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也不知是如何過去的,迷蒙中天便亮了,薑月睡在榻上,隻覺得心跳得快極了,頭痛欲裂。
外頭已經喧鬨起來,這幾日府中一直在為她這個新納的妾室設宴,雖然她並不曾露麵,也無人敢質疑這個安排。
桌上還擺著丫鬟送來的酒盞,裡頭裝著她自己的喜酒。薑月看得心中煩亂,伸手取來一飲而儘。
酒意把心裡的難過都勾了出來,讓她開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淚。
首輔便能如此肆意妄為,強奪他人外室嗎?真是沒有道理。
薑月滿臉淚痕,忽然站起來,循著記憶一路往相府後園走去。
一路上的下人紛紛避讓,麵色驚疑不定,不知這位新夫人要做什麼。
但大人又沒什麼特殊的吩咐,他們也不敢攔,隻能趕緊告訴管家。
後園中,丫鬟小廝們端著各色東西快而不亂地來回穿梭,一眾年輕的郎君娘子們盛裝而來,聚在一起三三兩兩地說笑。
對於他們來說,這不過是一場頗為隆重的宴席,旁的事情也完全無從得知。
看見一個容貌出眾的娘子一路哭著走過來,眾人紛紛壓低了聲音,悄悄看過去。
“這是誰家的女郎?”
“這女郎為何哭泣得如此傷心?”
“她身邊的丫鬟呢?難道是出什麼事了?”
眾人猜測不已,相府中出事,那可不得了!
陳洛川原本在另一邊,自顧自地對著幾個冷臉老臣談笑,發現這邊奇怪的動靜,麵色不悅地起身察看。
管家匆匆趕來,對他耳語幾句。
陳洛川忽的頓了下,隨即快步走出去。
薑月醉得不清,憑著一點僅剩的直覺在席間找人,入目隻有一雙雙好奇陌生的眼睛。
忽然,似乎有個小丫鬟扯了扯她的袖子,薑月回過頭,努力辨認了下,
“我記得你,你是先前秋狩時染了風寒的翠翠。”
小丫鬟連連點頭,“是我,娘子,是我。”
她左右看看,把薑月扶到一處空著的席位坐下,“娘子怎麼了?可是遇上什麼難處?”
薑月淚眼朦朧地看著她,思索片刻,
“今日,瞿溪玉可來了?”
陳洛川匆匆趕來,就聽見這句。
他的麵色倏然沉下去,片刻後,嘴角勾起一個散漫的笑容,
“你的喜宴,他自然要來。”
他揮揮手,示意那小丫鬟趕緊滾,然後順手接過了她的位置,在薑月身邊坐下。
薑月神思不屬,也沒聽出哪裡不對勁,點點頭,“我想見他。”
陳洛川咬牙切齒,又耐著性子循循善誘,“見他做什麼?”
薑月思索片刻,“拜托他件事。”
陳洛川凝噎片刻,“你為何不找陳大人?那才是你夫君,必會幫你的。”
薑月掀起眼皮,紅通通的眼睛裡頭一片水色,“真的嗎?”
陳洛川才發現她在抽泣,頓時心疼壞了,伸手掏出帕子給她擦眼睛,點頭如搗蒜,“真的,彆哭彆哭,你說就是。”
薑月任他擦了兩下,沉吟片刻,“我想他放了我。”
陳洛川手上動作一頓。
他狐疑地眯了眯眼睛,隔著帕子捏住薑月的下巴,把她的臉扳過來對著自己,
“我是誰?”
“你是陳大人。”
“……”
陳洛川眼皮直跳,盯著薑月看了半晌,似乎想找出對方裝醉的破綻。
薑月不閃不避,任由他看著,隻是半晌沒等到答案,眼圈又慢慢紅起來,
“你不是說,會答應嗎?”
她的聲音哽咽起來,十分委屈,“為何出爾反爾?”
陳洛川簡直拿她沒有辦法,隻得繼續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但口中說出的話卻一點不亂,
“我自己的夫人有什麼要求,當然會答應。但若放了你,你便不是我的夫人,我為何還要答應?”
薑月愣愣地看了他片刻,不太開心地彆過臉去,沒再說什麼。
陳洛川見把人糊弄住了,終於滿頭大汗地鬆了口氣,
“好了,什麼事等你酒醒了再說,不想回去就在這裡坐會兒,啊?
有事叫丫鬟,或者來找我,記住了嗎?”
他動作輕柔給薑月擦了擦臉,又不放心地叫來幾個丫鬟反複吩咐。
終於,看著薑月被安安穩穩地圍在幾個丫鬟之間,陳洛川忽然又有點舍不得離開。
他悄悄湊近了點,把薑月虛虛攬在懷裡,“真是纏人的小娘子,怎麼還不開心?”
薑月生氣地不想看他,一把把他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