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出攤(1 / 1)

“您……您從何處聽來的這諢話?我何時說要同亦昂成親了?”這不著調的言語讓餘靜昭好生迷茫。

村中謠言竟傳得這般快嗎?

鄭伯繼續高談闊論道:“還不是那王老婆子,可是她說昨夜你二人可是一同前去她家要蜜,還手牽著手呢!”

被他這麼一說,餘靜昭頃刻明白了過來——

這幾日待在此地,她多少也聽了些街坊閒談,大夥兒都說那王婆可是村中出了名的多嘴婆,嘴皮子厲害得能黑白顛倒,她昨日若不是急著要蜜罐,也不會去她家求。

這下倒好,明明是青天白日去求的蜜,就被傳得夜間挽手前去,還欲辦喜宴?

好生荒唐。

眼見鄭伯還想再多嘴幾句,餘靜昭卻並未再做反駁,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去:

“這事兒您去找亦昂問可行?下聘辦酒也輪不到我做主,我現下還要去鎮上賣貨,您想要再嘗嘗我做的棗泥山藥糕和涼粉的話,不如待會兒乾完地裡的活兒來鎮上給我捧捧場?”

鄭伯人老實,將餘靜昭的話當了真,誤以為她承認了自己同廖亦昂的關係,便就此作罷,恭賀幾聲放她離去。

但時裕很是不爽——怎地?他好兄弟的娘子就要這般被人奪了去?

他斜眼瞥了瞥在前頭埋頭拉車的蕭四,見他若無其事的模樣,更是怒火中燒。

於是,在三人推車走了段路後,他鬥膽發問:“你同廖亦昂之事當真?”

“自然是假。”餘靜昭平靜答道。

“那你方才為何要那樣說?”

“我方才從未承認過我同他當真要結親吧?”

餘靜昭立馬反問,倒把時裕問住,仔細回想,她的確未說一字此事作真。

她繼續補充道:“村中正是如此,都是些俗人,對閒事好奇,尤其是我這所謂的‘棄婦’,若我同其他男子有了軼事,鐵定成為村中話柄。”

“那你為何不否認了?”

“當下我們可是要趕去鎮上賣貨的,若我還同鄭伯在那兒糾纏,怕是要賣不完這些東西,這才是虧大了。”

她說得在理,時裕斟酌一番最終還是消了氣。

但當他餘光瞧見跟前悶不做聲的蕭四時,還是怒其不爭,便偷偷湊近他些,輕輕向他小腿肚踹了一腳,害得蕭四打了個趔趄。

本就悶悶不樂的蕭四被時裕這突如其來的一腳惹得惱火,惡狠狠地回頭瞪了他一眼,而迎麵而來的,卻是時裕癟唇輕視的嘴臉。

他那賤生生的模樣叫人來火,蕭四索性停了下來,指著時裕命令道:“你去拉會兒,等會兒再換我。”

