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對麵射來一道極具壓迫力的目光。
林皓下意識地閉上嘴,低頭躲避視線,不敢繼續說下去。
趁此機會,王翠蘭不由得將目標瞄準在蒜泥茄子上,試探性的來上一口。
蒜香濃鬱,酸辣開胃,讓人滿意的眉眼彎彎。
見狀,林皓忽然鬆了一口氣,感激地看向林蘊的方向。
他不敢想如果沒有二姐做的美食影響,今天肯定又要被痛批一頓。
但他絲毫沒有意識到,如果沒有美食,也不會發生現在的事。
接下來的時間裡,三人快速將魚頭豆腐煲和蒜泥茄子吃乾淨,隻剩下香料堆積在一旁。
在看見空蕩蕩的砂鍋和盤子時,王翠蘭心中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捉摸不定。
明明肚子已經非常飽,但嘴還沒嘗夠味。
她不滿足地砸吧砸吧嘴,回味嘴裡的餘味。
對麵的林皓卻格外不一樣,雙手扶著鼓起來的肚子,仰著身體,減少壓力,生怕肚子什麼時候炸開。
同時,他嘴裡像是不要錢似的,朝林蘊扔去誇讚的話。
“二姐,你的廚藝比縣裡的福滿樓還要好!”
福滿樓是整個臨江縣生意最好的酒樓,門庭若市,每逢佳節更是一座難求。
作為用來對比的對象,足以證明在林皓的心目中,林蘊的廚藝有多好。
隻是林蘊看了一眼滿嘴沒實話的小弟,冷不丁問道:
“你去過福滿樓嗎?”
此言一出,林皓整張臉被憋的通紅,眼神閃躲,雙唇抿緊,最後隻憋出一句話。
“反正我就是知道。”
王翠蘭樂得看兒子的笑話,臉上的笑容就沒有下去的時候。
就在她沉浸在嘲笑中時,不遠處忽然傳來幾聲咳嗽聲。
“咳咳咳!”
理智瞬間回籠,不止是王翠蘭,其他兩人才意識到自己忘了什麼。
“啪!”
王翠蘭懊惱地猛拍大腿,喊道:
“哎呀!忘記給你爹送飯了。”
說完,風風火火地端著提前盛出來的魚頭豆腐煲和南瓜飯,快步往林有福住著的屋子走。
留在廚房內的兩人,不約而同地露出尷尬的微笑。
人在尷尬的時候總是很忙。
林皓不知道怎的,忽然拿起筷子,朝著沒剩下魚頭和豆腐的砂鍋伸過去。
隨即,夾起一顆表層泛著金色光澤的蒜粒,在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塞進嘴裡。
品嘗的流程就像是之前一樣,行雲流水。
等林皓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牙齒已經上下擠壓,將蒜粒分開。
和他想象的辛辣並不相同,反而是純粹的蒜香,軟糯的口感令他新奇地瞪大眼睛。
在震撼中將又香又糯的蒜粒咀嚼、吞咽。
林皓猛地扭頭看了一眼,發現林蘊並沒有發現自己的異樣。
鬆口氣的同時,他慌張地將砂鍋和碗盤、筷子全部攏在懷裡,著急地說:
“二姐!我洗碗,你今天早起,肯定困了,回去休息吧。”
林蘊瞥了一眼把心虛掛在臉上的小弟,沒有深入探究的欲望。
她雖然喜歡做菜,但是真的不喜歡洗碗,有人幫忙,求之不得。
至於一個五歲小孩能不能獨自洗碗,這在她們家並不是問題。
於是,在林皓的期盼中,林蘊起身離開。
回房時,林蘊路過爹娘居住的房間,聽著屋內傳來的聲音,忍不住開始琢磨掙錢的辦法。
每天做豆腐,掙的錢有限又累,實在不是她喜歡的模式。
但現在家裡也沒什麼本錢,該如何掙錢呢?
屋內,王翠蘭和林有福夫妻倆,也聽到了屋外行走的聲音,並立刻辨彆出是女兒的腳步聲。
林有福吃著嘴裡鮮香的魚頭,忍不住誇讚道:
“沒成想蘊兒還有這等廚藝,往後嫁到一個好人家不成問題。”
“哪裡用得著廚藝?有逸兒這個未來的秀才大哥在,再憑借蘊兒的品貌,一定會嫁入一個殷實的人家。說不準還有奴仆服侍,不用自己洗手作羹湯,動動嘴就行。”
說到自家的兒女,王翠蘭的臉上滿滿都是自信和驕傲。
尤其是想到大兒子考上秀才的場麵,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喜色。
一旁的林有福聽到妻子的話,讚同地點點頭,隻是眉目間還縈繞著一股憂愁。
“如今科考名次未定,等林逸考完回來,你彆說這樣的話,我擔心逸兒壓力大。”
“這我能不知道?你快點吃飯,把自己的身體養好才不叫兒女擔心。”
“好好好!”
