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王翠蘭拎著木桶的手有一瞬間的凝滯。
“哐當!”
下一秒,她手裡的木桶重重摔在地上,連帶著裡麵的豆渣一不小心飛濺開來。
孫氏看著眼前的一幕,心疼地不停叫喚。
“哎呦!王大姐,你的手怎麼也不穩著點?豆渣都掉出來了,臟的豬可不愛吃,是該降點價。”
說完,她還覺得自己的話頗有道理,肯定地點點頭。
殊不知,此時此刻王翠蘭眼中的不滿已經快噴薄而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林有福生病的緣故,自從每日做的豆腐量少了,孫氏就以此為要挾,說自家少了飼料還需要去彆處尋找,耗時耗力。
王翠蘭想著豆渣本就是廢物,能賣就賣,留在家裡也不是回事。
而且她們的確違反了當初的約定,賣出的豆渣量減少。
但她萬萬沒想到,區區孫氏居然敢蹬鼻子上臉。
當初一桶六文,之前減少了一文,賣五文,現在居然還敢提出降價的話,王翠蘭是真的忍不了了。
尤其是看到孫氏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表情,心中更是氣不打一出來。
彆說王翠蘭,就連身旁的林蘊也看不下去。
要知道她們家一桶豆渣接近二十斤,賣六文都算是賤賣,已經降到五文,居然還敢說降價的話,真的是不把她們放在眼裡。
就在孫氏心疼地捧起地麵灑落的豆渣,準備放回桶裡時,王翠蘭一聲怒吼。
“愛買買!不買走!四文一桶二十斤的豆渣,你也敢說出口!你的臉是鞋底做的嗎?厚顏無恥。”
怒吼中,飛濺的口水飆到孫氏臉上。
孫氏不敢置信地看著惱怒的王翠蘭,不敢相信對方居然敢如此對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幫對方處理豆渣,恐怕院子裡早已堆積如山,發爛發臭。
她好心好意幫忙處理,甚至倒貼錢,居然落得這個下場?
此時的孫氏早已經忘了,林家的豆渣在早些年也是不缺人處理的,隻是新朝逐漸繁榮,縣城商貿蒸蒸日上,大家的日子好過之後,都不願意將豆渣吃進嘴裡。
林有福和王翠蘭見孫氏一家可憐,才將自家豆渣全部賣給對方,並且是六文一桶的低價。
借此,孫氏一家才漸漸發展起來,家中養了不少雞鴨和豬,逐漸成為村裡有餘糧的人家。
或許是時間太長,她們已經忘了自己發跡的緣由,居然敢一再壓價。
王翠蘭覺得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即將科考的兒子,都不能丟了臉麵。
在孫氏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再次唾罵對方。
隨後,雙手一提,拎著木桶往後挪。
林蘊瞬間反應過來,在母親往後退的時候,迅速上前,一把合上後門。
“咚!”
孫氏看著遠去的豆渣,心急地撲上前,正好撞在合緊的門板上。
一股劇烈的酸脹感從鼻腔傳來,眼淚止不住地流。
但現在孫氏可管不了那麼多,她家的雞鴨和豬還等著吃飯呢。
“砰砰砰!”
孫氏瘋狂地拍打著後門,嘴裡還在不停地求饒。
“王大姐!你開門呀!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彆放在心上。”
“我們依舊五文一桶,五文一桶。”
“剛剛的話您就當我腦子犯蠢,說錯話,風一吹就沒了。”
……
孫氏沒想到自己俯首做低這麼久還不夠,胸口積攢的怨氣越來越多,最後化為不滿的怨懟。
“不就是賣豆腐的嗎?有什麼好橫的!一年到頭說不準還沒我賣豬掙的多,我看你家以後的豆渣賣給誰,留著發臭吧!”
踢了一腳門檻後,憤憤不滿地離開。
由於孫氏鬨出的動靜不小,早就吸引了後街巷子裡住戶的注意,眾人紛紛走出來看熱鬨。
孫氏一轉臉,發現人多,扭曲的臉上瞬間掛上可憐的小表情。
趁著其他人好奇打聽八卦的時候,將剛剛的事添油加醋全部說出來。
言語中,她儼然成為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
至於林家則是活脫脫的惡人,不知感恩。
一些明事理的,一聽就知道是孫氏在胡說八道,不予聽信。
但也有一些本來就嫉妒林家豆腐生意紅火的,準備借孫氏的口,敗壞林家的名聲,最好生意變差,和自家一樣在縣城苦苦掙紮。
一向與王翠蘭交好的宋秋菊聽到孫氏的話,急匆匆趕回家。
隨意從院子裡抱起一個小冬瓜,著急地往林家的正門走。
此時林家院子。
剛剛王翠蘭氣勢洶洶地將豆渣拎回院子,心中的氣是舒服了。
但是當她看清身前兩大桶豆渣後,昂起的頭顱緩緩壓低,周身縈繞著衰敗的氣息。
林蘊一看就知道母親是在擔憂豆渣的去處,她連忙出聲安慰。
“娘,孫氏欺人太甚,我們家的豆渣就算是丟了,也絕不賣給這種人,您不必感到懊惱。”
話雖如此,可王翠蘭的心中依舊不好過。
她目光呆滯地看著眼前的豆渣,語氣悠長地說:
“這些食物在十幾年前丟掉是要遭天譴的。”
顯然,王翠蘭並不想白白浪費豆渣,但一時之間,她又找不到接收的人,心中很不是滋味。
林蘊看著母親的樣子,心中不免擔憂。
隨即,她的目光也放在豆渣上,想想能不能有什麼更好的處理辦法。
就在母女二人沉浸在琢磨豆渣的處理方法時,大門處突然傳來敲門聲。
“叩叩叩!”
