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璟的院子安靜,身邊也沒有侍女相陪。
他的話聽得格外明顯。
蘇芸捏著他的手臂:“寧璟,若是不會說話就閉嘴。”
寧璟低笑著,重新將手放到她的身後,輕輕推著。
蘇芸望著前方,眼睛時不時傾斜到身後。
寧璟青絲白衫,眉眼柔和,白皙的手指虛搭在她的後背上。他氣質儒雅,晚風吹起,高高豎起的發絲在風中略有淩亂。
想到與小荷說得話,蘇芸咬著下唇,思考一番。
“寧公子看起來及冠很久了吧。”
“嗯。”寧璟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動作沒有停,問道,“怎麼了?”
蘇芸瞅了眼偌大的院子:“你家大業大的,家裡不催嗎?”
憶起母親每次宮宴都會提起娶妻之事,寧璟心裡便覺得煩躁。
他微微蹙眉:“會啊。”
蘇芸單腳踩地,控製它停下來。
“那你......”她話語點到為止,眼神卻死死地盯著他,想從中看出什麼。
寧璟:“沒有遇到合適的不想將就。”
蘇芸帶著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古人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能這樣嗎?
看出她心中所想的,寧璟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手指輕輕地挽起她鬢角處的碎發。
“繁文縟節,我才不管呢。”
“很有個性啊。”蘇芸笑著,轉頭,將半張臉放在他的手心裡,“寧公子這麼獨特,想必眼光也很特彆。”
“是蠻特彆的。”寧璟捏著手中柔軟的臉頰,興味盎然地看著她,“蘇娘子,你想不想了解了解。”
蘇芸抬起頭,眼神落在他臉上,將他眼底的情緒全部收入眼中。
她戲謔一笑,手指卷起一縷發絲,道:“不感興趣。”
蘇芸踮起腳,在地板上使一個巧力,秋千再一次晃蕩起來。
寧璟望著她那一副傲嬌的背影,輕笑著。
他捏著繩子,從後麵繞道前麵來,坐在板子上。
板子不長,若是坐兩個幼兒,綽綽有餘。
但兩個成年人便有點吃力。
好在二人偏瘦,擠一擠還是可以坐下。
蘇芸語氣不悅:“乾嘛呢?”
她被擠到最邊,粗壯的繩子摩擦著她的後腰,有點疼痛。
“抱歉。”寧璟伸手攬著她的腰,往他身上靠靠。
手掌抵著被繩子摩擦之處,向一個旋轉,按壓。
“會不會好點?”
“一般。”
寧璟另一隻手往她前麵繞到身後,將她整個人托起來,放到他的腿上。
“這樣就不會痛了。”
蘇芸看著他,有些無語。
他是怎麼做到可以如此平淡說出這樣不要臉的話。
寧璟將頭抵在蘇芸的肩膀處,輕聲說道:“真的不想知道嗎?”
蘇芸歪著腦袋,逃避耳邊的溫熱。
她用手將寧璟的頭移開,言語毫不客氣:“不想。”
寧璟將人撈回來,頭再一次放到原處:“那我偏要告訴你呢?”
蘇芸扒開寧璟禁錮在腰間的手,道:“那是你的事。”
說完,站起身來,背對他。
寧璟跟著站起來,牽起她的手,無奈地說道:“你好沒意思啊!”
蘇芸反握著他的手,笑笑。
有些事情,不點破。
不代表不清楚。
*
經過那日,二人之間的氛圍更加濃鬱,很多時候寧璟都會黏著蘇芸。
蘇芸收好衣服,看著一直坐在對麵不動的那位:“我一會要去參加衣飾創意大賽,你這是不準備回去了。”
“不回。”寧璟悠哉遊哉地喝著茶。
“大哥,你這麼閒要不和我一起去啊。”
寧璟放下杯子,點頭:“行。”
蘇芸撇撇嘴。
行,你愛咋地咋地。
她將東西交給他,說道:“既然想跟去那就當苦力吧。”
寧璟接過,走到一旁拿起油紙傘:“走吧!”
外頭太陽高高懸掛在天空中,一道道刺眼的光直直地射下來。
蘇芸小小地移著步子,躲避落在腳邊的光線。
“這太陽未免烈了點。”
寧璟將油紙傘微微傾斜:“再過段時間便會好點了。”
“希望吧。”
商業公會。
進門時,蘇芸按照上麵的名字找到她的位置。
剛帶著寧璟入座,隔壁就傳來一陣聲響。
董桂浩浩蕩蕩地從門口進來,身後跟著好幾個人,小心翼翼地捧著參賽作品。
蘇芸收回眼神,盯著前方的高台上看。
檀木架起的鏤空高台,上麵放著一個長架子,屹立在殿內的中心。兩旁擺滿的小方桌,上麵擺著由木頭雕刻的名字,皆是參賽人員。
而在高台的正前方,擺著一排長桌子,上麵用著紅布遮蓋,想必是公會裡的人的位置。
蘇芸來的不算早,但下麵的空位置基本上坐滿了,就連周圍也站滿了一大群人:“人還蠻多的。”
“這可是大事,都想來湊湊熱鬨。”
不管是參賽的,還是沒有參賽的,都早早在這等候。
“蘇娘子,你知道賭局嗎?”
“什麼?”