時裕哪想他這位老友竟真被惹得生了氣,一臉無辜地看向餘靜昭乞求援助。

沒想到餘靜昭卻反其道而行之,竟自己走了上去。

她看蕭四累得滿身汗,正欲自己拉車替他,可時裕卻見大事不妙,趕忙推開餘靜昭先行套上了布條。

“我來我來,你一小娘子怎能拉動這車東西?”他嬉皮笑臉地朝餘靜昭擺了擺手,示意她回去後邊推車。

講真,他倒是被這對夫妻害慘,本可以舒舒服服地在後麵偷懶,卻被迫成了拉車的,真是有苦難言。

哎喲,這車還挺重。

咬著後槽牙,時裕被逼得扯著攤車朝鎮上走去。

途中,蕭四和時裕換了幾趟,才將這沉重的攤車拉到了鎮上,幸虧幾人走得早,街邊還有地方供他們擺攤。

支起青布傘和涼棚,擺好床凳,掛好幌子,譚記棗泥山藥糕正式出攤。

“棗泥山藥糕!你未嘗過的味道!”餘靜昭賣力得吆喝著,路過之人都會不自覺往她這邊瞧上一眼。

沒喊幾聲,一位小官人就走上前來問價,餘靜昭一邊向他介紹這糕點,一邊從抽屜裡拿出事先做好的一小碟試吃品來放到攤車上,攤手示意客人試吃。

那小官人捏起一塊放在口中抿了抿,細膩的山藥瞬間化為濃鬱的香甜,配上恰當的蜜糖,實屬絕味。

話不多說,譚記以這小官人購入兩斤糕點開了張。

眼見早市漸開,街上的行人也愈發多了起來,再加之餘靜昭這吆喝,譚記攤前來試吃之人也多了些許。

雖說餘靜昭此行之意尚且於此,但蕭四和時裕卻不然。

為涼棚中的客人端上涼粉後,蕭四環顧四周,同時裕打了個照麵,隨即來到餘靜昭身側,同她說道:“我們要不端些糕點去彆處賣賣,這市集大得很,其他地方興許還不知你的糕點呢!”

餘靜昭轉了轉眸子,想:

蕭四說的在理,做生意就怕宣傳不到位,況且現下她一人尚且顧得來,也無需這般多人手。

因此,她允了二人之請。

得到餘靜昭準許後,蕭四與時裕即刻做樣得端了幾塊糕點向市集深處走去。

為儘快找到鎮上所刻標記,蕭四和時裕決議分頭行動。

兩人一邊吆喝著裝作小販,一邊又時刻留意暗處的舉動,喊著喊著就悄悄挪步退到小巷裡去。

見四下無人,蕭四立馬變得機警起來,他仔細觀察周邊房屋的木柱,生怕錯漏一個線索。

但這裡的柱子大都有木紋,在木紋的掩飾下,安將軍做的暗號屬實耗費眼力,因此蕭四找了好些工夫,卻仍是未能找到一處。

看來,要費些時間才能回去了。

隨著太陽逐漸攀升,天氣也熱了起來,來往餘靜昭攤前的顧客也大排長龍。

不過引得這些人前來的,不僅是她可口的棗泥山藥糕,大多人,更是來求她一碗在陰涼處靜置的涼粉。

在此地,不僅從未有過棗泥山藥糕,涼粉也很是罕見。

這種香甜爽口的凍類製品一下便套牢了客人的胃口,譚記的幌子也在人流湧動的街上被路過的客人帶得不住閃動。

銅錢相擊之聲讓餘靜昭心中好生快活,雖說這些吃食賣得都不貴,但薄利多銷,瞧目前這架勢,今日定是要滿載而歸。

“客官要些什麼?”餘靜昭正低頭切著一塊糕點做試吃用,餘光無意瞟到走到攤前的一陣陰影,因而熱情招呼道。

“自是要你欠我的一千兩白銀。”

一個沉悶的聲音自餘靜昭頭頂傳來,卻駭得她不寒而栗——她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

仰頭一看,站在攤前的,是一個大腹便便的那穿著華貴的中年男子,見他那副凶神惡煞模樣及身旁隨從便知,此人必是錢莊老板。

而與她而言,此人卻是她莫名多出的債主。

餘靜昭馬虎不得,趕忙在圍裙上擦淨沾上糕點粉末的手,擺出一副笑臉來:“錢老板,我當初也同您講了,我目前還未籌到這麼多錢,您當初也答應寬限我一段時日來著。”

“對,我是答應了你。”錢老板一手拍了拍肚子,一手捋著胡須,“但現下不是遇上你了嗎?見你生意還不錯的樣子,如今可是攢了些錢了?”

“我才開張沒多久,賺的這些錢還不夠我做糕點的成本……”餘靜昭低聲解釋道。

“少廢話!有多少給多少!”

