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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甲自救日常 昭禪 5152 字 3個月前

“二位道長有所不知,自打大小姐去了後,這府中的怪事就沒有停過。”

林小姐的法事被迫中斷,瞧見那所謂的“鬼影”時,謝元意跟段小鳶第一時間追了過去,段小鳶的輕功好,他繞了好大一圈,竟也沒有收獲,連鬼影的衣角都摸不著。

待到二人回來,院子裡倒著幾個暈過去的下人,林員外被林管家扶著,仍舊心有餘悸,他顫著唇對謝元意說:“既然二位道長來了,可否在府上住下,趕一趕這邪祟?”

段小鳶自是滿口答應,除祟衛道,幫扶弱小,本就是明虛觀弟子行事準則。

謝元意遲疑片刻,最終決定不留下來。

“天都這麼黑了你還要走啊?”段小鳶此時也顧不上先前與謝元意的齟齬,隻覺讓兩個弱女子深夜外出,實在是不好。

“我回客棧還有些事,明日我再過來。”

她態度堅決,段小鳶隻能作罷,可林府的管家不太情願。

他搬出了這些日子以來林府的種種怪象,光是那道鬼影,一月內已經出現了三次,府中下人常覺疲憊,難以入睡也難以醒來,像是中了邪一般,林員外本人更是噩夢纏身,日漸瘦削。

“二位道長宅心仁厚,一定要幫幫我家老爺。”

他聲淚俱下,搞得好像若是謝元意真要走了,那活脫脫是個冷酷無情,毫無慈悲心腸的妖道一般。

饒是段小鳶也覺得這樣的舉動不好。

“我沒說我不幫,你也不必這樣做作,隻是不在府中住而已,那鬼影來過一次,想必會安生幾日,放寬心就是了。”

謝元意不喜歡被人道德綁架,她很擅長拒絕,一番話說得不好聽,卻讓林管家乖乖地把她送走了。

在馬車上,見謝元意若有所思的模樣,崔寧小聲問道:“姐姐,你不怕嗎?”

當時那道鬼影橫在半空,飄來飄去,她嚇得一動不敢動,身旁的謝元意鎮定得出奇,全然不見驚恐之色,目光始終追著鬼影。

謝元意道:“沒什麼好怕的。”

若是真鬼,她專業對口,收了便是,若是假鬼,那更不需要害怕了。

“林小姐死了沒多久,林家便出了鬨鬼的事,你怎麼想?”謝元意問崔寧。

“難不成那鬼影就是林小姐的冤魂?”

謝元意輕笑:“你為什麼說冤魂?”

崔寧一愣,她有些忐忑,心中的一些猜想讓她沒辦法直視謝元意的眼睛,她垂著眸,手指絞在一處,囁嚅道:“我隻是覺得,林家人對林小姐的態度很奇怪。”

她是林家唯一的女兒,按道理來說府上的人都應該很親近她,旁的下人也就算了,在林家待了十幾年的管家,他幾乎是看著林小姐長大的,她死了,他身上卻看不出來半點悲傷。

還有林員外,若是真想為女兒做法事,求她早日安息,投個好胎,那必定要好好張羅,請來德高望重的大師開壇,這樣抓了兩個涉世未深的道士,匆匆忙忙超度,和傳聞中疼愛女兒的林員外不太相符。

謝元意的那句會不會逼自己的女兒嫁給紈絝,也在崔寧心中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這些事繞在一起,讓崔寧覺得,林員外似乎並不像大家所說的那樣。

她把自己的猜測一一說出,見謝元意淡然的模樣,問:“姐姐你早就懷疑這些了?”

“隻是懷疑而已,”謝元意覺得,她有必要再去宋府一趟。

……

都說最了解自己的人是敵人,作為生意上的對手,哪怕正麵衝突不多,宋員外對林員外的底細也能算是了如指掌了。

謝元意起了個大早,直奔著宋府去,宋員外聽說林家的事,原本細成一條縫的眼睛睜得老大,嘴裡念叨著:“怪哉,我們搞玉器生意的,這幾年犯太歲呀。”

宋員外原本覺得自己很慘,但一想到林員外,又多了點安慰,那邊夫人也死了,女兒也死了,生意上見點起色也是應該的。

“其實以前我跟林員外還算得上熟絡,常在一起吃飯,賞玉大會更是一同前往,算是半個知己吧,也就是三年前他夫人亡故,他這性子變了許多,不愛出門,也不愛跟朋友聚,整日守在家中,這也不怪他,他與夫人感情深厚,打擊太大了。”

