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母女居心叵測,石靜當然不會讓她們得逞,敷衍道:“我的陪嫁早就準備好了,隻等交換清單。”
古代成親,女方出嫁妝,男方出聘禮,兩邊的清單會在大定時交換。
但太子成親由皇上指婚,規矩與民間不同,婚前步驟簡化到隻有領旨謝恩、交換清單和大婚這三步。
二嬸聞言詫異抬眸,旋即露出一個關切的笑容來:“你這孩子悶聲不吭地就把嫁妝單子準備好了,也不問問長輩的意思。”
貌似關心,實則埋怨。
埋怨自己沒跟她商量,石靜心中冷笑,麵上不顯:“多謝二嬸關心,等過了年我阿瑪就回來了。”
你把你自己當成長輩,也得看我認不認啊。
我又不是孤兒,我有阿瑪。
“你阿瑪到底是男子,這麼多年在南邊做官,如何懂京城嫁娶的規矩。”
二嬸端起茶碗喝下一口,娓娓道來:“再說你要嫁的可是太子,不是普通的男子,宮裡規矩多,更要仔細慎重,切莫鬨出笑話,讓人輕瞧了去。”
她在宮裡住了九年,跟在太皇太後身邊什麼樣的嫁娶沒見過,對方還把她當成小孩子糊弄。
石靜輕笑,身體朝後靠了靠:“我從五歲起跟在太皇太後身邊,也經曆過幾件喜事。若說這宮裡的規矩,石家恐怕沒人比我更清楚了。”
“是這麼個道理,你不說,我差點忘了。”茶水見底也沒人來續上,二夫人就知道嫁妝是討不回來了,咬牙起身帶著女兒離開。
一行人背影才消失,芳芷就呸出了口:“老夫人的陪嫁昧了一半去,影兒都瞧不見了,還好意思算計姑娘的嫁妝!”
說到陪嫁,石靜早有安排,她打算隻帶太皇太後和皇上給的賞賜進宮,也算物歸原主。
沒錯,就是她當年出宮時帶回來的物件,全是內造,無法變賣。在宮外除了裝X,當成傳家寶一代一代地傳下去,半點實際用處也無。
那些物件的清單都是現成的,找人按照陪嫁清單的格式謄抄一份就好。
至於祖母和額娘留給她的嫁妝,石靜打算平分,既留了念想,也不占兄妹們的便宜。
她的阿瑪為官清廉,這些年過去應該有些積蓄,不續娶的話,養活自己足夠了。
況且阿瑪是長子,總感覺自己對家族有責任,留錢給他又不知會貼補到哪裡去。
或許二叔一哭窮,阿瑪就心軟了,還不是便宜了隔壁房頭。
至於她自己……有渾身的本事,在末世都能混成財主,穿到太平年月總不會缺了銀子使。
可話又說回來,這麼大一筆嫁妝,不交給阿瑪,還能交給誰呢?
三個兄長各自成家,倒是可以直接分下去,可石青和石爭怎麼辦?