未曾想眼前這錢老板竟是不留一絲情麵,若是再同他繼續拖拉下去,單衝他這架勢,客人都會被嚇走。

無奈之下,餘靜昭隻得掏出自己的荷包,將裡麵還熱乎的銅幣倒在手上,清點一番,正難舍地猶豫著要不要遞給他。

若是就此將錢交了出去,那她便沒錢再購置原料了,無論是紅棗還是欠王婆的蜜,都沒法今日補上。

見餘靜昭躊躇未決的模樣,錢老板立馬給隨從使了個眼色,當即,他的隨從跨步走上前來,向她高高掄起一個拳頭。

他錢老板可不是好說話的人,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眼看拳頭就要打下來,餘靜昭頓時閉緊了雙眼,下意識伸出雙臂護住臉。

“咚”的一聲在餘靜昭耳畔響起,顯然,那拳頭是敲中了骨頭,但她卻並未感到一絲痛意。

懼怕得睜開眼,她這才發覺,自己跟前多了一個背影。

縱使那個背影逆著光,隻能看清淺淺的輪廓,但她依然認了出來。

此人正是蕭四。

方才那悶聲,就是錢老板隨從的拳頭打到蕭四臂骨的聲音。

那個隨從本隻想嚇唬她,因而沒用多大力氣,不至於傷他。

但意外之中,他的胳膊卻一不當心被那人護腕上鐵製裝飾給劃到,不僅破了衣衫,更滲出了血漬。

見此情形,餘靜昭連忙抓住蕭四的手腕,將其護在身後,果斷地將自己的荷包連同頭上的簪子及耳上的墜子一同交了出去,大喊:“拿了東西就快走!”

錢老板自知傷人不妙,敲了一下隨從腦袋,理直氣壯地奪過錢袋大搖大擺地離開了攤子。

在座的客人也被錢老板這一行徑嚇得不輕,餘靜昭轉身安撫,招呼大家繼續吃喝。

蕭四本想幫她收拾殘桌,卻被她牢牢抓住了手腕不得動彈。

此時,時裕也正巧拿著輿圖和托盤回到了攤位,卻抬眼看見餘靜昭正拉著蕭四的胳膊招呼下一位客人,他趕忙將輿圖疊好塞進了衣服中去。

即便出了這樣一個岔子,譚記攤位前的客人也並未減少,餘靜昭不停地招呼一位接一位的客人,她身後的蕭四也邊使一隻手幫她遞東西。

這時,餘靜昭恰瞥到回來的時裕,連忙嚷著叫他過來做事。

時裕雖不知此處發生了何事,卻也乖乖照做。

有了幫手,餘靜昭這才拉著蕭四到攤位後的巷子中坐下,掀起他的袖子,一道劃痕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好在傷口不深,並無大礙。

“小傷無妨。”

蕭四很不自在,正想扯下袖子,卻被餘靜昭製止。

“還好傷口不深。”餘靜昭說著,從腰間拿出一塊帕子在蕭四傷口上壓了壓,將血跡擦掉,“若你出了什麼事,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蕭四緘默不言,心裡卻並不平靜。

“你為何不躲?”

“他那拳頭那麼快,我哪躲得及?況且他那拳頭離我還是有幾分距離的,倒是你非要擠上前來,你想英雄救美,還不如直接將那隨從推開來得快,非要擋上來。”

蕭四自知理虧,頓時羞紅了臉,隻好咳嗽幾聲岔開話題:“那你的錢被要了去,如何還上虧空?”

“這不還有之後嗎?隻要我們手上還有存貨,隻要我們還有時間,就還有希望,雖說不至於賺大錢,但補上購置原料的錢還是有的。”

蕭四愣了片刻,他本以為餘靜昭會因此崩潰無措,卻沒想到她比他先料了一步。

“也感謝著錢老板來得早,若是來得遲些,叫他一下拿走了全數銅錢,那今日虧空怕是完全填不上了。”餘靜昭冷靜地說道。

與嘈雜相異的小巷中,淡淡涼意卷走了燥熱。

她拿帕子輕輕沾著他傷口的血漬,他卻瞧著她的眉睫出了神。

待鎮上至晌午閉市,餘靜昭等人也便收拾攤子回了村。

首日生意不錯,欠王婆的蜜買了,還多買了些紅棗做原料,抓緊些時間回去,緊著下午還能再做一批糕點和涼粉出來。

頂著烈日,幾人大汗淋漓地回了村,剛瞧見稻杏村的牌匾,一陣濃煙就衝上了天。

“走水了!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