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洛川察覺到,薑月這段時日在有意躲著他。
但這又有什麼辦法,自作孽不可活,哪個女兒家聽了那樣的話還能心無芥蒂地相處?
陳洛川坐在桌案前,擰著眉,一手撐在膝上,不悅懊惱的情緒如有實質,書房中進出服侍的下人都默默加快了腳步。
“大人,瞿將軍的信件。”
侍衛從門外走進來,低頭奉上一卷信紙。
陳洛川接過,展信而觀,鷹隼般的視線第一時間捕捉到了幾行與薑月有關的字句。
他緊皺了幾日的眉頭終於舒展了片刻。
很好,他又有了可乘之機。
——
藥鋪
薑月正在藥櫃前低頭整理藥材,門口忽有一陣細微的響動。
抬眼看去,來人麵白清秀,眉眼熟悉得不得了,長相卻已脫離了少年時的稚氣,顯得更加沉穩端方。
薑月驚得睜大了眼睛。
他站在門口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忽而低笑一聲:“早前就聽說京城來了個妙手回春的薑小娘子,我便疑心或許是故人。”
薑月看著他恍惚了片刻。
幾乎是他開口的同時,她也回過神來,亦是真心實意地勾了勾唇:“竟在此處遇見師弟。”
林玨是她師叔的弟子,兩人幼時一處長大,後來離亂中走散了,不曾想竟還能團聚。
隻可惜師父已經……
薑月神情暗淡了一瞬,有心打聽師叔的境況。
她抬頭看了看林玨,剛要張口,就見他半垂了眼,眉心皺著,也是欲言又止的模樣。
照鏡似的兩人俱是一哽。
也罷,都無需問出口了。
“自己坐吧。”薑月揮了揮手,驅散變得有些沉悶的氣氛。
林玨點點頭,信手拎起把椅子,走到尺形的櫃台邊上,找了個靠近薑月的位置坐下。
薑月站在櫃台裡頭,手上忙忙碌碌,抽空瞅他一眼,也不說什麼,任由他趴在案上托著腮發愣。
門內一時隻剩藥材被翻動的窸窣聲響。
兩人心中具升起一個念頭,這樣的時光,很久不曾有了。
——
門外,陳洛川一雙劍眉壓得極低,視線陰森地打量著薑月身邊的陌生青年,頰邊肌肉顫動。
他頓了頓,忽然加重腳步走進藥鋪。
藥櫃邊的兩人回過頭,神色疑惑。
發現是陳洛川,薑月目光閃爍了下,有點不自然地迅速背過身去。
林玨以為來了客人,正笑嗬嗬地開口要提醒,被薑月一個眼神製止住。
薑月心裡七上八下,暗暗祈禱陳洛川控製住自己,不要再口出狂言。
畢竟無論陳洛川對她有什麼想法,她都不可能答應的,但她又實在不想這麼快撕破臉。
她來京城才幾日啊?得罪這個得罪那個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薑月沒來由的一陣煩躁,她到底哪裡招惹陳洛川了?明明都沒見過幾麵啊。
陳洛川在幾步之外站定,自然地忽略掉了林玨,
“薑娘子……”
他定定地看著薑月,薑月仍背著身,手上抽出一屜藥,一言不發地挑挑揀揀。
女郎白玉似的指尖在藥材間撥弄,十指纖長靈巧,動作不緊不慢,又似乎帶著某種特殊的韻律,行雲流水一般。
一縷烏發從她耳邊垂下,被風吹著在頰邊輕掃。
陳洛川的眼睛幾乎釘在了她身上,他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方才準備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