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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甲自救日常 昭禪 5326 字 3個月前

當恨成為一種執念時,人很難保持理智的思維,李懷璧知曉自己現在的狀態不對,但他不打算改了,總歸他還有時間。

離開永邑府之後,李懷璧去了昌寧府,他當了十幾年的太子,自然明白皇權意味著什麼,在昭秦境內,除了皇帝他最大,他想要做成的事,沒有辦不到的。

昌寧知府知道李懷璧來了,渾身的汗都被驚了出來,想到這位太子殿下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昌寧,他眼皮子跳得厲害,生怕自己的轄區出了什麼問題,一個不小心丟了烏紗帽。

太子殿下可是出了名的鐵麵無私,平常溫和寬厚,一遇見正經事,隻講法理不講情理,連自己的舅父都敢懲治。

昔年陛下南巡,下令太子監國,那手腕由不得人小覷,他出現跟皇帝出現,已經沒什麼區彆了。

昌寧知府懷著萬分忐忑的心思去見了李懷璧。

“微臣見過太子殿下,有失遠迎,殿下恕罪。”

“方大人請起。”

方知府多年前見過幾次李懷璧,那時他還在京中做官,李懷璧年歲尚輕,他隻記得太子十分敦厚,禮待臣子,所到之處皆為讚譽。

如今再見,他和從前也沒什麼兩樣,依舊光風霽月。

李懷璧已經戴上了獨屬於太子殿下的那張麵具,他朝著方知府莞爾一笑:“此來昌寧,實屬意外,本宮奉陛下的旨意查案,不料出了些差錯,特來請方知府相助。”

“若能幫到殿下,是臣之榮幸。”方知府有些激動,誰不知道太子就是未來的皇帝,能得他青眼,日後自是平步青雲。

他汲汲營營多年爬到知府的位置,較之同齡人已然超出許多,可人,總還想去更高的地方看看。

隻見李懷璧拿了幅畫像,在他麵前展開。

“這女子是?”

“她乃是要犯,緝拿途中叫她僥幸逃脫,本宮苦尋多日也未有結果。”

方知府立馬應下:“微臣立馬下令,昌寧府必全力通緝此人。”

李懷璧道:“不必大張旗鼓,本宮在查的要案十分隱秘,陛下特意囑咐要低調,方知府尋到此人後,立馬來通傳本宮即可,本宮會親自去拿人。”

親自去拿?方知府有些迷惑,這要犯是有多重要?

好了,這不是他該管的事。

“微臣明白。”

不得不說,太子這個身份過於好用,李懷璧終於能夠靜下心來養傷。

他順著謝元意離開的那座山一路追尋,大抵清楚她如今是在昌寧府境內。

權利讓人如此著迷的原因在於,它能最快實現人的欲望。李懷璧不排斥這種權利,甚至享受去使用至高無上的權利,光憑他一個人,在偌大的昌寧府很難找到謝元意。

可他不是一個人,在東宮太子這個身份的加持下,他可用的人,有千千萬萬。

入睡前,李懷璧睜著眼睛摩挲著牽機,冰涼的觸感讓心底的躁意被撫平幾分。

這一次抓到她,要怎麼對她好呢?

李懷璧覺得,該讓她吃點苦頭了。

他得讓她聽話些。

變成屍體也無所謂。

是她先騙他的。

……

宋府偏廳內。

謝元意盯著段小鳶看了很久。

看到段小鳶被她這明晃晃的目光逼得實在受不了,眉毛擰在一起,問道:“姑娘,你總盯著我乾什麼?”

謝元意的謊話張嘴就來:“實不相瞞,道長長得很像我一位師兄。”

段小鳶反譏:“姑娘這話有些新鮮,難道不該說,我長得像你哥哥嗎?”

謝元意有點不開心,這小子嘴不好。

“方才聽道長說,你來自明虛觀,敢問明虛觀在何處?”

段小鳶睜大了眼睛,捏著茶杯的手也懸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你竟然不知道明虛觀在何處?你是昭秦子民嗎?”

