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的掌中嬌8(1 / 1)

大周開國不久,高祖、先帝兩朝邊疆又常有戰事。國庫並不富裕,皇家也沒什麼錢,北苑修得並不算奢華。

韓晝帶著兩個弟弟玩耍時,就會和他們講一講朝廷的艱辛。以及大興土木的弊端。

又說當初高祖在時,就有大臣建議修彆苑,高祖沒答應。先帝也是等邊疆稍微太平些了,才敢動工。

而韓旭的外祖父,謝文升謝尚書,卻在京城有一個很大的園子,聽說謝家前兩年還在蘇州買了一處前朝名仕留下的園林。

“朕隻聽說江南園林風景秀麗,小小天地之間有山有水,可惜不能得見。”韓晝就閒聊似的和韓旭說:“等三弟以後去江南就藩,就能一飽眼福了。”

韓旭點頭,心情卻很是複雜,聽了幾天的朝廷艱難,民間疾苦,他現在一點欣賞江南園林的心情都沒有,反而覺得外祖父家太能揮霍了。在皇兄跟前,不由有些慚愧。

韓晝見了,忍不住摸摸他腦袋。

他還真要感謝太後把小韓旭當明君培養,讓他心裡知道是非曲直。若他是個隻知享樂的小紈絝,自己再說民間疾苦,他心裡也不會有半分愧意,更意識不到謝文升並非所謂的文臣表率。

韓旭有一瞬間害怕皇兄問責外祖父,但皇兄話裡始終沒有責怪之意,隻有羨慕。他就更心虛了。

加上周翊風被查出縱容族人強占民田等事,韓旭隻覺丟人。

他恨不得立刻去見外祖父,提醒他管一管手下那些人,自己也收斂一點。

可他見到外祖父的機會不多,隻能跟母後說,讓母後勸勸外祖父。

謝太後蹙眉,小皇帝是故意和自家兒子說這些的嗎?

她就細問兄弟三人一起玩的時候,小皇帝還說什麼了。

韓旭對母後這種事無巨細都要打聽的行為有點不滿,但還是乖乖學舌。小皇帝可不止說謝文升,還說裴見戚的母親舞陽公主,舞陽公主在涼州的公主府也非常大非常豪華,當年高祖為了讓幼女在北地過得舒心,花了不少銀子。

而如今裴見戚在京城所住的宅子,是小皇帝賞的,這宅子從前是前朝宗室的府邸。小皇帝讓人全部翻修了一遍,又擴建了一進院子,是大周開國以來,規格最高的王府。

“陛下話中有沒有不滿?”謝太後問。

韓旭搖頭,“皇兄就是順嘴一說,還挺驕傲呢。”

謝太後想了想,照這麼說,人家小皇帝都沒在意,是自家兒子鑽牛角尖了?

她就叮囑韓旭,“以後少去打擾你皇兄,到了這邊整日就知道玩兒,你的功課都耽誤了。”

韓旭鼓了鼓臉頰,“才沒有,我們在一起也經常討論學問的,皇兄不懂的還會問我呢。”

這就是小韓旭願意和兩個哥哥玩的另一個原因了,他偶爾能當哥哥們的小先生,成就感滿滿。

謝太後:“……”

謝太後見勸不動,索性來硬的,要求小韓旭每日一下學就到她這兒來做功課。

韓旭反抗無果,第二天見了兩位兄長都蔫頭耷腦的。

韓晝還安慰他,“興許是你每天在外麵玩,母後一個人孤單了,你多去陪陪她也好。咱哥仨以後玩得機會還多呢。”

韓晉也在旁附和,“就是就是。”

小韓旭這才高興起來。

係統就看不明白了,陛下放著攝政王不拉攏,非要討好一個小屁孩。

“吳王難道還能因為兄弟情,就放棄爭奪皇位?”