隻讓賬房打理,她不放心,交給兄嫂也怕將來有糾紛。
畢竟不是個小數目。
石靜想過帶進宮,可她與太子成親,凡事都要按照宮裡的規矩來,不可能把什麼都帶進去。宮裡賞人也有規矩,等兩個妹妹出嫁,賞賜都有定例,太多了惹眼。
真是愁人。
轉眼到了端午節,石靜帶著兩個妹妹去西苑看賽龍舟。
按照之前約定好的,當天穿初唐製的漢服。
清朝入關之後,剃發易服男從女不從,漢女依然可以穿原先的衣裙,坊間的成衣鋪也有漢服售賣。
奈何漢服好買,初唐製的漢服則需要訂做。
從馬球會回來,石靜便讓人叫了香衣閣的繡娘進府,給她和石青、石爭量體裁衣,趕製衣裳鞋襪。
香衣閣的繡娘很會來事,石靜說什麼她應什麼,隻是在顏色的選擇上與石靜產生了一些分歧。
“姑娘正值妙齡,皮膚白淨,穿沙青不如櫻粉或鵝黃抬氣色。”其實繡娘很想說沙青太素,從來不是小姑娘該穿的顏色,一般都是年老婦人或是孀居之人才會穿著。
石靜表麵看是個小姑娘,心理年齡卻比已故的太皇太後還要年長,對鮮亮的顏色不感興趣,穿在身上總覺得不自在。
再加上她從前穿越的時候性彆都是男,穿青掛皂可太正常了,驟然要穿得花紅柳綠一時間接受無能。
奈何香衣閣的這位繡娘常來常往,與石家長房的人很是熟絡,善於察言觀色:“夏日陽光足,若是穿得太素淨,顯黯然不說,還顯老。”
“啊?沙青色也會顯老嗎?”石靜覺得深綠深紫深褐色才會顯老,沙青色頂多算是雅致。
繡娘眼珠轉了轉:“沙青色在秋冬時節穿得多,且多是已婚婦人在穿。姑娘若實在喜歡這個顏色,不如等到成親有了孩子之後再穿。”
一杆子支到了已婚已育,還是顯老的意思唄。
難怪春日宴上,胤礽說她穿沙青色的衣裙像是死了男人。石靜不想再聽他當眾嘲諷,於是改了主意:“那選鵝黃色好了。”
總比櫻粉好些。
繡娘連連點頭:“鵝黃好啊,鵝黃更襯姑娘的膚色。”
石靜勉為其難給自己選了鵝黃,卻給石青選了櫻粉,給石爭選了桃紅,都是鮮嫩漂亮的顏色。
結果新衣裳送來試穿那日,把石青和石爭都看呆了。
“姐姐好白呀,白得發光了。”石爭第一個發出讚歎。
石青也說:“裙子好看,姐姐更好看!”
石靜一邊對著等身高的玻璃鏡子上下打量自己,一邊蹙眉問繡娘:“不是說沙青色顯老嗎,怎麼又用上了?”
初唐少女以修長纖細為美,這套衣裙上裝是沙青色的窄袖垂領衫,配鵝黃繡寶相花的被子,下裝是鵝黃與月白兩色的十二破間色裙。
衣裙旁邊,居然還放著一頂非常具有初唐特色的冪籬,戴在頭上,垂下來的月白色紗羅可遮住全身。
石靜試戴冪籬十分滿意,讓人額外給了繡娘打賞:“端午日光灼人,戴冪籬正好防曬。”
繡娘接過打賞,嘴上歡喜道謝,心說這冪籬可不是為了防曬,而是宮裡的人說窄袖垂領衫有些暴露,讓做個冪籬遮擋。
到了端午那日,果然是個大晴天。碧空如洗,驕陽似火,太液池邊卻有涼風習習,比在家裡用冰愜意多了。
“不是說好穿漢服嗎,你怎麼改穿旗裝了?”石靜很宅,一直悶在家裡做實驗,儲備嫁妝,並沒關注外界發生的事,可從她踏進西苑開始就發現了不同尋常。
今天受邀遊湖看賽龍舟的貴女不少,卻沒有一個人穿漢服,全都換上了旗裝。
隻她和兩個妹妹是異類,走到哪裡都備受關注,偶爾還能聽見一兩句風涼話,好像她們犯了忌諱似的。
直到看見榮憲公主也穿旗裝,石靜有點繃不住了。
“我想穿襦裙來著,可額駙說湖邊風硬,唐裝以紗羅為主,怕我受涼,不得已才改穿旗裝。”榮憲公主說完還撫摸了一下微微隆起的小腹,示意自己是孕婦,有特殊情況。
然而真相是,她的襦裙都做好了,慈仁宮卻專門派人來告訴她,太後當日穿旗裝。
太後都穿旗裝,她穿襦裙就不合適了。
石靜盯著榮憲公主額上的細汗,很怕她中暑,倒也沒再糾纏著裝的問題,而是叫了兩個宮女過來打扇。
榮憲這才感覺涼爽些,羨慕地看向石靜身上穿的垂領長袖衫,恨不得也把領口敞開,讓涼風灌進來。
說話間,有小宮女過來稟報:“公主,太後娘娘的鑾駕到了。”
兩人聞言趕緊起身,出涼亭坐軟轎去西苑門口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