怎麼還到國籍攻擊了,謝元意對他的印象更差了。

崔寧及時跳出來給她找補:“十五姐姐,明虛觀在陵州。”

沒聽過,這裡許多城池,謝元意都沒聽過。

她這副無所謂的模樣落在段小鳶的眼裡,儼然是對他師門的不敬。

“我見你一身道袍,還以為真是遇見了同道中人,沒想到你竟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連明虛觀都不知道也敢穿這身衣服出來招搖,你簡直是在藐視我道門弟子,今日我就要替道祖教訓你這賊人!”

“看劍!”

神經病啊!

謝元意忍不住在心裡狂叫,可憐她還拖著病體,艱難躲過段小鳶的一劍後,她朝著他大罵了句:“你有病吧,什麼毛病,話沒說兩句就拔劍。”

比李懷璧還賤。

起碼謝元意對李懷璧的第一印象還是好的。

不能提他,提了就開始心驚肉跳。

不怪段小鳶如此生氣,明虛觀乃是太祖皇帝親封的天下第一觀,百年來扶危濟貧,宣揚教義,每逢大難,明虛觀弟子都要下山曆練,救萬千百姓於水火。

明虛觀聲望極高,觀中弟子皆以此為傲,他們行至四海,但凡聽說他們是明虛觀弟子的人,皆是崇敬非常。

昭秦信奉道教,曆經幾任帝王都曾前往明虛觀小住,尤其是當朝陛下,他同明虛觀主更是至交好友,往來頻繁。

有這樣的背景加持,可以說昭秦無人不知明虛觀,遇見謝元意這個怪胎,段小鳶快鬱悶死了。

“是你先侮辱我師門的!”他梗著脖子罵。

謝元意覺得這人不可理喻極了,“你是炮仗啊一點就著,誰侮辱你師門了,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大言不慚,賊人,再看劍!”

看個溜溜球。

謝元意想一頭撞死,再次躲過一劍後,謝元意服軟了,“好了對不住,我錯了,原諒我吧。”

道個歉能怎麼樣,至少不用冒傷口撕裂的風險。

段小鳶這才願意罷休。

跟人結仇不好,謝元意腆著個臉湊上去,溫聲解釋:“這位道長,我從小生活在深山老林裡,沒見過什麼世麵,我師父也不怎麼跟我講外麵事,這是我第一次下山曆練,無意得罪,還請見諒。”

崔寧歪了歪腦袋,怎麼姐姐又有新身份了。

謝元意一分鐘能編出十段身世來,端看她想不想。

她若耐心去哄人,沒幾個能不上套的,段小鳶年紀輕,好麵子,有了台階下,自然放緩了臉色。

“原來如此,是我錯怪你了,給,這是賠罪禮。”

謝元意剛想看是什麼東西,一道金光劃過她的眼睛。

她內心的想法是:好耀眼,好有錢。

出手就是金珠子。

看樣子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

謝元意有種天徹底亮了的感覺,招呼好這少爺,比她算十回命都掙得多。

除了算命以外,她也很精通狗腿諂媚。

“道長真是闊綽,不愧是明虛觀弟子,都怪我有眼不識泰山。我方才看道長的劍術卓絕,不知師承哪位真人?”

段小鳶跟隻孔雀一樣,喜上眉梢,揚起自己高傲的頭顱說道:“明虛觀紫微真人,天下第一劍,慕容景。”

也沒聽過,但這次謝元意的表情管理做得很好,“聽上去就很厲害!”

兩人仿佛忘了不久前的刀光劍影,聚在一處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話匣子打開,怎麼也收不住,謝元意從段小鳶那裡得知了許多關於明虛觀的信息。

名字相同,但沒有其他的關聯之處。

這個明虛觀,是個非常盛產天下第一的地方。

天下第一劍,紫微元君慕容景,天下第一算,靈虛真人姬無塵,天下第一神醫,丹華真人修月明,天下第一說客,青雲真人巫行雲。

諸如此類,還有很多。

謝元意聽得入神,待到宋府的管家前來,兩人都還有些不舍得停下。

“兩位道長可要一同去見我家老爺?”管家解釋道:“府中雜事頗多,老爺的意思是,能省些時間總是好的,二位一同前去,也可有個照應。”

什麼照應,不就是看誰是騙子嗎,謝元意不怵,學著段小鳶那般雄赳赳氣昂昂往前走,見崔寧落後她好幾步,一把將人拽過來,“跟緊我呀。”