意識到有人上門,王翠蘭立刻收斂臉上的憂愁,昂首挺胸朝著大門走去。
一開門,看清楚來人後,立即揚起笑臉。
“秋菊,你怎麼來了?”
不等王翠蘭反應,宋秋菊一把將人推進門裡,自己也順勢鑽進來,轉身探頭觀察後,迅速合上大門。
王翠蘭不明所以地看著好友的舉動,疑惑對方在做什麼。
宋秋菊觀察到無人看到後,悄聲問道:
“剛剛你們家是孫氏來取豆渣是吧?”
“沒錯。”
王翠蘭咬著牙齒吐出兩個字。
“那就對了,你肯定是不再賣給孫氏了是吧?剛剛孫氏在後麵的小巷,好一番鬨騰。估計用不了一天的時間,這件事就要傳遍整個縣城,你心中要有個準備。”
說話時,宋秋菊語氣中都是擔憂。
王翠蘭心中一邊感激好友的提醒,一邊唾罵孫氏的厚顏無恥。
她當即將孫氏一再壓價的事情說出來。
“真的是好日子還沒過上幾天,就準備和我拿喬,我看她以後用什麼喂雞喂鴨!”
“不要臉的醃臢貨!就不應該同意,翠蘭你做的好!我回去就和彆人說,彆讓孫氏蒙蔽大家。”
宋秋菊是越想越氣,直接將帶來的冬瓜塞進好友的懷裡。
匆匆留下一句話後,“新得的冬瓜,你們家也嘗嘗味道,”轉身離開。
王翠蘭抱著懷裡的冬瓜,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伸向前的手還在挽留,宋秋菊的身影早已在眼前消失。
林蘊看著宋嬸風風火火的模樣,忍不住勾起嘴角。
在剛剛兩人說話的時候,她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一個解決豆渣的辦法,但具體成效如何,還得做了之後才知道。
現在,她隻能先安慰母親。
王翠蘭抱著冬瓜,看了一眼豆渣後,轉身離開。
現在她就想著眼不見為淨,至於怎麼處理,明天再說,先去給丈夫熬藥才是正事。
林蘊看著母親手裡的冬瓜,想起井裡的魚,腦海中已經浮現出晚飯的菜肴。
既然爹娘的心情不好,做點好吃的,說不準心情能恢複一二。
於是,午休過後,林蘊迅速忙碌起來。
出門玩耍回來的林皓,發現二姐正在撈魚,心情瞬間雀躍,急匆匆快跑靠近,激動地說:
“二姐,我來幫你!”
說著,就要奪過林蘊手中的繩子,幫忙拉起來。
林蘊轉身看了一眼弟弟的小身板,警告道:
“快點後退,萬一你被拽進井裡怎麼辦!木桶沾水之後分量不輕。”
像是林皓這樣的小孩子,都是不被允許太靠近水井的,萬一落下去,性命堪憂。
洗碗都是用水井旁打好的水洗,安全有保障。
林皓聽出二姐語氣中的警告,連忙往後退,生怕影響到今晚的吃飯問題。
很快,被湃在井裡的魚被撈出,手感冰涼,聞起來味道依舊新鮮。
林皓甚至能夠看到魚鱗還在閃閃發光,心一下子激動起來。
“二姐,你今天準備用魚做什麼好吃的?”
中午的魚頭都可以做的那麼好吃,晚上的魚身肯定差不了。
刹那間,林皓的腦海中浮現出無數中從旁人口中聽過的菜肴。
“魚丸冬瓜湯!”
林蘊的話卻給了無限暢想的林皓迎頭一擊。
他絲毫沒有注意到前麵的魚丸,腦子全被冬瓜二字所吸引。
在林皓看來,冬瓜食之無味,口感糜爛,不明白為什麼要把好好的魚肉糟蹋在這上麵。
林蘊可不管林皓是怎麼想的,直接在水井旁邊處理魚肉。
她手裡的菜刀就像是長在手上一樣,刀隨心動,快速將魚身上的肉全部刮下來。
形成肉糜,堆在碗裡。
同時,宋嬸送的小冬瓜也被她一分為二,去除外皮和內囊之後,切片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