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1)

她周身威勢如虹,一屋子匍匐下跪的人被嚇得縮了縮頭。

周城聽到薑逸問話,又重重的磕了個響頭,誠惶誠恐的辯解:“大人明察,是這柳家罪犯拿不出證明年歲的憑證,我等瞧著他這身量不像是未滿十六的模樣,刑訊問話的時候失了分寸,驚擾了您的清淨”

“下官知錯了,一定回大理寺領罰,還望大人恕罪。”

隻要不被這位發落,回了大理寺怎麼都是好說的。周城匍匐在地,在心中求了好幾遭祖宗保佑,懸著一顆心,等這上首的人發話。

薑逸眯了眯眼眸,還敢狡辯,還妄想著會大理寺關起門來處置,她冷笑了一聲,“如此下作的行徑,還敢說是問話失了分寸,簡直混賬。”

薑逸的聲音不大,卻有威勢,冷若冰霜的眸中從他們身上一一掃過,下跪之人隻覺得周身籠罩在威壓之中,戰戰兢兢不敢動彈。

跪著的人沒一個敢回話的,薑逸冷聲發落:“如今就在刑部天牢,乘好的地兒,何須再回大理寺領罰。”她轉眸看向身側的何鬆靜,“何大人,事情出在你的地界上,就由你來審理。”

薑逸一句話就斷了她們的念想,為首的周成雙眼一閉,完了!

“是”何鬆靜恭敬的應聲。

大昭這個封建王朝已經延續百年,階級開始固化,如今官場上驕奢淫逸、賣官販爵、貪墨成風,薑逸是從底層一路打拚上來的,她知道官場上的這些彎彎繞繞,也知道底層人的不易。

今日撞上的這檔子事情,絕對不是個例,太女殿下有心整頓風氣,隻是如今時局不穩,暫且按下了。但今日這事既然撞到了她手裡,她做不到視而不見。

薑逸冷聲繼續吩咐何鬆靜:“不光是這次這檔子事,以前的一起查,但凡是有趁著手上的職權欺壓犯人的一律審出來。”

“是,下官遵命”

薑逸瞧了一眼角落裡的人還抖得厲害,掃眼看著地上這群腦滿肥腸的人,火氣上湧,指著宋城又補了一句,“都先打二十大板,再審訊,免得還有力氣詭辯。”

柳腰腰感受到一道威嚴的視線在自己身上一掃而過,聽著這位薑大人發落了欺辱他的人。

剛剛還趾高氣昂作威作福的人,烏泱泱的跪了一地。

他想抬頭瞧一瞧解救他於水火的薑大人,可她的聲音太冷,周身的氣勢太盛。如今卑微如螻蟻的他,不敢輕易的抬頭,低垂的眼眸隻能看到她玄色衣擺上的蟒紋刺繡。

直到聽到她踏出牢門的那一刻,他才敢鼓起勇氣抬眸一瞧,是一個身姿挺拔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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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刑部廳堂。

薑逸坐在主位之上,何鬆靜站在中間,左右兩側分彆站著刑部和大理寺的主要官員,一共十餘人。

這次審訊是動了真格,不過一夜的功夫,何鬆靜就將案子審完了,他連夜羅列了罪狀,一大早就拿著供狀,在刑部廳堂等候呈上。

上京的消息傳的很快,刑部和大理寺得了消息,各級官員也都早早在刑部候著。特彆是大理寺少卿宋墨徽,她手底下的人辦出了這樣的事情,她自然是難辭其咎。

何鬆靜將狀子恭敬的遞了上去,薑逸側手的護衛蘭英接過狀紙,躬身在薑逸身前的桌案上鋪開,用鎮紙壓好。

薑逸在看狀紙。

書房內呼吸聲都很小,氣氛壓抑,下首眾人偷偷抬眸去尋薑逸的臉色。

明明是那樣年輕稚嫩的一個人,卻手腕老辣,博古通今,任何棘手的事情到她手上都有常人想不到的解決方法。處理官場上那些人情世故遊刃有餘,半點挑不出毛病,讓她們這群在官場沉浮多年的老手,在她麵前都不敢耍滑頭。

薑逸一目十行的看完了狀紙,上麵清楚的羅列了什麼年月,那個犯人因為造冊的事情被周城一乾人等在牢裡褻玩戲弄。

甚至有明明年歲在十六以下,因為不願被人糟踐,拚死反抗。周城便不予造冊,致使原本該沒入教坊司的男犯被殺了頭。

樁樁件件比她想象的還要下作。

薑逸越看麵色越冷,

這個世界的男子過的辛苦,他們入獄,幾乎都是因為家中妻主或者母親犯事,而被牽連。和她原來世界的古代女子是一樣的,依附在母親和妻主身下,她們榮耀時他們未必榮耀,但一旦她們倒了,他們必然受辱。

牢中那抹單弱瑟縮的身影在她腦中一閃而過,薑逸眸中滑過一絲悲憫,她極快的斂過神色,抬眸看向大理寺少卿宋墨徽,聲音不疾不徐:“宋大人,這周城是你大理寺門下之人,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置?”