崔寧的眼睛用紗布捂著,擋住了方才所有的豔羨,她細聲道:“姐姐方才很開心,是我遇見你以來,你最開心的一次。”

謝元意眨了眨眼:“段小鳶這人挺有意思的,我忍不住同他多說話。”

給金珠前是神經病,給金珠後是幽默風趣,謝元意就是這麼一個會為了金錢折腰的人。

做人完全可以現實一點。

“怎麼啦,你吃醋啦?”謝元意敏銳察覺到崔寧的情緒有些低落,她完全能理解是為什麼,因為小時候的她也是這樣的,沉默少言,待在一邊看師兄師姐玩鬨,有種被舍下的感覺。

崔寧連忙搖頭,“沒有!”

謝元意臉上綻開笑容,抬手捏了捏崔寧柔軟的臉頰,“要對自己有信心呀,雖然我和段小鳶說話多,可我還是最喜歡你呀,寧寧。”

雖然相遇很潦草,可謝元意這話是真心的,這一路走來,多虧崔寧幫她調理身體,她醫術好,總是在想辦法減輕謝元意的痛苦,她話不多,永遠都是在默默做事,很容易就被忽略掉,謝元意不想讓她這樣,她該被看見。

“他才沒有我們寧寧這麼體貼呢,剛才我腿上的傷又有點痛,晚上回去幫我換藥好不好?”

崔寧被她逗得有些臉紅,無聲點著下巴,看得謝元意眼睛又彎成了一條縫。

“哎呀,我們寧寧最好了。”

崔寧想,一切真的都在變好。

她喜歡這樣的肯定,也喜歡跟十五姐姐待在一起。

最好最好,李公子再也不要出現。

他不在的時候,十五姐姐才能這麼開心。

……

謝元意見宋員外的第一眼就知道這是個有福的人,那麵相飽滿得快要溢出來了,她倒也沒看出來他哪裡不好,不像是厄運纏身的樣子。

至於風水,謝元意被領進來時看了看,稱不上洞天福地,可也不差,所以宋員外何至於近年來諸事不順呢。

謝元意捏著耳垂,聽段小鳶跟宋員外交談。

“道長不知,我這些年過得有多糟心。”宋員外一聽段小鳶是明虛觀弟子,心裡的希望之火熊熊燃燒著,跟看見道祖親臨似的,把一肚子苦水全倒了出來。

“我前些日子從趙家莊過,那一夥山匪直衝著我來啊,搶了我的貨就跑,你不知道,那是一批上好的玉器啊,我,我真是賠了個底兒掉,貨沒了,從前搭上線的老顧客也沒了,你說我這是什麼命呐!”

謝元意聞見了貓膩的味道。

她順嘴問了句:“敢問宋員外,這位老顧客是指?”

“是襄州知州齊大人的夫人,齊夫人同我父輩有些關係,她極其喜愛我家的玉器,多年來都從我這裡購置珍玩,那次齊夫人要辦賞玉宴,帖子都發出去了,結果貨出了問題,害齊夫人丟了好大的醜,一怒之下,竟是再也不願同我家往來了。”

“那齊夫人現在可還會購置玉器?是從何處購置?”

宋員外想了想,道:“是城東的林家。”

“我家玉器以白玉為主,細膩清透,林家則以青玉為主,雕琢精美,因用不同的玉,我們並無生意上的衝突,此前齊夫人也愛購置林家的青玉,並不不妥。”

謝元意還是覺得不太對勁。

段小鳶在宋府晃了一圈,和謝元意的想法一致,他不覺得宋家的風水有問題。

“若非如此,想來宋家的厄運,跟人為有關。”

段小鳶雙手環起,顯露幾分高深的模樣來。

“謝十五,我們去林家看看吧。”

“不去。”

段小鳶大叫:“為什麼?”

謝元意翻了個白眼,抬起腿,朝著他撩起裙擺,隻見白色繃帶上已經滲出了血跡,“我走不了了。”

“你有傷在身啊?”段小鳶後悔極了,他怎麼能對一個受傷的弱女子拔劍,他真該死。

他又從懷裡掏出一顆金珠,“走,我帶你去找大夫。”

身上的傷裂開,謝元意心裡的傷卻在愈合。

有錢真好。

謝元意想,延州真是個好地方。

她想在這裡待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