韓晝根本就沒把倆弟弟當成對手,沒了謝黨,韓旭憑一人之力根本無法篡位。反之,隻要謝黨足夠強大,就算韓旭沒有篡位的野心,也會被推著走。

他要做的就是讓韓旭不被謝黨控製。

韓晝大鬨尚書房後,周翊風被換成了伴讀們公認上課認真的翰林院侍讀學士羅景明。

羅景明是三年前那一屆科舉的二甲第一,聽說他本是探花,卻因長得太醜,年紀也大,被先帝往後挪了一名。

羅景明今年已經四十有三,身材瘦小、皮膚黝黑,要不是穿著官服,活像個田間種地的老農。

他講課極為有耐心,哪怕是伴讀有問題,也會認真回答。

但他也很嚴格,布置的功課都會認真檢查,就算是小皇帝,也彆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渾水摸魚。

偏偏韓晝還要稍微維持一下自己不愛學習的人設,仿佛用功隻是為了跟三弟比,三弟會的他也會就行,三弟不會的,他也不求甚解。

但偶爾小皇帝又能冒出幾個十分有深度的見解。這些見解並非是能從聖賢書上學來的,像是深諳人心的官場中人才能有的體會,連羅景明都聽得心驚。

兩個小王爺倒是半懂不懂,沒覺得皇兄這些觀點多麼難得。

這日下學後,羅景明就狀似無意地問韓晝,“陛下如何得知鹽政官員的那些門道?是從前的師父給您講得嗎?”

韓晝搖搖頭,輕描淡寫道:“是父皇給朕講的。”

他這音量故意讓周圍的韓旭、韓晉並他們的伴讀也都聽到了。

眾人的第一反應都是不信,先帝一點也不看重陛下,為何會給陛下講這些?

可除了先帝,能知道這些事的人也不多,小皇帝能接觸到的就更沒幾個了。連攝政王裴見戚都不一定能了解江南鹽政的那些門道。

韓旭心中有些失落,畢竟父皇在世時可沒給自己講過這些。

韓晉倒是無所謂,單純是更崇拜皇兄了。

羅景明則在想,陛下天資聰慧,先帝未必就沒有要把皇位傳給他的意思。隻是謝黨放大了先帝寵愛幼子之事。

既如此,羅景明就更覺得小皇帝是可造之材,明主之相,可惜無人輔佐。

下學後,他沒立刻回翰林院,思來想去,又轉頭去了小皇帝住的興聖殿。

韓晝卻沒讓他進來,而是讓小內侍出去傳話,“就說朕累了,想睡會兒。”

羅景明聽完小內侍的轉述,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

小皇帝聰明是聰明,就是太不知上進了。攝政王和謝黨樂見其成,他卻是心痛不已。好好的一個苗子,硬是讓那些奸佞小人給帶歪了。

羅景明回到家中,一夜未眠,想如今的局麵,想大周的未來,想自己的抱負。

次日他不當值,但還是到了北苑,想再次求見陛下。

此時韓晝正與裴見戚商議請武師父的事情,裴見戚聽聞有官員要求見小皇帝,眸中閃過一抹異色,看向韓晝,“陛下若有事要與羅學士商議,臣就先告退了。”

韓晝心說這個羅景明怎麼沒轉過彎來啊,還偏偏讓表兄撞見了。他忙道:“哪兒有什麼正事,不過是朕昨日聽講時走神,他對朕不滿,要來勸學的而已。”

這話倒是不假,韓晝還不能絕對信任羅景明,自然不會撒謊,萬一這人哪天投靠了裴見戚,他不是要露餡。

他這不耐煩的態度,讓裴見戚瞬間放鬆了警惕。

羅景明還真把自己當帝師了,可惜小皇帝不領情。

“就跟羅學士說,本王正與陛下商議要事,他有什麼事兒在奏折中彙報便是。”裴見戚對來傳話的小內侍道。

韓晝喊張俠進來,“你跟他一起去,就說朕知道他要說什麼,《勸學》朕早背會了,不用他嘮叨。”

張俠應聲。

裴見戚看了這老內侍一眼,等兩個內侍退出去後,仿若隨口一問:“臣見張俠這幾日經常近前伺候,看來陛下用著挺順手。”

韓晝道:“他人老實,不多話,還行。”

“那便讓他做乾清宮總管太監吧,您身邊這麼多人,沒個管事的容易亂套。”裴見戚這話是在試探小皇帝,看他是否真的借此機會,提拔自己的人。

韓晝表現的無可無不可,“張俠也是矮子裡麵拔高個罷了,都沒林伴好。但天子一言九鼎,朕也不好把林伴調回來,且先將就著吧。”

當日韓晝把林寶廷趕走,裴見戚心裡其實有過懷疑。雖說小皇帝理由正當,但那理由,又不像是貪玩的他能想出來的。

今日一看,他更加覺得當日之事蹊蹺,難道是有人讓小皇帝把林寶廷攆走?

