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嘉樂也不想這麼勤勉,但是小六不依啊。小六就跟個周扒皮似的,催得急,盯得緊,生怕他鬆懈了一絲一毫。
他實在是怕了,小六嘮叨起來,頂得上一千隻鴨子,這誰受得了?
安嘉樂不想母親為他擔心,便道:“我聽娘的話,那就歇一會兒。”
“這樣才好。不論做任何事,都不可逼自己太過,要有鬆有緊,方能長久。”杜秋容拉著他坐下來,又拿起一旁的扇子,輕輕替兒子扇風,“你的傷口剛好,不宜用冰,再忍耐些日子。”
“嗯。”安嘉樂點頭,乖乖應下。
“少爺實在太用功了,小人勸不動,幸好太太來了。”清風鬆了一口氣,笑道。
安嘉樂寫字時,他就在一旁伺候著打扇,想讓少爺更涼快些。但因為少爺在寫字,打扇的力度就不能太大,否則會吹得書籍紙張到處亂跑。
安嘉樂回頭看他,隻見清風因為給自己打扇也熱出了一頭汗,便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能夠伺候少爺是小人的福份,怎能說辛苦。”清風咧嘴一笑,抬起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杜秋容見狀,便道:“廚房熬了酸梅湯,用冰塊鎮過的,清涼又解暑,去端一碗給少爺,你跟明月也各喝一碗。”
“多謝太太。”
清風腳下飛快,先端來兩碗擺在桌上,這是給太太和少爺的,然後他才轉身去廚房喝自己的那份。等他喝完,再來換明月去喝。
安嘉樂手裡握著小勺,嘗了一口酸梅湯。又酸又甜,涼浸浸的,一口下去隻覺得周身的溫度都降了好幾度,舒服得他直歎氣。
他乾脆不用勺子,雙手捧著碗,喝了一大口。
杜秋容忙道:“慢慢喝,彆急,我這碗也給你。”
安嘉樂慢不下來,喝得咕嘟咕嘟。碗很小,感覺還沒喝幾口就沒了。他看了看桌上的另一碗,舔舔嘴唇,問道:“娘,你不喝嗎?”
杜秋容搖搖頭:“我不喝。”
“那我喝了哦?”
“喝吧。”杜秋容也是看在碗小的份上,才允許他再多喝一碗。
安嘉樂趕緊伸手去端碗,杜秋容趁此機會,迅速用帕子替兒子擦了擦嘴角,看他喝得香甜,想起了自己的來意,便道:“顧家來人了,你想不想去見見?”
安嘉樂忙裡抽空,問道:“來的是誰?”
他也聽自己的小廝說了,說顧家的管家日日都上門來,煩得很。
“顧老爺帶著妻女,應當是專程來看望你的,給你賠禮道歉。你要去見見麼?”
安嘉樂一聽,連酸梅湯都喝不下去了。他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板著臉道:“不見!我沒空,我忙著呢!”
說完,他起身走到書桌前,拿起毛筆,作勢要練字:“我真的很忙,沒功夫見他們。一想到他們,我就頭痛。與其過去打招呼,我還不如多練會兒字。”
杜秋容被嚇了一跳,回過神就去奪了他手裡的毛筆,連聲哄道:“好好,你不想見,那就不見。你還小呢,彆這麼用功,熬壞了身子怎麼辦?快歇一會兒。”
安嘉樂這才放心,他真怕爹娘會不顧他的意願,硬讓他出去見客。
“我以後都不想見到他們,最好這輩子再也不見。”安嘉樂嚴肅認真地說道。
跟女主撇清關係的最好做法就是永遠不見麵,視她如洪水猛獸。隻要他避得足夠遠,原劇情就追不上他。
“好好好,依你,都依你。”杜秋容一邊哄,一邊幫忙收拾桌麵。
安嘉樂剛開始學著寫這輩子的第一個字,也就是“天”字。安永興很有興致,寫了一個大大的“天”字,讓他臨摹。好在安永興也知道自己的斤量,去書鋪買了很多字貼回來。
安嘉樂把親爹寫的那張擺在桌麵上,字貼也翻開,他當然是照著字貼來臨摹的,但這會讓安永興很高興,覺得兒子重視他寫的字。
杜秋容看看老爺寫的“天”字,再看看兒子寫的那些,沒忍住笑出聲:“老爺寫的不怎麼樣,你寫的則更醜。”
安嘉樂一臉坦蕩:“我才學著拿筆呢,等以後練的多了,就能寫得很好看了。”
“那是當然的,娘相信你。凡事欲速則不達,你年紀小,手上沒勁兒,彆悶著頭一味苦練,若是傷了手,那可是一輩子的事。你還是多玩玩吧,等請到了好的先生,他自會替你安排。”
“是,我都聽娘的。”安嘉樂認真應下,又看她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便道,“娘不用去招呼客人麼?”
