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秋容完全沒有安永興想象中的喜悅歡欣,她神色平平,安永興忍不住笑:“我就知道你不知道。”
杜秋容聞言,眉頭一皺。她的兒子,她還能有不知道的事?
安永興拉起她的手,把兒子被顧開誠考問的事說了一遍:“……就是這樣。你是沒見到,不論問什麼,樂哥兒想都不用想,張口就答,沒一處是錯的。我原以為他不是個讀書的料子,人家竟然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還是他小的時候,我抱著他,給他念過三字經,真沒想到他竟然全都背下來了。哈哈哈!哈哈哈!”
兒子脫離危險,安永興心神放鬆,這才想起了兒子的神異之處,笑得如同他已經中舉一般。
“果真?”杜秋容躺不住了,坐起身,盯著安永興,“老爺可不要騙我。”
“我騙你做甚?等樂哥兒大好了,你親自考考他去。”安永興一臉得意,“你是沒瞧見,顧開誠恨不能把我們樂哥兒搶過去做他兒子。他倒是有兩個兒子,隻可惜沒一個是讀書的料子。對了,他還給了見麵禮,黃金長命鎖,做工精致,份量也紮實。我瞧他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想跟咱們結親家呢。”
杜秋容一聽這話,立刻從兒子有可能是個神童的震撼中回過神,啐道:“結什麼親?天底下的好姑娘都死絕了不成?我不同意。顧家那丫頭,年紀雖小,慣得脾性倒大,那麼重一塊木頭板子,就這麼砸到樂哥兒頭上。不管她是有心還是無意,樂哥兒受傷是事實。也不必找人算了,他倆肯定八字不合。”
“她都六歲了,我不信顧家沒有教她待客之道。要麼她愚笨,怎麼教也教不會。這樣的蠢人娶回來做甚,生個同樣蠢笨的孫子嗎?要麼她被寵得太厲害,嬌縱跋扈,萬事隻管自己高興,不理旁人死活。這樣的活祖宗,咱們家可無福消受!”
杜秋容性子寬和,輕易不動怒。能讓她罵出這麼一大篇,可見顧家是踩著她的底線了。
安永興不敢惹妻子不快,況且他也讚成,附和道:“莫說樂哥兒還小,即便是到了該說親的年齡,我也絕不會考慮顧家的。”
他小心翼翼把兒子養到這麼大,平時蹭破點皮,他都心疼,卻在顧家受傷流血,想想都恨,怎麼可能與其結親!
杜秋容心裡這才舒坦了。夫妻倆又小聲說了一會兒話,然後沉沉睡去。
安嘉樂這一覺睡醒,天已經黑了,屋裡屋外都點起了燈。剛從床上坐起來,聽見動靜的安永興夫妻倆立刻從外間走進來。
杜秋容笑眯眯地問:“樂哥兒醒了,頭還疼不疼?餓不餓?渴不渴?”
安永興跟著道:“要是有哪裡不舒服隻管說,千萬彆瞞著,家裡又不是請不起大夫。”
安嘉樂仔細看了看爹娘,發現他倆的氣色好了許多,知道他們趁自己睡著也去補了覺,這才放心。
他先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搖頭道:“不疼了。”接著又摸了摸肚子,“有點餓了。”
“想吃些什麼?廚房樣樣都預備著。”
安嘉樂想了想:“喝粥吧,再來幾碟點心。”
杜秋容之前就去廚房看過,笑道:“有你愛吃的蘿卜糕和紅豆糕,還熬了一大鍋肉粥呢,熬得軟爛香甜,正適合你。你先洗漱,我讓人打水來給你擦擦臉。”
安嘉樂:“蘿卜糕煎一下再端上來。”他喜歡吃煎得表麵焦黃的蘿卜糕。
杜秋容不讚成,柔聲哄道:“你還吃著藥呢,蒸出來的點心更合脾胃,容易消化,等你好了,再煎給你吃。”
安嘉樂眼巴巴地看著她,用眼神表達自己就想吃煎的。
安永興先敗下陣來,道:“兒子就愛吃這一口,管它煎的蒸的,隻要兒子吃得香,那就是好的。”說完,在安嘉樂臉上輕輕捏了一把,笑罵道,“大家都吃蒸的,偏你刁鑽,非要煎一煎。”
安嘉樂順著他的力道左右晃動腦袋,還一邊嘻嘻笑著。
杜秋容看得好笑,搖搖頭,去廚房安排了。
安永興對著她的背影,大聲道:“我倆的晚飯也不必單獨安排了,就跟著樂哥兒一塊兒吃。”
杜秋容回過頭,表示知道了。
安永興轉過身,看著還在搖頭晃腦的兒子,趕緊把他的頭扶正,關心地問:“彆搖了,頭暈不暈?”
安嘉樂停下動作:“不暈。”
“那你要在床上吃,還是下來陪我們一起吃?”