周圍的人有點多,蘇芸沒有聽清寧璟在說什麼。
她湊近腦袋,想聽寧璟再說一遍。
寧璟打開折扇,擋住二人:“她們私下開了一個賭局,賭你與董掌櫃誰會奪冠。”
往年,大家都默認是衣顏居的掌櫃,賭的便是她會不會進入公會。
而今年,婉閣憑空出現,並快速在京城走紅。
大家便把奪冠的人選放到了她們二人身上。
“那你呢?”蘇芸撐著下巴看著他。
寧璟對上她的眼神,言語帶笑:“我自全身心相信蘇娘子。”
“寧公子,在這方麵,你果真有前途。”
寧璟笑笑,沒有說話。
午時。
一群身穿錦緞華服的人從公會隔間裡走出來。
頂頭的是張靜允,也是這一群人中蘇芸唯一認識的一個。
他走到最中間的位置坐下,其他人才紛紛入座。
張靜允懶散地靠在椅背上,眼神朝著蘇芸的方向看了眼。
赤裸,絲毫不掩飾。
寧璟半眯著眼,將手放到她的肩膀上。
輕笑著挑眉,與他對視。
蘇芸不知二人之間火藥味。
她整理著參賽旗袍,眼神落在高台的司儀上。
司儀一席深色漢服,手裡拿著長條子,扯著嗓子大喊:“在下姓張,這次的衣飾創意大賽的司儀。”
“先容許在下介紹一下下麵的評委,坐在正中間的是商業公會是張會長張靜允,左手邊是商業公會分會區衣飾公會的容會長容薩,右手邊是……”
蘇芸隨著話語看去,一群人中隻有容薩是女性,其餘都是男性。
“現在有請第一位參賽者,來自……”
大賽是按照報名的順序來展示,蘇芸作為最後一個報名的,必須從頭坐到尾。
她看著台上的展品,有衣服,鞋子,還有一些小飾品,是挺新穎的,可看到後麵,發現各位的差不多,就沒了什麼興趣,半闔著眼,把玩著桌上自帶的小物件。
“無聊?”寧璟看著她。
蘇芸撐著腦袋,點點頭。
寧璟見她提不起精神,提議道:“要不你偷溜出去玩會,一會快到你了,我再去尋你。”
望著外頭的烈日,蘇芸拒絕道:“算了,外頭太陽太大了,我可不想變黑。”
“要不睡會?”
蘇芸繼續把弄著小玩意:“沒事,我自個打發時間。”
寧璟給她倒杯茶水:“困了,喝這個清醒一下。”
蘇芸倚靠在椅背上,時不時眼神落在高台上,看看有沒有感興趣的作品,又時不時拿起寧璟的折扇,隨意揮著,打發時間。
參賽人很多,一直持續好幾個小時,直到下半場,董桂帶著她的作品走上高台。
一件繡著祥雲白鶴的漢服,白鶴用特製顏料畫在布料上,而白鶴身邊的祥雲用著金銀細線勾勒,如同人入仙境,陶醉其中。
“哇哦!看來董掌櫃又要奪冠了。”
“是啊,這衣服太漂亮了,那個白鶴實在真實,根本看不出來是畫的。”
台下一群人討論著,都被董桂給征服了。
就連也蘇芸點著頭。
是個好作品。
高台上的董桂滿臉傲氣,一副已經是第一名的模樣。
“這件衣服的靈感來源於遠古修仙時代……”
容薩點點頭,問她:“為什麼選擇用筆墨畫上白鶴。”
“因為筆墨……”
容薩拿起筆,在紙上寫了一個數字:“不錯,你先下去吧。”
蘇芸湊過去與寧璟說:“董桂人品一般,手藝還不錯。”
針線的手法,顏色的搭配,創意的大膽。
皆是上品。
“若不是遇到了我,今年的第一名應該還是她。”
寧璟抿著茶水:“蘇娘子,夠自信。”
蘇芸抬著頭,手放到衣服上,語氣平淡卻又不失張狂:“本姑娘稱第二誰能稱第一。”
時間也紛紛流逝,終於到了大賽的尾部。
主持人揮著板子,說道:“現在有請最後一位參賽者,婉閣的掌櫃,蘇芸。”
蘇芸抱著衣服,在工作人員的配合下,將它掛上。
一席淺色旗袍,上麵繡著龍黃廟的著名石峰,石峰上高高揚起彩旗,彩旗隨風飄揚,一路蔓延到尾部,漫流清水,隨波漂流。
“我去,這這這……”她拍著身邊的人準備要離開的人,“快看快看。”
“什麼啊!”那人看完董桂的作品認定她是第一名,就準備離開。
她再一次催促:“快看。”
“不就……”她扭過頭,“我去,這也太好看了吧!”
周圍討論的聲音勝過剛才,甚至還要上升的趨勢。
坐在椅子上的容薩眼裡也閃過驚豔,很快她壓了下來,說:“可以將一下你的設計理念嗎?”
蘇芸捏著旗袍一角,對著上麵緩緩道來:“龍黃廟是周朝眾人皆向往之處,而周字即可以代表王朝的繁榮也可以代表百姓的安居......”
容薩笑著,揮著手,示意她下去。
蘇芸一坐下,就詢問寧璟的看法:“怎麼樣?”
寧璟拱手:“提前祝賀你了。”
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她的參賽作品,實在讓人驚豔。
“我去,蘇掌櫃的設計簡直了。”
“我覺得董掌櫃是也很好。”
“怎麼可能,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蘇掌櫃更盛一層樓啊。”
評分期間,討論繼續,而這些話進入董桂的耳邊,讓她心裡一慌。
她揮著手,叫來一個人。
男人彎腰:“掌櫃,我知道了。”
一刻鐘後,司儀再一次站上舞台。
他舉起手裡的一張密封的紙,道:“經各位評委打分,現第一名已經出現在了我的手裡。”
“現在我便來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