“我若是沒有記錯,昨日宋員外您說起過,家裡的生意開始頻頻出現問題,就是從三年前開始的吧。”

宋員外答:“是啊,不是匠人出了問題就是貨被劫,幾單大買賣全黃了,好在家底厚經得起折騰,不然我早喝西北風啦。”

“同樣是做玉器生意,同樣是在三年前,林家蒸蒸日上,宋家屢遭意外,您不覺得奇怪嗎?”

宋員外當然有過心裡不平衡的時候,他那些大客戶一扭頭找上了林家,說不眼紅那是不可能的,但他知道林員外是個好人,幾十年的交情,他犯不上那樣。

可他聽謝元意話裡話外的意思,心中毛躁得厲害,“不會,不會真是老林要害我吧?”

謝元意安撫他道:“我隻是隨口問問,宋員外彆著急。”

從宋家挖了不少消息後,謝元意趕去林家時,已經過了晌午,這一去,老遠聽見段小鳶在嚷嚷,聲音雄渾,又帶著幾分委屈。

“你不要血口噴人!我才沒有偷東西呢!”

什麼情況?謝元意皺著眉,走近廂房那邊,隻見一圈人圍著段小鳶,他腳邊散落的包袱裡,依稀可見金銀珠寶。

段小鳶一見到謝元意這個熟人,眼淚都要掉下來了,“謝十五!你終於來了!他們冤枉我偷東西!”

“你小點聲,我耳朵疼。”謝元意摸了摸耳根,聽他嘴裡連珠炮似的吐出今早的破事。

林家的一個嬤嬤早起嚷著府裡丟了東西,說是大小姐生前的首飾還有一些香料丟了,那些東西金貴,府裡的人自然忙著去找,查來查去查到了段小鳶這邊,從他屋裡搜出來東西後,一口咬定是他偷盜,還要報官。

段小鳶覺得這件事發生在他身上很不可思議,這些人知道他有多有錢嗎,這點東西,還不夠他買座宅子呢,何須他搭上一世英名。

然而,不管他怎麼解釋,這些人就是咬定他偷了東西,官差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謝元意看向人群中的嬤嬤,有些眼熟,擰著眉過了遍腦子,她問身邊的崔寧:“她昨日,是不是穿著素縞?”

“沒錯。”

段小鳶見謝元意無視他的苦楚,眼圈紅了又紅,憤懣難消,“你怎麼不幫我說話?你不會也覺得我偷了東西吧?你怎麼這麼可惡啊,我還給你金珠了呢!”

“你很吵。”謝元意瞪他,怎麼總是打斷她思考。

這點就不如李懷璧,他總是很安靜。

謝元意懷疑自己得病了,怎麼老是想起李懷璧,他更可惡。

甩開雜念後,林管家終於趕到了案發現場,對於這出偷竊案,他表示了極度的不滿,是對府裡下人的不滿,“荒唐!段道長是老爺的客人,他怎麼會偷東西,蓮姑,你在鬨什麼!”

那位名喚蓮姑的嬤嬤淚眼婆娑,歎道:“大小姐打小就是奴婢在旁邊伺候著的,她走後,奴婢替她收拾遺物,好好的東西說沒就沒了,捉賊拿贓,大家夥可都看見了,東西就是從這位道長房裡搜出來的!”

“誰看得起那點破銅爛鐵啊!”

“你個不要臉的,偷了東西還敢如此囂張!”

雙方吵鬨不休,官差上門來時,段小鳶都差點動手打人了,結果是雙方都被帶到了衙門,托他們的福,謝元意見到了她穿越以來認識的最大的官,延州的知州大人。

梁知州政績斐然,為官清正,州內大小事務爛熟於心,對於林家他有一定的了解,但今日鬨上公堂,他感到十分意外。

在他的印象裡,林家素來低調,林員外樂善好施,還是州城的納稅大戶,至於明虛觀,他久聞天下第一觀的名聲,敬佩不已,這樣兩夥人因為盜竊出現在衙門,太離奇了。

開審之時,梁知州的注意力完全被謝元意奪走。

一聲哀嚎,衙門裡的人不由自主覺得頭皮發麻。

“知州大人一定要為貧道做主啊!這老婆子偷盜主家錢財不算,還想嫁禍於我師弟,倒打一耙,實屬歹毒!”