宋墨徽昨夜連夜調查了此事,整個大理寺上下一夜未眠,那宋城過往的罪證她都掌握了。如今這事薑逸插手了,不光是要嚴懲犯案之人,她這個少卿也難辭其咎。都到了這地步,即便是自己人都無法回護。

宋墨徽上前一步,拱手回話,“回薑大人,宋城等人濫用職權作踐男犯,還鬨出了人命,應當從重處罰,依律斬首示眾”

薑逸不置可否,轉眸看向另一側問,“刑部覺得呢?”

刑部侍郎立刻躬身答道:“宋城罪當斬首絕無疑意,但刑部所轄天牢疏於值守,刑部也有罪責,典獄司何鬆靜應革職,下官疏於管教,自請革除一年俸祿。”

宋墨徽見狀也出列徽躬身道:“薑大人,此次事情是下官管教無方,下官也願革去一年俸祿,補償那些曾經受過磋磨的犯人或其家眷,還望大人應允。”

一個男犯在牢裡被調弄了一番,在大昭,這種不過是個屢見不鮮,芝麻綠豆大點的小事。若不是被自己撞上了,就是那男犯不堪受辱死在牢裡,不過也隻是犯事的幾個官差被打一頓板子了事。那裡牽扯的到這麼廣,連刑部和大理寺的高官都自請罰俸。

薑逸冷眼瞧著下站之人,一年的俸祿對她們這種級彆的官員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但對那些犯人卻能讓他們熬過下半輩子。

此事到底是下麵的人犯事,往上追究也追究不到多少東西,加之她去的及時,沒有有造成太大的影響。

這個王朝存續上百年,名門望族、上下官員之間裙帶關係已經複雜,階級開始固化,這些風氣不是一時半會能糾正過來的,還是得徐徐圖之。

即便是不甘心,這件事情到這也就到頂了,她也不能在往下深糾。

江逸目光掃過下站的一群人,個個衣冠楚楚,滿口的天地君親師,仁義禮智信,實則私下的作風糜費之極。

也就是現如今陛下治國之策因循守舊,怕動這些門閥的利益,導致動蕩。

好在太女殿下有從根上整頓的決心,隻消在等上兩年,薑逸壓下心中的怒意,下首躬身請罪的兩人也躬的夠久了,一直沒等到她的話,便小心翼翼的抬眸。

薑逸斂了眼中的冷意,不疾不徐的道,“就這樣辦吧,隻是回去好好糾一糾各自門下的風氣。”

她這話不單是對著大理寺,刑部尚書也跟著應聲。

薑逸瞧了她們一眼,吩咐道:“退下吧。”

眾人行禮告退,薑逸也準備走,瞧著下首宋墨徽還候著,疑惑的問,“宋大人還有事?”

宋墨徽昨夜去了趟刑部,了解事情始末之餘,多了個心眼去瞧了瞧那名惹得薑逸回護的男犯。

原來是柳家的嫡子--柳腰腰,傳聞生的明豔美麗,她遠遠瞧了一眼,確實是有幾分姿色。鬢發散亂,纖細的身子晃蕩在肥大的囚服中,即便穿著破爛的囚服,竟還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模樣。

這薑逸彆看是官高爵顯,位至二品,可身邊卻乾乾淨淨的。

這還是頭一遭為了個男犯大動乾戈,還是個漂亮的男人,

不管她有沒有那個心思,宋徽墨都得好好關照關照柳家這個小公子。當然辦事得讓上級瞧在眼裡,人家才能領你的情才是。

她揚起一張笑臉,對薑逸稟報,“江大人,那位柳公子的年歲下官已經派人去核實了,依照他家中齒序的冊子上記錄,確實是未滿十六的。”

“雖說柳大人貪墨,家中的冊子不能作為證供,但下官覺得男子沒有戶籍,除了家中齒序冊子,便沒有東西能證明年紀了。既然隻有這個參照,下官想擅自做主就依柳家的冊子,讓人替他登記造冊,今日就移送到教坊司去,您覺得如何?”

宋徽墨說罷,抬眼悄悄去尋薑逸的麵色。

薑逸眸中沒有任何波動,隻愣了一瞬才點了點頭,輕聲道:“嗯,疑罪從無,就按宋大人的意思去辦吧。”

神色未變,聲調倒是比剛剛柔和了幾分,宋徽墨心中一喜,在薑逸看不見的角度了然一笑。

她這個馬屁也算是拍上了。

薑逸瞧著遠去的宋徽墨,腦中浮現起昨日她入牢房時看到的那一幕

前世見慣了陽光帥氣乾乾淨淨的男孩子,對這女尊世界嬌滴滴的男子實在是無感。

這些年來,有許多送上門來的男子,下屬孝敬也好,上麵賞賜的也罷。她都沒有刻意拘著自己,隻是看著他們嬌柔造作,畏畏縮縮的模樣,就是提不起興趣,因此曠到了這個年歲。

薑逸心底一陣煩躁,這種感覺和她平時煩心朝政還有些不一樣,她一時沒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腦子裡時而會滑過牢房中那晃蕩的一幕,薑逸搖了搖頭,將腦子裡的畫麵晃走,品了品茶,心神才逐漸平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