除了自己,小皇帝還聽誰的?

裴見戚腦中閃過韓若年的身影。

韓晝隨手從盤子裡拿了塊蜜餞塞嘴裡,岔開話題,“那羅景明長得也太寒磣了,彆說他沒什麼正事,就是有,朕也不想讓他當麵奏對。”

“陛下若是對此人不滿,臣可以再為陛下換個師父。”裴見戚回神,看向韓晝,羅景明這種人,不知天高地厚,偏偏為人清正,既不攀附謝黨,也不給武將勳貴們好臉色,這種人跟陛下接觸的次數多了,難免說出什麼不該說的,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小皇帝遠離這種人。

韓晝道:“算了算了,他講課朕閉著眼睛聽。”希望羅景明這次能轉過彎來,彆這麼魯莽。

再有一次,他可就危險了。

羅景明沒有皇帝傳召,連北苑都進不去,隻能在彆苑外等著,等了半天才等到小內侍回來。

可去傳話的是一個,卻回來了兩個。

小內侍先傳了裴見戚的話,羅景明聽得麵色十分難看。

張俠也不管他的神情,又把小皇帝讓他傳的話說了一遍。

羅景明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天氣炎熱,羅大人還是趕緊回翰林院去吧。當心染了暑氣。”張俠笑眯眯道,又重複了一遍,“您想說什麼,陛下都知道。”

羅景明心灰意冷的回到馬車上,又不自覺把兩名內侍的話回想了一遍。

他猛地回過味來,一拍額頭,是自己太莽撞了,陛下被攝政王和謝黨所挾製,單獨見他,自會引起攝政王和謝黨的懷疑。

他恐怕還沒來得及為陛下做什麼,就要被按上莫須有的罪名,趕出朝堂了。

陛下不見他,恰恰是在保護他啊!

果然,等到羅景明當值的日子,韓晝交的功課裡有一篇抄寫了《管子》的內容。

小皇帝還沒開始學《管子》,這篇功課也不是他布置的。

但羅景明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難道小皇帝將他比作管仲?

羅景明抬眼看向小皇帝,小皇帝眨了下眼睛。

羅景明隻覺渾身上下的血流都變快了。

他讓自己冷靜了一點,或許隻是自己多想。

但接下來的課上,小皇帝又似無意般問起“房謀杜斷”、“如魚得水”等典故。

羅景明要是再不明白,這科甲第四就白考了。

他心中激蕩,麵上仍不動聲色,按部就班地講著《為政篇》的內容。

屋裡其他小少年壓根沒察覺這君臣二人在暗度陳倉。

今日學《為政篇》,韓晝作為皇帝,想到一些君臣相和的典故不是很正常嗎?

韓晉也很喜歡羅景明這位師父,從前在景陽宮,就隻有羅師父會耐心回答自己的每一個問題,甚至還會在課後詢問自己有哪裡不懂。

如今跟著皇兄一起,羅師父更加認真,還會講一些曆史典故。

韓晉聽不懂那些曆代大儒對《論語》的詮釋,聽聽故事還是沒問題的。

皇家三兄弟近日不僅有了滿意的文師父,還多了一個新的武師父。

此人乃安國公趙昌元。

第一代安國公是高祖同鄉,高祖打天下時,他倒也出過些力,但因沒讀過書,也不夠勇猛,論功勞並不算突出。立朝後,全靠同鄉情分,封了個安國公。

本朝開國的四公世襲罔替,趙昌元是老安國公的長子,從前負責京郊大營,後被先帝撤職,裴見戚回朝後,重新啟用他,算是裴黨之一。

既然是裴黨,自然不會怠慢小皇帝,至少要保證小皇帝的安全。

但要讓他認真教小皇帝學武,倒也不大可能。

隻是陪著皇家兄弟們活動活動筋骨,打發時間罷了。

小皇帝對他卻極為崇拜,趙昌元才給他們上了幾天課,他就以趙昌元武藝精湛、教授有方為由,給他賞了一匹寶馬和兩千兩銀子。

這是小皇帝登基以來,頭一回賞賜裴見戚以外的官員。