段小鳶懵了。

蓮姑也懵了。

到底是誰倒打一耙。

謝元意捂著胸口,擺出痛心疾首的模樣來,“我明虛觀弟子向來以鋤強扶弱為己任,我這師弟更是家財萬貫,我們豈會為了那一點錢財,搭上師門的名聲呢,想當年,太祖皇帝親封明虛觀為天下第一觀,若我師弟真是那等作奸犯科之輩,又豈會被收入門中,大人明鑒啊!”

一下子搬出太祖皇帝,梁知州被噎得難受,他瞧了瞧段小鳶,渾身上下確實有不少寶物,像是出身富貴人家,謝元意的話,有幾分可信度。

不過偏聽偏信不好,梁知州又采納了蓮姑的證詞。

“你這老虔婆還在血口噴人,分明是你見了林小姐已故,動了偷盜錢財的念頭。”

蓮姑冷笑:“若我真要偷盜,神不知鬼不覺拿了便是,何須嫁禍於他,惹出這些麻煩事來。”

“那是因為你的無恥行徑叫我妹妹看見了!”

謝元意朝著身後的崔寧使了個眼神。

瞬間,崔寧會意,擠出兩滴眼淚,跪倒在公堂上,訴道:“師兄,是我對不住你,昨夜我見這婆子鬼鬼祟祟從林小姐的院子出來,我竟也沒放在心上,還同她打了招呼,她定是以為我撞破了偷盜之事,特意嫁禍給你,想要趕我們三人走。”

段小鳶聽得入神,好像這事跟真的一樣。

在胡編亂造這方麵,謝元意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口頭上的優勢太大,但是沒有證據,梁知州最終決定,將兩人同時關押,擇日再審。

謝元意跟蓮姑錯身時,她耷拉著眼皮,漫不經心道:“這下,府裡不會再鬨鬼了吧?”

蓮姑的身體僵了下,很快又恢複正常,她瞪謝元意,“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像你這樣信口雌黃之人,是要下地獄的。”

“我下不下地獄不知道,反正你要進牢獄了。”

朝她粲然一笑後,謝元意又去安撫了一下受傷的段小鳶,“放心,很快救你出來。”

段小鳶知道,他能從偷盜犯到擇日再審,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要是沒有謝元意,那些話他一個字也蹦不出來,隻能由著彆人給他潑臟水。

瞧他那可憐巴巴的樣子,謝元意忍不住逗他。

“感動啊,那等你出來教我功夫吧。”

段小鳶吸了吸鼻子,“就兩招,不能再多了。”

“成交!”

……

謝元意是在蓮姑被抓的第三日見到林小姐的。

客棧裡,按道理來說已經死了一個多月的林小姐,健康平安地站在謝元意身前,態度分外強硬:“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放了蓮姑?”

這話有些莫名,謝元意反問:“我為何要放過想害我師弟的人?”

“再說了,定罪收押那是官府的事,找我有什麼用。”

林小姐怒目圓睜,覺得謝元意是個很不講道理的人:“蓮姑年歲大了,身體孱弱,若非你胡攪蠻纏,何須受牢獄之災。”

“那是誰先想出嫁禍這出戲的,蓮姑的命是命,我師弟就活該背上罪名?林小姐,你們家的事,牽扯到外人可不好。”

“是你們先闖進來的。”

謝元意逼近她,嗓音壓低了些,道:“那就讓你爹彆耍手段啊,毀了彆人的生意,還想自己好過,未免太貪心了。”

“他不是我爹!”

謝元意的話,仿佛一根尖刺,直直插向林小姐的胸口,讓她本就腐爛的傷疤,再次被剖開。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謝元意想旁觀都不行了。

她試著安撫躁動的林小姐,“我隻是受宋員外的恩惠,替他查一查這些年的厄運究竟是為何,你們家的事,我無意插手,你給我一個答案,我會想辦法救蓮姑出獄,然後離開林家,絕對不會乾涉你們的恩怨,如何?”

林小姐沉下心,揪出了自己最心痛的那段過往。

“我爹在三年前就已經死了。”

“現在的這個人,是我爹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