“我下來。”
安嘉樂說著就要下床,安永興四下一瞧,拿起一旁準備好的外衣,就要替他穿衣。
安嘉樂拒絕:“我自己穿。”
安永興故意板起臉:“這種時候就彆要強了,不許調皮。你受了傷,彆亂動,讓爹幫你。”
安嘉樂隻好乖乖依他。
玉竹送洗臉水進來,將帕子浸濕,擰乾,正要上前替小少爺擦臉,安永興手一伸,道:“我來吧。”
說著,接過帕子,把兒子的小臉蛋仔仔細細擦了兩遍。
收拾妥當,安永興一把抱起兒子,去到外間的飯桌前坐好。須臾,飯菜擺好,杜秋容也入座,一家三口開始用晚飯。
桌上有一碟蘿卜糕,果然是煎過的,煎得外焦裡嫩。安嘉樂連吃了好幾塊,吃得一臉滿足。
杜秋容怕他吃太多就吃不下彆的了,趕緊將蘿卜糕移開,把一盅燉乳鴿擺到他麵前,勸道:“再好吃也不可過量。嘗嘗這個,燉了好幾個時辰,燉得爛爛的。”
鴿子湯裡加了紅棗枸杞,能補氣血。安嘉樂嘗了一口湯,十分鮮美。又夾了一塊鴿子肉,入口即化。
鴿子的個頭挺不大,安嘉樂把整隻都吃得乾乾淨淨,又喝了一小碗粥,然後才放下筷子:“飽了。”
安永興喜歡桌上那道蒸鹹肉,醃製過的肉,上鍋蒸熟,然後切片就能吃了。他一邊夾鹹肉吃,一邊注意著兒子,見狀便道:“飽了就好,彆急著出去玩,就在屋裡。外麵有風,吹著你就不好了。”
話落,又對一旁伺候的玉竹說道:“這道鴿子湯不錯,賞廚娘。往後日日都要燉這個,樂哥兒愛吃。”
玉竹笑眯眯地應下。
安嘉樂吃飽了,呆著無聊,於是離席去榻上坐著。兩個小廝不在,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隻好看著爹娘用飯。
安永興夫妻倆不用再盯著兒子用飯,都加快了各自吃飯的速度,很快也吃飽了。
婆子們進來收拾殘桌,安永興夫妻倆轉移到榻上,紫蘇搬來一張小桌,擺在榻上,又上了兩盞茶,並一小碗羊乳。
羊乳是安嘉樂每日必喝的,不過他現在很飽,一口也喝不下,於是沒碰,打算等過會兒肚子裡鬆快一些了再喝。
666在他的腦子裡催促道:“你已經大好了,頭既不疼也不暈,飯也吃過了,該去用功了!”
安嘉樂假裝自己沒聽見。
666氣得大叫,乾脆直接將任務顯示出來。安嘉樂仔細一瞧,每日任務下麵雖然隻有一項,要求用功兩個時辰,但他依然感受到被迫卷的痛苦。
實在是太痛苦了,讓他不忍直視,於是閉上了眼睛。
666還在喋喋不休:“我跟你說,任務要每天都做的,隻要按時完成任務,你才能解鎖更新的資料。比方說,你現在處於啟蒙的階段,相對應的教材就是三字經、百家姓、千家文。你不用買書,我這裡就能提供。隻要你乖乖完成任務,到了下一個階段,我這裡就能提供更新的教材給你。”
安嘉樂不為所動,難道他家買不起幾本書嗎?
666察覺到他的想法,恨不能給他腦袋上來一下,怒其不爭道:“有的書能買到,有的卻不能!比如這幾百年來各類考試的選本,名家大儒們的注釋,這些你在外邊能隨隨便便買著嗎?多少人捧著銀子都沒處買!”
“你以為僅靠著死讀書、會背書,就能中舉了?做夢呢!難度不亞於你前世想僅靠著課本上的那點知識,就考上清北。你自己想想,仔細想想。”
安嘉樂眉頭一皺,不得不說小六這話確實有些道理。
666心頭一喜,蠱惑道:“你想想,這麼多參考書輔導書,外麵書鋪裡有的,我有。它們沒有的,我也有。你有這麼好的條件,還不努力嗎?難道你不想擺脫冤種命運了嗎?”
安嘉樂當然想,也確實心動了,可是……
“我還在養傷,我是個病人,就算要努力,難道不該等我傷好了再說?”
也許是安嘉樂的語氣過於沉痛,也許是想到了宿主目前還是小孩子的身體,666終於肯退讓一步,道:“那好吧,這幾天先放過你。等傷好了,你一定不能偷懶,我會監督你的。”
安嘉樂為自己爭取到了一點小福利,但他並沒有很開心,想想還是覺得不甘。
他現在沒什麼正經事,每天至少用功四個小時也就罷了,萬一將來中舉,當官了,白天上班,晚上回到家還得繼續用功四個小時,直到老死的那一天,這日子想想就讓人絕望。
不活也罷!
安嘉樂發問:“每日任務要做到什麼時候?直到我死的那一天嗎?”
666:“那倒也不必,等你中了舉,每日任務這一項就算徹底結束了。”
安嘉樂還是有點不放心,追問道:“你不是來幫我擺脫冤種命運的嗎?是不是這一項結束了,就會有新的任務?新任務難不難?每天大概要花多長時間?”
666有點嫌他煩了,回道:“你怎麼問個不停呢?每日任務是輔助你中舉的,之後隻要你能擺脫原劇情,彆被女主給纏上就行。”
“還好還好。”安嘉樂頓時鬆了一口氣,再也沒有顧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