催個不停,沒辦法,他隻好開始努力,從“天地玄黃”這一句開始,這會兒正練習寫“天”字呢。

係統要求每天至少用功四個小時,安嘉樂今日已經完成了一半,還差一半。

杜秋容一進來就看到兒子正坐在書桌前,一臉嚴肅地練字,手裡握著老爺特意給買的適合小童用的毛筆,一筆一劃,寫得可認真了。書桌旁邊,堆著一疊已經寫完大字的紙張,看那數量,估摸有十幾張了。

杜秋容頓時心疼壞了,忙道:“往年你是一個字都不肯學,如今倒好,竟然顛倒過來了,怎麼勸也不肯歇會兒。”

“娘,你來了。”安嘉樂聞言,趕緊停下筆,轉過來看向她。

他一轉頭,杜秋容這才發現兒子額頭都出了一層細汗,幾步上前,奪過他手裡的毛筆,放到筆擱上,又把他拉到身前,掏出帕子仔細給他擦汗,嘴裡念叨道:“你還小呢,倒也不必如此勤勉。你爹最近正在給你找先生,要人品學問樣樣都好才行,你著什麼急?等先生來了,跟著先生慢慢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