“讓他們等著吧,況且有你爹在呢。”杜秋容心裡也煩顧家人,寧願在兒子這裡多消磨一會兒,也不想跟顧家人虛以委蛇。
她整理好桌麵,又叮囑了小廝幾句,然後才慢悠悠地回去了。
來到廳堂,安永興正在待客,顧家三人已經入座,手邊俱都放著茶水點心。杜秋容笑道:“不好意思,我來遲了。”
聞言,顧太太帶著女兒急忙起身,寒暄道:“不遲不遲,是我們又上門叨擾了。”
“哪裡的話,我最近正念著你呢,就盼著你來。”杜秋容說完,又看向顧玲瓏,誇讚道,“這模樣生得真好,長大了又是一個美人胚子,到時你家的門檻都要被人踏破了。”
“謝你吉言。”顧太太聽得十分高興,對女兒說道,“玲瓏,這是你安伯母。”
顧玲瓏表現得很乖巧,行禮叫人,做得十分流暢,眼睛也不四處亂看,很有些大家閨秀的貞靜模樣。
杜秋容心裡明白,這是出門前被教過了。如果不是她的兒子被顧玲瓏打破了頭,隻怕她都要相信這姑娘教養真好了。
相互寒暄過後,顧太太主動提起了安嘉樂,她對杜秋容說道:“怎麼不見安少爺?上次是我們不對,都怪玲瓏太調皮,事後我們也罰她了,她嚇得整整哭了四五日。還請安太太看在她年小的份上,原諒她這一回。”
顧玲瓏眼裡迅速堆起了淚水,眼淚汪汪地看著杜秋容:“伯母,都是我的錯,往後我再也不敢這樣了。樂哥哥人呢?我想當麵向他道歉。”
“哎喲,快彆哭,你才多大,我又怎麼會怪你呢?”杜秋容掏出帕子,替顧玲瓏擦了擦眼淚,然後又看向顧太太,“你們來得不巧,樂哥兒用過早飯就開始練字,我剛去看他,才寫了幾張紙,就已經累得睡著了,叫都叫不醒。”
對麵的顧開誠聽見這話,讚許道:“小小年紀,就如此用功,將來大有可用啊。”說完,他看向安永興,“安兄上次還說令郎未曾啟蒙呢,想不到私底下卻如此用功。”
安永興心裡樂開花,麵上卻擺了擺手,謙虛道:“確實未曾啟蒙。那孩子,往日裡最厭煩讀書的,這些天也不知怎麼了,我正四處尋好的教書先生呢,他倒先用功上了。”
“讀書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有這樣的心性,將來定能金榜提名。孩子有天份,一定不能耽誤了,是該尋個妥當的先生來教,我這裡倒是有幾個人選……”
顧開誠有意交好,當即便說了幾個他知道的人名。
安永興最近正為請先生的事頭疼,顧開誠也是本地有名的大商人,人脈多,因此安永興聽得很認真,末了還向他道謝。
顧安兩家都是生意人,最懂得和氣生財的道理,麵子功夫一個比一個會做。廳堂裡一時和樂融融,看起來相談甚歡。
顧開誠眼見時辰差不多了,心知今日是見不到安少爺的了,便要起身告辭。
安永興帶著妻子,一邊送顧家人出去,一邊嘴上留客:“顧兄,用了飯再走。”
“不必不必。”顧開誠也笑,“時辰不早了,就不過多打攪了,下回再來看望安少爺。”
“你們有心了,我心裡感激不儘。”
送走顧家人,安永興腳下一轉,去了兒子所住的東院。杜秋容先去廚房看了一圈,安排好中午的飯菜,然後才趕來東院。
安永興正把兒子抱在懷裡,檢查他寫的大字,裝模作樣地點評道:“這一橫寫得不錯,這裡的一撇就寫得不夠利落。”
安嘉樂似笑非笑地瞅著他,安永興道:“看我做甚,我臉上有字?”
安嘉樂不說話,安永興大笑起來:“好吧,我不懂書法,我自己的字都寫得馬馬虎虎,還是等先生來了再教你吧。”
杜秋容開口道:“老爺,顧老爺說的那幾個人選如何?”
安永興皺眉道:“也不怎麼樣。”
安嘉樂很好奇:“什麼人選?”說著,從他爹懷裡掙紮著下了地。
他雖然才六歲,可內裡是個成年人,他爹總是喜歡抱著他。偶爾抱一下還行,抱的時間長了,他會不自在。
“臭小子。”安永興捏了捏他白嫩的小臉蛋,“小的時候天天都要我抱著舉高高,現在就嫌棄上了?”
“不嫌棄不嫌棄,你可以牽著我。”安嘉樂趕緊把自己的小手塞進他爹的大手裡。
安永興順勢牽著他,站起身往外麵走:“走,去正院,一會兒該用午飯了。”
路上,他才對安嘉樂解釋了一番,並且說道:“顧開誠介紹的人選都不行。頭一個是個秀才,考了幾次都沒中舉,可見學問不行,能教些什麼?裡頭倒是有一個舉人,學問是夠的,就是人品不太行。我聽人說,他中舉後就納了好幾房小妾在家裡,整日飲酒作樂,我都怕他身上的酒味和脂粉味熏著我們樂哥兒。”
“確實不行,會把兒子帶壞的。”杜秋容點頭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