林有福笑著連連答應,迅速解決眼前的飯菜。
吃完後,王翠蘭端著碗筷往廚房走。
一腳剛跨出門檻,就發現了院內水井旁不對勁的地方。
隻見林皓背對著正房的方向,彎腰蹲在水井旁,手裡還拿著筷子,不斷地朝著身前的位置來回撥弄。
不用想,王翠蘭就知道小兒子又在作怪。
她當即悄聲靠近,準備看看對方到底在乾什麼。
此時此刻,林皓正沉浸在享受蒜粒軟糯香甜的滋味當中,根本無暇顧及周圍的變化。
直至身前的砂鍋被一道陰影籠罩,他的心咯噔一聲墜落。
緩緩抬頭,一下子撞進母親促狹的眼睛裡。
正巧此時林皓的嘴裡塞進一顆蒜粒,慌張之下,他下意識地想要將其直接吞咽下去,掩蓋痕跡。
但他沒想到在緊張情緒的影響下,喉嚨收緊,原本很容易吞下去的蒜粒突然卡在嗓子裡,呼吸困難。
王翠蘭隻是準備看一眼小兒子的笑話而已,沒想到卻把林皓嚇得卡住喉嚨。
“皓兒!皓兒!你怎麼了?”
王翠蘭驚慌失措地喊出聲,兩隻似蒲扇似的大手,抓住林皓的肩膀,賣力地搖晃林皓的身體。
林蘊聽到喊聲,從房間裡跑出來時,看見的就是小弟像根麵條似的,在母親的手裡上下搖晃,呈現出波浪狀。
她一看,就發現林皓臉色發白,嘴唇發紫。
刹那間,林蘊的腦海中立即浮現出海姆立克急救法的相關記憶。
她一邊回想急救知識,一邊快速往小弟的方向跑。
就在她跑到林皓身邊,準備來上一拳時,林皓張開的嘴裡突然跳出來一粒金黃色的顆粒。
同時,空氣中還響起一道聲音。
“噗呲!”
王翠蘭和林蘊下意識地朝著地麵掉落的東西看去。
當發現是今天製作魚頭豆腐煲剩下的蒜粒時,兩個人都傻眼了。
王翠蘭根本不顧林皓剛剛死裡逃生的事實,直接給林皓的後腦勺來上一巴掌。
一旁的林蘊聽著都覺得疼,更彆說當事人林皓。
他連忙捂住自己的腦袋,縮著脖子,上半身努力往後壓,企圖躲避母親的攻擊。
王翠蘭看著小兒子蒼白的臉色也有些心疼,不再肢體攻擊,轉為語言攻擊。
“你個死孩子!吃東西都會卡住,著什麼急?”
“還有,家裡是缺你吃缺你喝了嗎?連配料的蒜粒都不放過。”
“從今天開始,每次吃飯一口要嚼十次!我看著你吃。”
麵對猶如狂風暴雨般的話語,林皓對最後一句戒律似的規定接受良好,但前一句他可忍不了。
他梗著脖子,不服氣地說:
“二姐做的蒜粒不一樣,又香又糯,比魚頭都好吃,就算不缺吃喝,我也想吃。”
此言一出,王翠蘭頓時來脾氣了。
低頭一看,她發現砂鍋裡還剩下一顆蒜粒,當即撿起來,拋進嘴裡。
剛咬開一分為二,她就忍不住想要開口反駁小兒的話,卻被嘴裡蔓延開來的蒜香味所迷惑。
如果說吸收了蒜香的豆腐是驚喜,那麼眼前的蒜粒就是震撼。
王翠蘭怎麼也捉摸不透,辛辣的蒜粒是怎麼變得這麼好吃的。
她咀嚼了很長時間,直至嘴裡的蒜末香味消失殆儘,她才依依不舍地將其吞咽入腹。
當她再次看向砂鍋,卻撞上小兒子意味深長的眼神。
王翠蘭怎麼可能承認自己輸了,僵著一張臉,冷聲道:
“快點把碗筷都洗了!”
說完,一溜煙的功夫消失在兩人眼前。
林皓當即擠眉弄眼地朝著林蘊發送訊息,臉上是得意的笑容。
林蘊看了一眼招搖的小弟,提醒道:
“你再不給娘麵子,就不止是洗碗這麼簡單了。”
聞言,剛剛還洋洋得意的人瞬間衰弱下去,像是失去水分的植物——發蔫。
就在林蘊準備轉身往房間走的時候,忽然聽到後門傳來敲門聲。
根據記憶,她很快就辨彆出來人的身份。
身體轉了一個方向,準備端起早上過濾後剩下來的豆渣。
因為林家每天做的豆腐多,產生的豆渣也多。
豆渣口感不佳,加上量大,她們一家根本無法消耗,隻能選擇賣給彆人家當做喂豬、喂雞的飼料。
中午敲門的,大概率就是和她們家買豆渣的孫氏。
不等林蘊拎起豆渣,同樣聽見敲門聲的王翠蘭已經快速靠近,趕在林蘊前麵拎起木桶,朝後門走去。
一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諂媚的笑臉。
孫氏看著兩桶隱隱變少的豆渣,眼裡閃過一道精光,眼神變得愈發挑剔,撇撇嘴說:
“王大姐,怎麼今天的豆渣又變少了?我看價錢還得再往下降一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