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正事(1 / 1)

竹簾放到一半的時候,石靜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霍然起身,再次被人按住肩膀,聽他低聲道:“你想讓整個校場的人看你吃包子?”

石靜:“……”

不知他從哪兒變出一隻帶保溫層的食盒,慢條斯理打開,把裡麵熱氣騰騰的包子取出來,食盒底部居然還有一碗山藥紅棗湯。

湯碗很快被推到她麵前,石靜的目光卻始終追隨著對方白皙修長的手指。

不得不承認,胤礽的皮囊當真無可挑剔,不愧是外國傳教士眼中最完美的儲君。

“先把湯喝了,喝完再吃包子。”熟悉的語言,熟悉的腔調,卻不是她熟悉的嗓音。

不是五歲時的小奶音,也不是十幾歲的公鴨嗓,而是成年男子清越中帶著一點磁性的聲音。

石靜因暴飲暴食患上熱症,按照宮裡調養的辦法,隻有一個字,餓。

為了給她調理脾胃,太皇太後讓蘇麻喇姑看著,一天隻給她一頓飽飯吃,早晚隻能喝湯粥。

換做正常的小孩子,如此喂養滿夠了,可石靜有心癮,每天都被饑餓折磨得想要挖野菜啃樹皮。

還是胤礽看著她可憐,一有時間就帶了食盒溜進慈寧宮,偷偷給她加餐。

“怎麼總是羊肉包子和紅棗山藥湯,禦膳房不會做彆的嗎?”連著吃了好幾年,石靜有些膩歪,忍不住問。

胤礽笑著哄她,說包子好克化,羊肉抗餓,山藥強健脾胃,紅棗補氣血,都是好東西。

“好東西,分你一半。”

石靜掰了半個包子塞給他,胤礽擺手不要:“汗阿瑪課業抓得緊,我不是每天都能來,你吃,吃不下留著明天餓了的時候再吃。”

石靜抓著包子要吃,胤礽端起湯碗,舀起一勺遞到她唇邊:“彆著急吃包子,先喝湯開開胃。”

等一碗紅棗山藥湯喂完,他才讓她吃包子。

眼前的情景,仿佛昨日重現。

石靜抓著包子,看胤礽。胤礽煩躁地握住湯匙舀起一勺,又猛地放下,好像被燙了手。

“你又不是五歲的小孩子,還用人喂嗎?”又嘲諷她。

十四歲的時候,你還喂我呢,那時候我也不是五歲的小孩子了。

石靜委屈極了,抓著包子不說話,也不肯妥協。

胤礽圍著圓桌轉了兩圈,最後歎口氣,煩躁地坐下,動手舀湯喂她。

握著湯匙的動作很粗魯,喂到她唇邊的時候卻細致又溫柔。

六七年沒嘗到這個味道了。

在家的時候,石靜也會讓人蒸羊肉包子,也會燉紅棗山藥湯,可味道總是差了一點。

禦膳房就是禦膳房,蒸出來的包子,燉出來的湯,哪怕被模仿也無法被超越。

“你三番兩次約我出來見麵,不止是為了給我送吃食吧?”肚中有食,心裡不慌,膽子也比剛才大了。

胤礽一邊投喂,一邊冷哼:“明年就要大婚了,我怕你餓死,讓我變成鰥夫。”

石靜呸呸呸了幾聲:“你嫌棄我,不娶就是,何必咒我。”

胤礽手一抖,山藥掉入碗中,激起一小片漣漪:“我若有辦法,早就退了親,誰稀罕娶你!”

終於說出真心話了,石靜明知如此,心口還是被什麼東西堵上了。

心口堵上了,胃口也沒了,手裡的羊肉包子都不香了。

她很想說,你沒有辦法我有,強扭的瓜不甜,但穿越任務不允許,也隻能忍氣吞聲。

穿越過那麼多世界,她一直都是無CP,穿到這裡忽然要成親,她沒有任何經驗。

原以為最後一個世界是養老局,現在看來未必如想象中簡單。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趁著能說得上話,先把火燒眉毛的事解決了再說。

“說起明年大婚,朝廷對我阿瑪有什麼安排嗎?”石靜一邊問,一邊接過湯匙自己喝。

她讓胤礽投喂,一來是想緩和關係,二來是對他嘲諷自己的回擊。

目的都達到了,自然不好再麻煩他。

她都二十歲了,在後世都成年了,這樣喂來喂去的,實在肉麻。

湯匙忽然被人抽走,手空了,心也空了。

煩躁再次往上躥,壓都壓不住,胤礽端起茶碗喝下一口早已涼掉的茶湯,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好說話。

“明年大婚,你阿瑪勢必要回京。”胤礽盯著石靜吃包子,腦中仔細回憶皇上對石文炳的安排,“你阿瑪應該會被調回京城複補正白旗漢軍都統,年底之前能回家團圓。”

果然如此,朝廷的調令可不是她一句“以公務為重”就能拖延的。

石靜咬著包子,味同嚼蠟:“我阿瑪身體不好,年初來信說病了,有些嚴重。我不想讓他帶病趕路,能不能寬限一段時間,讓他明年回京候補。”

先是祖母病逝,之後是她額娘,眼看明年大婚,她阿瑪又得了重病,他們成親是犯了天條嗎,為什麼一次又一次被推後。

一推就是二十七個月。

胤礽深深吸氣:“管好你自己,這事交給我。”

可能他今天拿來的肉包子有點大,也可能是先喝湯占了肚子,石靜一口氣吃了三個包子,第四個包子隻是拿起來咬了一口,就覺得飽了。

說完正事,她索性舉著第四個包子跟他聊天,聊宮裡的事,聊朝廷的事,聊明年大婚要準備的東西和各種細節。

至於竹簾外頭的馬球賽,壓根兒沒人關注。

“怎麼總是舉著這個包子,吃不下了嗎?”兩人說到新房應該如何布置的時候,胤礽忽然停下問。

石靜看了包子一眼,鬼使神差道:“羊肉餡包子涼了不好吃。”

“是麼?”胤礽接過去,不相信似的咬了一口,“是有點涼了,不過味道沒變。”

咬完又遞給石靜,看著她,示意她嘗。

羊肉很貴,如此美味的包子扔了確實可惜,浪費糧食可恥。

石靜也咬了一口,又遞給胤礽,兩個人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把最後一個包子給吃了。

小時候也發生過類似的事,誰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直到竹簾外響起石爭奶聲奶地問話,問她們能走了嗎,石靜才發覺馬球會已經結束了,很有一種簾內方一日,簾外已千年之感。

“好啊,你們等我一下,我帶你們向公主告辭。”石靜站起來,撩竹簾就要往外走。

下一秒,手腕被人捉住,她回頭,與胤礽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