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棠和小梨到街口的時候,馮秋蘭早早地就在那等得焦灼。
扭頭瞧見許明棠她們來,眼眸亮起,“姐兒可算來了,我和彆人換了工,隻能出來兩個時辰。”
“知道了,走吧。”
一行三人來到賭坊,賭坊還是之前的賭坊,熱鬨喧囂。
見到馮秋蘭進來,有賭坊的人與她打招呼:“姐兒今兒是來還錢的?今日再不還,三日後就是七兩二錢了。”
馮秋蘭原本隻借了六兩,短短幾天,已經翻成了七兩銀子。
“邊上去!”馮秋蘭自覺有了靠山,抬手高傲地揮退那人。
賭坊的人被這樣一喝,有些悻悻,以往見馮秋蘭,馮秋蘭都是一副瑟縮模樣,今兒倒是變天了,他們盯著馮秋蘭,想知道她能掀起什麼風浪。
許明棠和馮秋蘭到了賭骰子的桌前。
馮秋蘭在街口等著的時候,恨不得立刻來賭坊贏回自己輸掉的一切,可是,真到了桌前,又有些膽怯了。
莊家正在搖骰子,骰盅一扣,“買定離手!”
她瞥了眼一旁的許明棠,小聲道:“姐兒,我隻剩下五錢銀子了,還是和人借的。”
許明棠沒理馮秋蘭,桌麵上大多人都下了注,壓大的人很多。
隻見莊家手壓在骰盅上,高喝一聲:“買定離手!沒人下就開了啊!”
許明棠耳廓微微一動,她聽見了,在高聲掩蓋之下的骰子響動聲。
原本的四四四十二點大,變成了小。
“姐兒,我們這輪不下嗎?”
“下,猜點,二二五,九點小。”
許明棠輕飄飄的聲音響在馮秋蘭耳邊。
馮秋蘭看了一眼許明棠,又看了眼扣著的骰盅,屏息拿著五錢銀子有些猶豫地下在了九點的格子裡,收回的手指微微顫抖,她可輸不起了。
猜點數的倍數比猜大小的倍數高。
也有人猜點,但少,見到馮秋蘭下九點,莊家一頓,她的手才抬起來正想再往骰盅上按一下,卻聽有人問:“還不開嗎?”
一時間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骰盅上,“對啊,快開!”
莊家視線掠過說話的許明棠,沒有機會耽擱,壓眸開了盅。
隻聽旁人高喝:“二二五,九點小,吃大賠小!
“中了!中了!”
五錢銀子轉眼成了三兩,小梨驚異地看了眼許明棠,她離得近,自是聽見了許明棠剛才說的話。
“真神了!真神了!”馮秋蘭高興地嘴都笑歪了。
周遭人無不羨慕!
“丁零當啷——”
骰子又在骰盅裡響起來。
啪!
骰盅蓋下。
“下!下!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姐兒,壓幾點?”馮秋蘭興奮地問。
“壓大。”
“啊?”馮秋蘭有些不理解,大小的倍數才一兩倍,哪有壓點數來的倍數高,她道:“咱們壓點數吧,賠得高,贏了咱們對半分!”
許明棠不和她多廢話:“你不壓,那我當這事結了!”
“誒!彆介啊!壓壓壓!”馮秋蘭把手裡的三兩銀子全壓到了大上。
一旁有幾個見狀也跟風壓大。
還有已經壓了的人見狀想改,卻被鐵鉤一攔道:“買定離手!誰要壞規矩?”
此話一出,也沒人敢改了。
開盅!
“五五六,十六點大!吃小賠大!”
壓得人多,隻有不到兩倍,馮秋蘭本錢加利錢也一共拿到了七兩多的銀子。
“行了,咱們的事了了!”
馮秋蘭心裡一急,拉住許明棠道:“姐兒,這不是還早嘛?咱們再玩會兒啊!反正你——”
許明棠冰冷的目光生生把馮秋蘭的話語截住,“說過了,隻一回。”
在兩人說話時,第三局開始了,旁的有人看出些苗頭,知道這兩人下得準,忍不住催道:“要下注了,你們還下不下呀!”
許明棠沒回,帶著小梨扭頭離了賭桌。
賭桌的莊家見狀,側頭和身後的人吩咐了兩句,身後有人接替了莊家的位置,而莊家則朝許明棠她們走去。
馮秋蘭見許明棠態度強硬,不敢再攔,看著賭桌,又看了看手裡還沒來得及捂熱的銀子,到底清醒一回,決定先把賭債還了。
等著勾畫欠條時,她眼尖地瞥見賭坊有人攔住了許明棠姐妹。
……
“姐兒,怎麼不玩兩局?”
許明棠望著堵在她麵前的人,是剛才在骰桌上搖骰子的莊家,她沉靜道:“怎麼?不玩不能走嗎?”
“哎喲,這說的什麼話,隻是剛才瞧您好像對賭骰子很在行啊,不若我倆玩一局比試比試?”莊家笑得和善,可她身後卻跟了兩個人高馬大的打手。
“就隨便玩一局,無論輸贏都不再攔你,咱們就當交個朋友。”
“行,玩唄!”
她們的動靜引起其他人的關注,聽說有人要和賭坊的莊家比擲骰子,大家也都感興趣地圍了上來。
有人搬了張方桌,許明棠和莊家相對而坐,麵前都放著一個骰盅和三個骰子。
“就比大小,一局定勝負。”莊家道。
“好。”
話音落下,兩人一同揮過骰盅搖起骰子。
莊家搖著骰子笑問:“我叫魏秀,不知道姐兒怎麼稱呼?”
“許明棠。”
“好名字啊!”魏秀提高了音調,啪一下吧骰盅倒扣在桌上。
許明棠手中的骰盅也同時落了桌。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沒有人說話,這大抵是賭坊最安靜的一刻了,他們皆瞪大著眼睛去看桌子上骰盅,暗自猜測是誰會贏。
“一起開?”許明棠按著骰盅道。
“姐兒,要不我們互相給對方開吧。”魏秀笑眯眯地提議。
話音才落,就聽見許明棠道:“行啊。”
魏秀沒料到許明棠竟然答應地這麼爽快,仿佛是早就猜到她會這樣提議,她反倒有些遲疑。
許明棠按著骰盅,將貼著桌麵隨意推到桌子中間。
魏秀見狀微頓,旁人看不出來,可她聽到了,骰盅的骰子的響動聲,會變成什麼?她極力按照以往經驗去推測。
她手掌按著骰盅貼著桌麵移到許明棠骰盅旁邊。
兩人分彆按住對方的骰盅。
魏秀抬眼去看許明棠,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麵前人隻十七八歲的年紀,麵上還帶著絲未褪儘的稚氣,臉上血氣不足顯得蒼白,柳葉眉下那對眸子……氣定神閒。
她看不出什麼,她確信許明棠知道她會耍手段,但是許明棠仍然敢讓她開,所以,許明棠的骰子到底變成了什麼?
這是一場心理上的博弈,也直到這時,魏秀這時才忽然覺得自己錯了,不該讓提議互相開盅,她不光要猜許明棠會不會改骰子,還要猜許明棠會不會改她的骰子。
如果改了,會改成什麼?
經營賭坊這麼多年,魏秀還是頭一次感知到這種心無把握的忐忑。
許明棠輕嗬一聲,目光懶散:“開嗎?”
見到她如此放鬆的姿態,魏秀的心被吊得高高的,一咬牙:“開!”
話音落下,來能人的骰盅同時開蓋。
魏秀目光快速看過雙方的骰麵。
她的骰麵:三四四。
許明棠的骰麵:四四四。
魏秀驟然一驚,不敢置信地抬眸去看許明棠,她沒動許明棠的骰子。但是許明棠一開始扣住骰子時,她聽出來是四四四了,明明她移到桌中時,她聽到骰子響動的聲音了。
可為什麼……最後……
看著自己骰麵顯示的三四四,魏秀的脊背嗖地竄上一股寒意。
她的骰麵本不是三四四!許明棠動了她的骰子,在她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在確信她不敢動她的骰子的前提下。
魏秀越想越心驚。
耳畔響起許明棠的聲音:“險勝啊,我果然運氣還不錯。”
隻是險勝嗎……
即便魏秀心裡再波濤翻滾,僵硬的嘴角也揚起笑,端得是一副心悅誠服:“明棠妹子果然厲害!不若——”
她的話語被許明棠徑直打斷:“承讓承讓,天色不早了,我得早點回去,家中還有一堆活計等著我呢,魏秀姐剛才說的話,算數吧?”
魏秀嘴角微不可察地輕頓,依舊笑著:“當然當然,我送你。”
馮秋蘭在一旁看了全程,對許明棠更是拜服不已,她心想著連賭坊的莊家都比不過她,當真厲害絕頂,下次等她發了工錢,她再去求許明棠一回。
……
小梨跟著許明棠出了賭坊,“看不出來啊,你還有這手。”她看了全程,當然也看出魏秀和許明棠簡單的賭骰子背後的博弈,她當真也如同魏秀一樣,小看了許明棠。
許明棠朝小梨笑了笑,“有個賭鬼老爹,就什麼都會了。”
賭鬼老爹?小梨回想著許明棠的現代資料,好像確實提了一句,許明棠在外婆去世後,被接到父親身邊生活,她父親嗜酒嗜賭,所以她和父親學的嗎?
“你既然賭術這麼厲害,你剛才怎麼不和她賭點什麼,二兩銀子什麼的,這樣你不就——”
“哎呀!”許明棠一拍手,想起一件事,“二兩銀子!”
“啊?”
“我那二兩銀子還在醫館呢,走走走,快去看看他有沒有逃跑……要是跑了,我就虧大發了!”
可惡!又轉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